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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瑶宫。
待连澈进入内殿时,地上已跪了一地宫人。他目光划过众人,凝声道:“都起来吧。”
床上女子见他进来,忙要下床行礼。几步跨至床榻前,连澈一把扶住她,柔声细语道:“爱妃不必多礼,当心身子。”
女子娇柔一笑,“臣妾谢皇上。”
彤妃,名唤南雪盈,兵部尚书南羽之女,瑞景七年封妃。
连澈向来性子素淡,妃嫔并不多。除却皇后与彤妃,还有一位桐语宫的颜妃,不过这颜妃一向身子骨弱,长年小病缠身,甚少露面。故后宫中的其余几位,便都是嫔了。
挑了衣摆在床榻上坐下,连澈伸手将女子揽入怀中,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额,温言软语地道:“头可还痛?身子还有哪里不适?”
南雪盈目光灼灼地看向拥她入怀的男人,羞涩一笑,“臣妾很好,让皇上挂心了。”
入宫两年有余,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男人如此轻声细语地关切自己。
“如今你有了身孕,不同往日,凡事须多注意些。”拨了拨女子的发丝,连澈将手臂又收紧了些许。
见得此番情景,太后不禁展眉笑开。这是瑞景帝的第一个孩子,她等了甚久,更不会让任何人阻拦孩子的降生。
揽着南雪盈清瘦的身子,连澈眼梢一挑,目光环过房内的侍婢,“往后彤妃的膳食都要做得清淡可口些,菜色一律按她的喜好搭配。吃穿用度,也给朕换上宫里最好的。”男人一席话,无不彰显着如今彤妃母凭子贵,最得帝心。
“是,奴婢遵命。”房内的侍婢齐声应着,不敢有一丝怠慢。
纤手环上他的腰,南雪盈低眉浅笑,“臣妾谢皇上关心。”
连澈微垂了头,脸颊轻轻靠上她的额头,吐出几个字,“莫要谢朕,你是朕的女人。”淡然如水的话语,就像笃定的誓言般,深深刺痛了另一个人的心。
越是隐忍,痛便越清晰。
竹烟紧咬着牙,努力抑制着疼痛,手在裙侧紧握成拳。原来,在她不曾看见的地方,他的温柔也同样会许给其他女人。
苦笑几许,竹烟黯然垂下眼眸,极力回避那一幕幕温情却刺目的画面。
片刻后,太后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去,清浅与竹烟也一道随她离开。待二人向太后拜别后,竹烟便淡淡朝清浅道了声谢,然后往自己所住的落云轩走去。
看着女子渐远的背影,清浅微皱了眉。那抹淡绿的身影,在深宫高墙的映衬下,分外落寞。
夜,落云轩。
滚烫的额头忽地触上一阵微凉,床榻上女子纤长的眼睫颤动了几许,随即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此刻,映入眼帘的是连澈熟悉的容颜。他眉间轻皱,眼眸里闪着清幽如泓的光亮。
“你发烧了。”
竹烟并不回答,只是微垂了眸。
“为何不宣太医?”目光定定落在女子脸庞,连澈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抬起眼眸,竹烟落寞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道:“竹烟没事,不必劳烦太医。”
凝着她漠然的神情,连澈眸光微沉了几分,“你在怪朕。”
她依然略有疏离地应声,“竹烟不敢。”
连澈浅笑,将指尖从她的脸颊缓缓滑至胸口,轻轻一点,“这里却敢。”此刻,男人唇角的笑意掩不住眸中的担忧之色。他知道许多事,并不能两全。
竹烟微皱了眉,将目光凝向了这男人。逆光而视,连澈的眸色虽深沉一片,但他是唯一懂得自己的人。
肩上忽然一紧,她已被连澈紧紧带入了怀中,“朕不曾算到她会有孕,更不曾知晓你也在场。在母后面前,有些事你该懂的。”
轻垂下头,连澈将脸颊埋入她的颈项,幽莲般魅惑的嗓音便从他喉间徐徐逸出,“朕只要你的孩子。”一字一句敲打在她心上,是他对她重复的誓言。
竹烟只觉胸中一片钝麻,呼吸瞬间变得困堵不已。她微微颤抖着身子,泪珠从眼眶无声跌落。
感受到她肩头轻轻的耸动,连澈将唇落向她雪白的脖颈,“别哭。”
听到他蚀骨般柔绵的轻慰,竹烟却哭得更加汹涌,身子颤抖得厉害。连澈收了手臂,轻抚她的背脊以示安慰。察觉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滚烫,他眉间一蹙,抬起了头。
只见竹烟正微眯着眼,眸光荡漾,晕红的脸颊却是异于平日的潮红。
连澈看着女子略显凌乱的模样,轻轻说:“你病了,朕传太医。”放她躺下,他拢好被角,宣了太医。
待太医开了药方,宫女将药煎好送与竹烟服下后,她才浅浅念叨着睡去。
立在床榻边,连澈伸手抚了抚她沉静的睡颜。此番,她眉间那一缕淡淡的烦恼,似乎已随他的承诺消失不见。
他正准备离去,目光却划过身侧不远处的圆桌。
看清桌上物事后,他心中竟是微微一震。
那圆桌上,静静搁着一只小碗。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食物。
每次他来看她,桌上都会有这么一只小碗。其实,她每夜都会备下,不论他是否会来。就如今夜,她明明伤极了,恨极了,却仍是备下了。
爱与恨从来都是矛盾的,也是并存的,即便她伤痕累累,痛到麻木,仍忘不了爱他的习惯。
眸光微微闪动,连澈在桌前坐下,端起小碗,挑了一勺放入嘴里,熟悉的味道便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那年冬天,雪下得出奇大,似棉被般铺满了整个院落,满眼都是刺目的苍茫。他已许久未踏出房门一步。路,亦被冬雪掩埋,就如他的心,冷寒荒芜。
靠坐在窗前,头倚着窗棂,他眼神涣散地看向院落,温热的气息喷打在窗上,凝出浅浅的薄雾。眸子被那些雪白刺得生疼,他低头将手抚上眉眼,起身向门口走去。
此时,院门被缓缓推开,一抹小小的身影闪入他的视线,是个小丫头。院内的雪正没过她的小腿。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眉眼。
许久,这丫头一手挽起衣裙,一手紧挎篮子,踏出了第一步。摇晃着身子,她深深地踩了下去,待稳住身形后,才艰难地提起另一只脚,向前跨去。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她却走得漫长,且每一步都异常吃力,小腿以下的衣裙色泽颇深,已然湿透。
手被冻得通红,她下意识地往衣袖里拢着。在雪地稍顿片刻,她深吸了口气,再度迈开艰难的步履。
淡淡的阳光透过薄云照射而来,她伸手拂去额角轻薄的汗珠,抬头看向前方。她似乎看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青涩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干净温暖的笑容。
他微微一怔。
有多少年,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笑过了?从记事起,除了母后,他身边充斥的便是令人作呕的虚伪及阴暗,而他唯一能做的,是装聋作哑,收敛心志。
这些年,连他自己都忘了该怎样笑。可看着那丫头,他嘴角扯出了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再度低下头,她小心地护着篮子,克制住身形的晃动,举步维艰地朝他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为他私送食物。那一天,她说,我以后经常来看你,好不好。那一年,他十一岁,记住了这个丫头,也从此爱上了她做的东西。
重华殿。
连澈上朝尚未归来,清浅只觉无趣,便一个人在院落里转悠。隐约间,不知从哪处飘来一脉她最喜爱的玉兰香气。她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细细寻找香气的来源。
踏着白石板路,她顺着花道往里处寻。兜兜转转,在一片空出的宫墙处,一株高大的玉兰木呈现在眼前,莹润的花瓣随风轻扬。
她低低一笑,视线环过四周,随手挽起衣裙,一手伸向上方,跳跃而起。这次,她的指尖刚好触及枝头。心中暗暗一喜,她更加大力地向上跳着。
从嘉烟府办事归来后,连彦便特地进宫向皇帝请安。才跨入院落,他便瞧见墙根处的玉兰下,有一名身形清瘦的女子,正挽着衣裙奋力蹦跳着。
微扬了眉,他朝女子缓缓走近。
望着无力采撷的满树繁花,清浅用衣袖拂了拂额头的汗珠。待她咬牙准备再次起跳时,却有一只大手伸了过去,毫不费力地折下花枝。
微张了嘴,她看向身侧的男人。此时,映入她眼中的,正是连彦清俊的面容,而他眸中透着幽凝的光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目光一顿,清浅即刻朝他福了福,“见过九王爷。”
连彦颔首回应,扬了扬手中的花枝,“为何是玉兰?”
眨着晶亮若泓的眼眸,清浅不禁轻笑,“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亭亭玉立倚栏杆。”
此刻,清浅俏皮的模样,让连彦心头微微一颤。
定了定神,他眸中透出探究之色,缓缓开口,“如今的你,有些不一样。”
清浅眉眼一弯,笑道:“如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