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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娃在面对皇帝、太后的时候,展示了端亲王府大丫鬟该有的得体,“格格与世子待莽古泰一片赤诚,偏此贼人竟忘恩负义,对格格心存妄念。格格与费扬古贝勒的婚期将近,莽古泰求而不得,趁着格格到行宫消暑,侍卫不及宫中森严,他竟伺机掳走了格格!奴婢也被他打伤带走,半途一口气上不来,那贼人以为奴婢死了,把奴婢抛在一处树林里。奴婢缓过气后,忍着伤痛,踉踉跄跄去找费扬古贝勒求回格格……”
太后和皇帝对望一眼。新月格格亲笔留书私奔,此于皇室是莫大的丑闻。他们虽然需要一块遮羞布,但是也不能随意一个解释,就把他们给糊弄过去了。何况事涉朝廷大臣,也不能轻易轻举轻放。
“新月与努达海如何?新月的留书,你是否知道?”
“努达海大将军是格格和世子的救命恩人,格格感激大将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云娃连连磕头,“留书其实并非格格书写,乃是奴婢代书……是莽古泰逼迫的!莽古泰深恨努达海将军,他私下里对奴婢说过,若不是当初努达海紧要关头出现救了格格,他早就携格格一道,到天涯海角去了!他知道若是格格失踪,皇上和太后必会派人搜救的……唯有不名誉的私奔,惹恼太后,太后便把格格的生死抛诸于脑后,且他也想报复努达海将军,因此逼格格写那一纸荒谬之极的话!格格是大家闺秀,如何能写这等淫词艳语?奴婢不忍格格羞愤,只好含辱代书。”
“哦?你的字竟与新月一模一样?”
“奴婢自幼跟在格格身边服侍,启蒙是一道,临的字帖也是一样的……”
皇帝一挥手,自有太监把笔墨纸砚捧上来。
云娃跪在地上,性命系于一手,屏声凝气,挥毫写下一行字。
太监把字纸呈给皇帝和太后看,两者各望一眼,暗自点头。
第二日,皇帝下旨:费扬古五日后迎娶新月。新月从行宫发嫁。
新月从头至尾昏迷在床,无人问你意愿。因在皇帝和太后看来,新月定义失其清白,费扬古一意迎娶他,是为忠君,也讲道义。
费扬古因此或封实职,婚后上任。他志得意满地领旨,回府中备婚。
博敦直至此时才全部知晓费扬古的动作。一向只知玩乐的儿子竟这般算无遗策,博敦又想到那位李文智。
所幸他早已交代,让小顺子一定把此人请来困在府中。此人是忠是奸,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
“先生请吧,我们老爷正在府里候着您呢。”小顺子笑眯眯地,对李文智做了个“请”。
“公公待在下先去更衣。”李文智不动声色,换了一身衣裳,往袖口塞了一个小瓶子。
等他们登了马车驱至半路,李文智掀开帘子探头看外边情形,不想此时路边有一人暴起一刀戳向李文智胸口,“贼子纳命来!”。这人一击得手,迅速逃离。
李文智趁车夫跌倒在地、小顺子在马车里反应不及的当口,迅速地掏出袖里小瓶,把个鸡血往伸缩刀擦的地方撒去,两边嘴角也各抹一点,然后做倒下状。
小顺子能怎么办?李文智是个没福气的,眼看富贵就在眼前,却没有命享受。他丧气地把事情回了博敦,草草打发人买了一只薄棺,送去一个小庙让人给他念一天经罢了。
费扬古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闻讯时虽略有遗憾,很快就丢开去。
李文智顺利脱身,带着大笔酬银,换个身份,继续逍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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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努达海受伤的事情已经急报给朝廷。与之同时传回的,是骥远顺利伏击十三军,剿灭匪首的喜讯。
这件事情被改头换面上报给朝廷:努达海佯败诱敌,暗派骥远绕道伏击,伏击虽胜,大将军亦在敌军偷袭时被斩断一脚。哀之伤之。
无论如何,打了胜仗就好。朝廷的脸面和百信的安宁包住了。将军府的荣光也包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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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您听,外面炮竹声和锣鼓声大作呢,”雁姬坐在他他拉老夫人的床边,温柔地笑,“努达海凯旋归来,此战中骥远也立了大功,您的孙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他他拉老夫人没有注意到雁姬的用词,她能动的那只手紧紧拽住锦被,“努……达海……活……回了?”
“是的,”雁姬为她掖好薄被,“我答应过您,留努达海的性命回来。我做到了,额娘答应我的事情呢?”
始终候在一旁的庞太医神思恍惚:雁姬夫人来向他他拉老夫人索命了,我的老命也留不久了……
他他拉老夫人喉咙里咯咯作响,两只眼睛瞪得要鼓出来,雁姬轻笑,“您不会想反悔吧?还是不要心怀侥幸吧,我答应过您,不会再主动害努达海的命,但是您若是反悔了,我也少不得要反悔……”
努达海能回来,到底是雁姬肯放过他,还是她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虚张声势?他他拉老夫人瞪着眼前的“儿媳”,对方笑吟吟地,又美丽,又可怖。
“我知道您怀疑我的能力,您要赌一赌吗?拿您儿子的命赌。”
她不敢。如今她一副活死人的模样,何必拖累儿子。他他拉老夫人老泪横流,侧头看甘珠端着的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主动伸出手,“给……我。”
甘珠看向雁姬,雁姬点点头,她便把药小心递给老夫人。后者拿碗的手颤巍巍,眼睛睁开又闭上。
雁姬从头到尾不出声,似乎对方喝不喝,她并不在意。但在他他拉老夫人闭眼饮尽拿碗药,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痛快:你终于还是得主动求死。
而对努达海来说,失去一条腿,意味失去了作为大将军的荣耀和前程。哪怕全城的人都在为将士凯旋归来欢欣鼓舞,但也改变不了他从此就是一个废人的事实,何况百姓们的口中,赞扬称颂的不再是马鹞子大将军,而是大将军之子、新的勇将他他拉骥远。
可以想见,努达海在军中、朝廷里积攒下的人脉,假以时日,会渐渐聚拢到骥远手中。
努达海的时代,已经结束。
可是他以为所有的悲剧只到这里而已吗?雁姬冷冷地笑,在努达海踏进府中的那一刻,他就会获知他亲娘的死讯——他们母子感情多好啊,做儿子的想换娶新老婆,当妈的就帮他弄死旧老婆。呵呵,现在他老娘死了,新老婆没娶成,他痛不痛苦?
努达海自然痛不欲生。接到噩耗后当场就昏过去。
珞琳原本等回阿玛和哥哥,心中正充满喜悦,此时听闻玛嬷去世,愣住了,流下泪来。骥远也很伤心,但他见到额娘形销骨立守在门口等他,他便松了一口气,眼泪不自觉也落下来:“额娘,您好好的,太好了……”
张芝树有选择地告诉了骥远部分事实。比如新月确实为了努达海私奔到战场;努达海派人接应新月。还有,努达海授意将军府护卫头子蒋栋才对雁影阁纵火,意图烧死雁姬。新月浑水摸鱼,也派人暗杀雁姬。讲述中,他特意掩去了他他拉老夫人的手笔。
这是雁姬的意思,如果骥远知道老夫人也掺了一脚,自然就怀疑她的死亡与活下来的雁姬有关。雁姬并不想骥远怨恨她杀了他的玛嬷。哪怕到了现在,她仍然贪心,又想报仇,又想保留骥远和珞琳的亲情。
骥远此时深恨新月,早先对她的少年情思,已经烟消云散。得知新月已经与费扬古成婚,其中内情曲折纵使他猜得到一分,也不想多去理会——他不能上门去杀了一个朝廷的和硕格格、有诰命的贝勒嫡妻,但从此以后她名分已定,与自己阿玛再无可能有纠葛,与将军府也再无纠葛,如此就好。额娘会好好活着,他会保护她,等她百年后,以将军夫人的身份体面地葬在他他拉家族的祖坟里。这就够了。
至于阿玛,他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敬他、爱他,相反他恨他。可是他是自己的阿玛,他无法为了给额娘报仇去杀自己的阿玛。
“额娘,对不起,”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青年的大男孩跪在雁姬面前哭,“对不起,我没能在您危险的时候保护到您……”
“你没有做错什么,额娘为您骄傲。”雁姬把骥远扶起来。
骥远以为雁姬对丈夫要取她性命的事情一无所知,越发哭得不能自抑。
雁姬眼神飘远,想着:终于要尘埃落定了吧。
努达海肢体受残,母亲、爱人均离他而去,终于再无斗志,整日酗酒,形同废人。
雁姬在将军府却生活得很惬意。待孝期满了之后,她先是把珞琳和乌拉奇的婚事给操办了,又进宫为骥远求了指婚,为他筹备了婚礼。
雁姬的生活越来越闲适,最大的乐趣是时不时地把新月的消息告知努达海,看他经常的表情。“新月格格怀孕,费扬古贝勒纳了两房小妾。”“新月格格生子,血崩不止,差点一命呜呼。”“新月格格在别庄静居休养。”
努达海动了心思。雁姬看在眼里,笑着成全他。由着他安排行程,偷偷潜去新月休养所在的别庄。
新月是努达海的白月光,他心口的朱砂痣,越是求不得,越是思念她。
新月对他呢?新月婚后遭受了费扬古在精神和*上双重的折辱,他不停地提醒她:“这是你自找的——你好好的尊贵的格格不做,偏要受一个有家室的老男人引诱,活该!”
对!都是因为努达海的引诱!我是尊贵的和硕格格,我的生活应该富贵荣光,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不应该!
于是等缺了一条腿、形容憔悴苍老的努达海站在她的跟前,羞耻——这样形容猥琐的人我竟曾奉为天神么!——及仇恨令她爆发:“都是因为你!你卑鄙!你无耻!你的年纪可以做我爹,但你引诱我!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你毁了我!你怎么不去死!”
努达海如遭雷击。在他伤后悲惨的人生里,与新月的爱情是他唯一甜蜜的记忆,是他的快乐源泉,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她说她恨他,说恨不能从未遇见他。他的月牙儿从他的天空中消失了,他的人生只余下黑暗。
她让我去死,我就去死好了。
努达海浑浑噩噩,独坐在房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雁姬施施然推门走了进来,努达海迟钝地抬头看她,突然流泪,“雁姬,我的心好痛,痛得我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
“那你就去死好了。”雁姬从善如流,“正好你也该去陪陪额娘了。她因为你才死的,你拖拖踏踏多活了这几年,也够了。”
“什么?”努达海变得迟钝的脑筋不能很好的理解雁姬的话,“额娘因为我死的?”
“是啊,因为你有了新欢,就要杀了我这个旧爱,太作孽了,额娘只好替你赎罪,换你能活下去。”
努达海呜呜地哭起来,“额娘,你何苦,儿子如今已经是一个残废,哪里值得你拿命去换……”
“所以你也拿命来偿还额娘吧。”雁姬柔声诱哄道。
阴谋和杀人是精密的思维过程。而引导对方自杀,是其中的□。
雁姬很满意。从此以后她真正安枕,放下所有的仇恨和厌恶。
对努达海的死,骥远和珞琳心思复杂。他们对阿玛的感情日益淡薄,他死了,他们也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挨值班。我的假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