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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决定全家移居京城时,薛蟠就下大力气解决房子的问题。首先必然离杨家要足够近,杨老爷子和岳父大人绝对是镇宅首选,有他们在左近,王家贾家算计薛家时,都得掂量一下是否划算,否则惹毛了口笔如刀的文人,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事。
只自家解决了住房问题也是不够的,岳父家要怎么办,眼看进了京杨二少就得成亲了,再加上其他堂兄弟,杨家大宅就算住得下,也必定拥挤不堪。这些按说不应该由他这个女婿操心,可谁让薛家有这个能力呢。
自家高门大院的,岳父家却只差叠罗汉才成住得开了,虽说岳家的事于理不与女儿女婿相干,但于情却总有些让人觉得心里别扭。薛蟠不是个会对亲人吝啬的人,掏银子他无所谓,唯一难办的是杨老太爷硬朗得很,杨家三兄弟是不能分家的,孙子辈的当然就更不能出去单独居住了。因此他为岳父家置办的房子,必须能有与杨家大宅相通的地方,如此才说得过去。
被薛蟠派去京城的外管事也为难,好在打听了一圈后发现,杨家大宅所处之地是京里清流扎堆的地方,没背景不会拍马屁的读书人,就算考中了进士也是外放的居多,因此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包括杨家大宅在内,没有哪家的宅子可以称之为祖宅,不存在打死也不能卖的情况。
大多数人家都乐不得卖个高价,另换个更好的宅子居住,这才让薛蟠的收购行动顺利完成。杨家大宅东边的四进院子被他拿下,房契直接写了岳母的名字,算是女婿送给岳母的生日礼物。岳母一家搬进去住,既可缓解居住空间的压力,又全了杨家的体面。岳父得知后慈爱的给了薛蟠两记炒栗子,算是认可了他的孝心。
薛蟠自家的宅子隔着一条街,正对着岳父家新开的侧门。为了住着舒服又不引人注目,除中间一个规规整整的五进院子改造的比较舒适外,西边四进院子的建筑全部推倒,模仿金陵老宅的园子那样,多种草木少筑亭台。除戏台子建的比较出彩,其余具是小巧别致型的,漂亮有余,贵气肯定是没了。
园子再往西还有一个二进的小院,薛蟠将其记到了白老师名下。白老师并未跟来京城,在薛蟠松口后,他死活留在了金陵建酒坊。薛蟠对与相处五年之久的老师分别很是伤感,完全不知道自己用一个酒坊掐断了儿子们日后被教成酒鬼的危机。
东边三进的院子则被薛蟠改造成自己的外书房,这个建的稍微精致些,毕竟只要在家薛蟠大都泡在此处。会客之所被他安排在五进的外院,这样外书房就成了闲人免进的私有领地,他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两家人顶风冒雪折腾近一个月,总算在腊八那天抵达京城。薛蟠趴在车窗前远远的眺望如蹲伏巨兽一般的城池,捶着老腰感慨万千,要是还不到地方他就得把小命撂在路上了,土路木轮车绝不是旅行的好选择,他都快被颠死了。
捶腰的手被张小嘴啃了一口,留下个湿湿的口水印子,薛蟠反手一抓,一只肥肥的肉团子到手。把肉团子拎到眼前,又揽住从侧面进攻的另一个团子,他一手一只努力分辨了着越长越像的小哥俩。
果然没错,后来侧面扑击的是老大,他是正面进攻型的,凡是喜欢直来直往,与自己的性格比较像。选择背后偷袭的通常都是老二,这小子表面一副好脾气,总是笑呵呵的,实则焉坏焉坏,正宗的芝麻包子。
一路北上累惨了大人,俩小子却精神得很。马车内外都包着皮毛填了棉花,车厢里点上炭后一点也不冷,官道又比较平整,在车上晃悠时间长了也勉强能适应,大人坐车舒展不开身体的情况于他们而言又不存在,两个豆丁在车里翻跟头都足够了。
饿了有奶娘提供的温热乳制品,累了躺倒就睡,醒着时又有二十五孝模范亲爹陪玩,小家伙们欢乐了一道,反倒胖了一些。
快到城门时,先到一步的薛家管事早已和杨家的下人一起在城外迎着了,见车队过来,二人带着手下分头迎向自家主子。请安后领着车队往自家走去,两家的新居早已把屋子烧的暖融融,铺盖膳食也已经准备妥当,连洗澡水都烧好了,主子们到了家只管洗漱休息就好。
累惨的两家人也懒得再客气,直接各回各家休整去了。薛蟠连内宅都没进,直接在外书房卧倒。杨绮罗也没理他,好容易终于到家了,她也想独占一张床好好休息几天。薛蟠睡觉会抢被子,一人一床被都不够他抢的,平日还好,现在真没力气应付他了。
杨绮罗到正院下了车,往屋里走时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扭头对四个奶娘道:“晚上两个哥儿要是哭闹,直接抱到外书房找大爷去。”丈夫不是总标榜自己是模范父亲么,此时不接下照顾儿子的工作,还等什么。
薛蟠不知道自己被黑化的老婆给坑了一把,他在外书房转了圈,对以后据点的布置陈设点了无数个赞后,心满意足的泡好了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千工床上睡着了。
睡到半夜被哇哇大哭双重奏吵醒,薛蟠头痛欲裂,死瞪着抱着儿子,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四个奶娘,杀气四溢。
“呜哇哇,爹,床不晃。”薛蟠是个没有威严的爹,能吓唬到奴才,儿子却一点也不怵他。老大方才在新房间里哭闹了半天也没人搭理,这会儿见到亲爹哭的那叫一委屈。
“呃,睡不着。”老二打了个哭嗝,可怜巴巴的接口。
小孩子记不住太长远的事,一个来月的时间足够他们忘记以前的生活方式,认定马车上才是家了。这会感觉不到熟悉的摇晃,又听不到车轮扎地的声音,两个小东西无助又茫然。眼睛睁的大大的,明明困的厉害,想睡却睡不着。
薛蟠知道儿子是因为到了个新环境,精神紧张所以失眠了。接过孩子赶走奶娘,把俩小往床上一丢,一人一个屁板子然后塞到被子里,“晃什么晃,往常到了驿站,不是也睡床吗,赶紧睡觉。”
一年零四个月的小东西哪里懂得驿站是什么东东,但对老爹的*却熟悉得很,挨了一巴掌后,心里奇迹般的安定下来,滚做一堆几下就睡着了。
薛蟠看着儿子挨了巴掌,小脸上一副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个味道的表情,翻身的工夫就睡觉了,不由闷笑出声,钻进被子里抱着两只肉球一块儿睡去。
休息一天后,薛蟠送上拜贴,打算明白拜访岳父一家。
杨家大总管前后脚的跟着送拜贴的薛家管事进门,见到薛蟠二话不说一个头磕到地上,笑嘻嘻的道:“小的代合家奴才给大姑老爷请安,大姑老爷和老太太一路辛苦了,我们大老爷叫您明天一早就过去,大家都想快点见到亲家和小哥儿呢。”
薛蟠连声道请起,送上上等红封后,与杨家大总管客气了好一阵,才把人送走。送走了人薛蟠坐在会客厅的椅子上感叹,这人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人精道,礼数更是周全。杨家人不管心里如何打算,至少表面功夫做的让人心里舒坦,他不怕用银子帮亲戚解决一些实际上的困难,只希望杨家别像其他亲戚那样,拿了他的银子还不知足,连薛家也一并算计进去。
在原著中,薛蟠是打死了人,可对于一个大族子弟来说,打死个把人是大事吗。家里有那么多全家生死都掌握在他手里的人,找个替罪羊很困难么,推出几个人去顶罪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算有目击者证实人确实是他打死的,但口说无凭,在有人肯认罪的情况下,人命官司根本牵扯不到薛蟠的头上去。
这个办法薛家母女一个愚一个小,她们想不到情有可原,但薛家其他七房,贾家和王家那些人,他们都想不到么,怎么可能。他们都巴不得薛家长房快点落败,那些人就像是守着垂死肉牛的秃鹫,只等着肉牛咽下最后一口气好分而食之,想要他们施以援手,只能说原著里的薛家母子三人太过天真了。
薛蟠想到这冷笑一声,半是讥讽那些所谓的亲戚,半是自嘲。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太过弱小的缘故,无人保护根本无法在世间立足,否则也不用忐忑于亲戚家的打算和态度,看不顺眼直接不搭理就完了,何至于如此患得患失。
杨绮罗对娘家人倒是信心满满,丈夫为了她不只迁居京城,甚至还体贴她回家探望时劳累,连旧居都舍弃了,直接在娘家对面买了宅子,对父母又如此孝敬。丈夫的种种作为给她争足了面子,哪个出嫁的女人不想风风光光的回娘家,明天她的脸面绝对足足的。
边整理要送给众人的礼物,杨绮罗边想着明天要对妹妹们说的话。除了丈夫有多体贴儿子有多可爱之外,金陵的普觉寺也是让她很出风头的一件事。
她当初与丈夫在普觉寺定下亲事,出嫁后一年就抱俩儿子,让金陵城的所有人都羡慕死了。大家私底下给普觉寺改名叫良缘寺,好多人都到那儿求子求姻缘呢。这事一定得与妹妹们好好说道说道,眼馋死那帮傻丫头。
杨绮罗兴奋过度,第二天早早起来折腾丈夫小姑和儿子,薛母早膳时见到打扮整齐,动作都不敢太大的儿子和闺女,指着媳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媳妇的心思她明白,可虽说是第一次带婆家人见娘家老爷子老太太,也不用把人打扮得这么华丽吧,瞧宝钗头上的凤钗,也不知脖子累不累。
她被婆婆笑得不好意思,看了眼被压的拼命冲自己翻白眼的小姑,好吧,是太华贵了些,换个小点的吧。宝钗得到得赦,嗖的窜了出去,不只头面,她身上穿的百花穿蝶的大红裙子也得换掉,哪有穿成这样去作客的道理,嫂子真是高兴糊涂了。
用过早膳后整理已毕,岳父那边就派来人叫快点过去,一家人出了自家大门,杨家早已有管家在对面门口等着了。管家直接把薛家人领到正院正厅,彼时杨家全家人都到了,连出了嫁的两位姑娘都带着丈夫迎了出来。
亲家第一次见面,总得把脸都认熟了,男女大妨只好先放到一边,免得日后在街上打起来,都不知道对方是亲戚。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端坐在主位,其余杨家人男一边女一边,除大房夫妻外,其余人等都站着观礼。
薛母几步上前先给两位长辈福礼,又与大房三房夫妻互见了礼,然后才轮到薛蟠夫妻带着儿子并宝钗向祖辈行叩拜礼。地下一溜三个厚垫子,带着老婆妹妹磕完头后,薛蟠夫妻随后扶着两个儿子也跪到垫子上。
小哥俩经一路的锻炼也不怕生,被父母扶着跪到垫子上后还是仰着头,睁着圆溜溜两只大眼睛盯住银发满头的杨家二老看个不停,好像对他们与众不同的发色非常好奇。
杨老太爷这会儿早就等不及了,他这辈子子孙繁盛,内外孙子孙女都看烦了,重孙子也有了好几个,但重外孙子这是头一回见到,还一次两个,再不用跟老伴抢了。
俩小东西好奇的猫眼看得他心花怒放,与老伴对视一眼,飞快起身一人一个抱到怀里。呵呵,孙女婿长得好就是占便宜,看这孩子生的多好,比小猫还可爱。杨老爷子决定以后找孙女婿时,把外貌列入重点考察对象。
杨老太太抱着软乎乎香喷喷漂漂亮亮的重外孙子,与老伴的想法差不多,这么可爱的孩子杨家以后得多生出几个才好呢。
薛蟠被若大年纪还身手利落的两个祖辈吓了一跳,心说原来岳父的老不修性子出处在这里呢,从根儿上起就不正,他是没希望改造成功了。
杨家人对俩老小孩的行为早已习惯到视而不见了,引着薛蟠和宝钗拜见大伯大伯母,三叔和三婶。宝钗的端庄美貌引来了两位妇人的交口称赞,三婶还恨恨的瞪了眼二嫂,气她提前替娘家把这么好的姑娘给抢走了,她娘家也有好几个合适的侄子呢。
杨母得意的一仰脖子,这可是她闺女的小姑子,自然得许给自己的娘家人。
薛蟠拜过了长辈见平辈,杨家第三代共七男八女,结亲的对象也具是诗书人家。他这才发现,自家老婆好恐怖的亲友团数量,人脉亦是不俗,若不是处于男人可以随便搅基风骚的朝代,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个乖乖牌的老公了,敢动一点小心思就得被亲友团完爆,幸好幸好。
杨家这次家宴,给二房接风和见亲家同时进行,排场自然要大一些,宴席摆了好几桌不说,还请来两班小戏子来助兴。只是这会儿还没到开席的时候,见过礼后爷们女眷分成内外院,分开说话才能自在些。
外院长辈们见女眷都进去了,也不再绷着面孔,把小辈们赶到园子里后,专心逗弄小孙子玩。被兄弟几个带出去的薛蟠无比庆幸老太爷抢到的是二宝,他的脾气好些,心烦了挺多拧紧小眉头表示小爷他很不高兴,大宝肯定得哭得震天响,不说把老人家吓出心脏病来,吓掉假牙足够了。
聚在园子里的青年中杨家兄弟七个,大房和三房的女婿各一名,再加上他正好十个人。薛蟠初来乍到,除了俩不靠谱的舅兄弟外,不知众人路数,也不多话,只微笑着听他们交谈,问到自己头上时才回几句。
听了一会儿后他才发现,这些读书人家出来的少爷们,原本都是不去国子监读书的。有了疑问他就开口问了出来,反正自己脸皮厚,也不怕闹笑话。
众人听薛蟠终于肯主动开口说话了,都松了口气,薛蟠初见生人不好多话,他们心里也拘紧得很。如此精致的人儿只笑不语的坐在那里,他们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杨家长子嫡孙,三代的老大杨坤瞪住张口要给妹夫解释的杨均,你们本来就很熟了,再不让别人说话,什么时候薛蟠才能融入兄弟们中间。
“我们也想去啊,毕竟国子监可是汇聚了全天下最好的讲学博士,与他们学个一鳞半爪的,这辈子受益无穷。”三代最小的男丁杨墉叹道。他今年才九岁,说起话来还奶声奶气的,小大人似的感慨叹息,把薛蟠逗的差点笑出来。
“这不是没办法么。”杨坤苦笑,“国子监的学生分为监生和恩生两种,监生都是各地考上来的苗子还好些,至少读书刻苦,也没什么让人糟心的毛病。只要小心别让他们发现我们是诗书之族出来的人,勾起他们的嫉恨和利用,和平相处还是可以的。那些蒙祖恩去上学的恩生就不是东西了,整日斗鸡走狗自己不学好不说,还……”
说到这里杨坤猛的顿住,瞪大眼睛看向薛蟠,其他几人在他停住话头时也同时反应过来,都担心的看向薛蟠,异口同声道:“要不,你别去国子监了。”
“哈?”薛蟠被他们弄傻了。但回想刚才杨坤关于监生恩生的话,在脑子里稍微一转就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了,“平日都是分开授课的吧,不接触那些人就完了,世家子再混帐,天子脚下总不至于强拉着人当契弟吧。”
“你都知道啊。”几人听他挑明后讪讪一笑。也对,长成他这样的怎么可能没遇到过那种事呢,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不只恩生,监生你也少同他们一块出去。知人知面不知心,书读的好不代表品质也好,有些监生早已沦为恩生的走狗了,被他们眶骗到狼嘴里就晚了。”
薛蟠忙笑着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人家能如此恳切的提醒他是好意,他自然是领情的。杨家另两房长辈如何还不知道,第三代人看上去都挺不错的,薛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开始与几人说笑了起来。
在杨家待到天快黑了,薛蟠一家才回去,连带着舍不得离开小弟弟的杨家几个奶娃儿,好大一堆人闹哄哄进了家门。
薛母喜欢孩子那是有专家认可的,一下子多了几个孙辈,把她笑的见牙不见眼,把孩子们都圈到自己的院子里,连同宝钗一起玩去了。
薛蟠见母亲和妹妹都走了,抛了个媚眼给老婆,请她示下今晚怎么歇着。杨绮罗直接推人出门,她还没歇过乏来呢,贾家王家的请柬已经送出去了,明后两天得置办宴席,大后儿个客人就要登门了,谁有功夫答理他。
与留在正院相比,薛蟠当然更愿意在自己的领地上歇着。请舅舅和姨妈两家到薛家来做客是他的主意,理由是年关将近,两家里肯定都忙得很,他们上门难免不便,莫不如舅舅姨妈带着兄弟姐妹们到薛家来散淡一天。
不说王夫人怎么想,王子腾见了外甥的请柬后倒是挺高兴的。他现在是王家的家主,到了年底要张罗祭祖,给偏房同族发放年货,忙得要死,妹妹一家再过来拜访确实忙不开。兄妹三个又好些年不见了,薛家人少清静,大家正好多聚聚。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电扇吹多了头疼,今天送上粗长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