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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觉醒来,眼前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神灯里钻出的圣魔苏丹,塞满街道的爬行尸虫,双眼似鬼火一般的怪异女人,幻化出的暗金和绿色装备,还有那片永无尽头的复杂街巷网络,全都在一阵刺眼的亮光照耀下,人间蒸发了。唯有和耐维尔一样遮住眼睛的爱莉,还好好的站在他的身后。
“天亮了?”好半天,爱莉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她看了看恢复宁静的周围,又望了望初升的太阳,将目光转向了和她一样手足无措的耐维尔。
“是啊,好奇怪,我记得,从我们离开驻跸地点,到刚才大概也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吧。现在理应是半夜才对啊。”耐维尔从扑倒的地方站了起来,“天哪,这到底是梦,还是该死的魔法在作祟呢?”
“我才不要做那么糟糕的梦呢!”爱莉回想起耐维尔为了救她而做的那些事情,气呼呼的甩了下头发,扭转身去。因为刚刚的战斗消耗了太多体力,爱莉原本充沛得有些过头的灵魂之力减退了一点,她的头发,已经变回了与原先一样的深紫色,仿佛在重新宣示着她大小姐高贵的身份。
“爱莉姐姐!”尤娜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爱莉的脸上瞬间挂起了笑颜。那孩子的身后,是焦虑的张龙和另外几个枪兵。但看到耐维尔他们没事,张龙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说大师兄啊,你们昨晚跑去哪里了?”张龙带着一点抱怨的口气,上上下下端详着耐维尔,“你没事吧?不会是和那恶魔遭遇了吧?伤到哪里没有?哎?一点伤也没有啊。那你干嘛拿着这把短剑?”
“一言难尽啊。”张龙居然没有想歪他是和爱莉去私下幽会,这令耐维尔颇感欣慰,他无力的将“瑞克撒特的挽歌”收进剑鞘,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话说昨晚,你们有没有发现聚尸魔和那两个女人的动静?”
“整整一夜,我们眼都瞪疼了,那恶魔连根毛都没出现过。”张龙瞅了瞅扑进爱莉怀里撒娇的尤娜,叹了口气,“有的弟兄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孩子前天晚上做噩梦来着,然后又凑巧受了点刺激,所以就对你们夸大其词了?”
“这你们可想错了。”耐维尔拦住了准备上前反驳的爱莉,板着脸对张龙说道,“这孩子看到的景象真的是事实。昨晚上,我和爱莉就差一点被那两个女人,还有聚尸魔召唤来的尸虫杀掉。好在师兄我吉人天相,冥冥之中自有神助,挣扎到现在,终于从那个恶魔创造的庇护所空间里,逃了出来。”
“是么?那师兄你没事吧?”张龙又开始仔仔细细的查看耐维尔的周身上下,“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不然我怎么跟凯恩老师交待,即便是我自己也难心安理得啊!”
“好了好了,你……这动作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耐维尔起初认为张龙只是单纯的关心自己,可到后来,这家伙居然要动手脱掉他身上的衣服,以“查验伤势”,当着爱莉和尤娜的面,耐维尔自然脸上挂不住了。于是,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拒绝了张龙的“好意”。
“现在还有个问题。”爱莉默默地看完了师兄弟俩的拙劣表演,然后冷下脸来说道,“娜萝卡是不是也和她的姐姐们一样,值得我们怀疑呢?”
虽说爱莉用的是一个问句,但口气明显像是在指证犯罪嫌疑人。耐维尔眉头一皱,左思右想,爱莉的这种怀疑,确实不无道理。
如果娜萝卡的姐姐们只是被聚尸魔操纵了部分的心智,尚有一丝未曾泯灭的人性,那么她们也许会对小妹手下留情,只是将她监禁起来。可是,昨晚的经历告诉耐维尔,那两个女人已经成为受恶魔意志支配的傀儡,别说思想,甚至连*都已经大部分消失,这种情况下,她们怎么可能留下娜萝卡的小命呢?聚尸魔不是天天需要新鲜尸体的滋养,一个弱女子不就是唾手可得的食物吗?
耐维尔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会和两个阴郁诡秘的姐姐,是一路货色。人都说眼睛不会骗人,至少娜萝卡的眼睛从没有向他说过谎。想起与她共处的那一幕幕,耐维尔萌生了另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受恶魔意志操控的女妖们,还要留下她来做什么事情呢?
“你不要说,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爱莉见耐维尔有了启齿的动作,立即猜到了他的想法,“总之,你还是小心为妙,因为所有人里面,你是与娜萝卡走的最近的。”
耐维尔笑了笑,爱莉已经把他要说的全说了,他无法再做什么推理。况且,凭他们这些门外汉,想来也无法打开聚尸魔藏匿的隐秘空间。所以,现在除了回家休息之外,大家什么也做不了。
由于被恶魔创造的庇护所空间“吞”掉了好几个小时,耐维尔在回客栈的路上,渐渐地觉出了一点困倦。张龙带队回去复命,爱莉兀自与尤娜打得火热,而且死灵小姐似乎是在有意避开耐维尔这个瘟神,于是,孤家寡人的鉴定人先生,只好溜溜达达走到客栈后院,一边在供客人们休闲的躺椅上小憩,一边等待着战士们给他送上门鉴定物品的生意。
不知不觉间,耐维尔在温暖到能够掏空人意志的阳光照耀下,渐渐进入了梦乡。直到有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用一根大概是芦苇的干草,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拂过。
“啊嚏!”被草穗上的绒毛弄得鼻子奇痒难忍的耐维尔,一个喷嚏把自己惊醒过来。一袭黑衣、身材火爆的影子大师黛娜,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抿着嘴忍住了那招牌式的坏笑。
“大白天的睡懒觉,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没上进心的家伙。小心被赛琳娜看到,她会伤心的要死的!”黛娜故意拽着怪怪的腔调,对自己的“妹妹”表达了同情。
“赛琳娜……”耐维尔一骨碌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两眼放光,“黛娜,她回来了吗?”
“不巧,她凌晨的时候又离开客栈了。”黛娜摊了摊手,“喂,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为什么我对她提起你的事情,她连听都不愿意听,就气呼呼的跑开了呢?”
“这个……我们之间的误会可能实在是太深了。”耐维尔微微叹气道,“说了大约你也不信,前天晚上,我差一点被娜萝卡的两个姐姐强行非礼,而就在我挣开她们,逃出房间的时候,赛琳娜突然来找我,结果,我只能呵呵了……”
“这样啊?怪不得你的屋子翻腾得像个猪圈一样。”由于已经知道那两个女人身上有古怪,黛娜也没有表现得十分激动,“对了,你们昨晚的埋伏战收效如何?”
“如果你是说实际的战果,那么一无所获。”耐维尔沮丧的摇摇头,“不过我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娜萝卡的两个姐姐,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她们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被聚尸魔吞噬,只剩下了魔化的头颅和以魔法幻化出来的身体,而且各种能力,与女妖无异。昨晚上,我们还差一点着了她们的道。”
“果然如此。哎,这真是个令人难过的消息呢。”黛娜少有的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看了看耐维尔,“那你打算怎么把这件事告知娜萝卡呢?”
“我看,还得麻烦您动一下金口喽。”耐维尔犹豫了一下,也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办法,“话说你不怀疑她也与聚尸魔,或者幕后的其他恶魔有关系吗?”
“至少你没有完全怀疑。”黛娜微微的抬了抬嘴角,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笑意,“好了,我知道了,总之呢,坏人还是由我来做,你就当好那个安慰女孩子的‘好好先生’角**!”
“谢谢。”耐维尔耷拉了一下脑袋,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慌忙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黛娜,“黛娜,我还有件事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听好了我是说‘如果’,我在完全没有主观意愿的情况下,会不会无意间用出法师的技能呢?”
“你难道也想试试全职者的修行模式吗?”黛娜的表情很明显变成了笑里藏刀,“没有主观意愿,缔造者就会默认自行遵守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和普通人无异。你的战士职业已经被限定为德鲁伊,如果没有动用缔造者力量改动技能树,那么,你所有的能力,都不会跨出元素、变身和召唤三系技能之外。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唔……没什么,只是……昨晚在没有法师在场的情况下,突然有法师的技能降临在我的身上,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耐维尔知道隐瞒没有必要,也没有成功的可能,只得吐露了实情。
“真的吗?”黛娜仰起头来,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难不成,那个一直做宅男的法师守护者也来到鲁·高因了?不对啊,我没有感知到他的力量啊。”
“算了算了,这些天发生的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了,黛娜,你还是赶快想想办法,怎么把那个噩耗委婉的告知娜萝卡吧。拜托了!”耐维尔双手合十,对着黛娜拜了一拜。
这一段小插曲之后,耐维尔便有些坐不住了。不管娜萝卡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聚尸魔早晚都会再次找上门来。想到这一点,耐维尔开始借助自己的特殊身份,在战士们返回客栈,找他鉴定物品时,广撒英雄帖,请求这些参与过聚尸魔围剿行动的人们,务必到时候再来帮一把手。
有恶魔找上门来讨打,战胜过它一次的战士们,自然很轻松的答应了耐维尔的请求。平淡无奇的白天就这样过去了,耐维尔在晚饭时分试着去探视了一下娜萝卡,但他再一次被独自躲在屋中哭泣的女孩,拒之门外——当然,亚特玛已经为她重新更换了房间。
耐维尔有些失落,他踱到小酒吧中,打算再来点酒精饮料给自己提神。不过,好像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托尔、巴洛克、巴图鲁、伊瓦还有拉蒂尼,以及拉蒂尼的雇佣兵瓦黑德,一众屠魔战士,早已经不约而同的齐聚一堂了。
“大家今天怎么都这么有兴致?”耐维尔看了看正在举杯畅饮啤酒的众位战士,也坐到他们中间,叫了一杯同样的酒水,以融入这个小团体。
“不是你对大家说的,聚尸魔已经复活,要重来这里兴风作浪吗?所以大家趁着天黑以前,先来一聚,顺便商量一下对策喽。”托尔翘着二郎腿,用他那听上去就欠揍的语气回道。
“上一次打得不过瘾,要是再让我碰到它,我非用咱的神锤,把它砸成一团肉泥不可!”巴图鲁嚣张的嚷嚷道,但很快被其余人按了下去。的确,他这么吵吵,很可能会引来其他酒客的注意。
“是啊,上一次阿瑞斯先生出手实在太过干净利索,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陪衬而已。”伊瓦潇洒的甩了甩白色的马尾辫,对着耐维尔举了举杯,“话说耐维尔先生,你那个关于聚尸魔复活的消息,是来自何处呢?”
“这是我的亲身经历。”耐维尔叹了口气,捡着一些可以说的部分,陈述了昨晚的事情经过,然后说道,“不过,依我看聚尸魔的完全复苏尚需时日,我们只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就足够了。我相信,你们都是一流的屠魔战士,对付它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这也难说呢。”托尔闻听聚尸魔不会立即造访,有些失去了兴趣,于是他招呼巴洛克先回房休息,丢下了一句有点刺耳的话,“我是没有问题,但是有些装备不济的朋友,恐怕还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
耐维尔对着圣骑士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看了一眼对坐的伊瓦,还有巴图鲁和拉蒂尼,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惯他那牛逼哄哄的样子。
“这个家伙,我们又没惹到他,居然当着大家的面摆出一副臭脸,不就是一身土豪装吗?还不是像我们一样,在鲁·高因迟迟不能继续前进?”巴图鲁歪了歪嘴,恨恨的嘟囔道。其实要让他与托尔单挑的话,九成九的胜算,在那个盛气凌人的家伙一边,所以野蛮人兄弟也只好忍气吞声。
“不是对你们,他是对我。”伊瓦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而且他迟迟不再前进,实际上不是因为装备不理想或者技能不给力,而是因为,他要为自己的妹妹准备一些过渡的装备。托尔的孪生妹妹,现今归属于我们的部族。一直以来,她就爱与我较劲。其实,我从来没想与她争一日之长短,但我们的做事风格确实差的太远,总会在不经意间看法相左。哎……没想到她的哥哥也和妹妹一样,对我各种看不惯呢。”
“他的妹妹,是叫欧若拉吧?”耐维尔回想起芬里尔的故事中,那个一身英武之气,却也和托尔一样极度傲慢的女孩,“伊瓦,你究竟怎么得罪她了?”
“欧若拉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十分看不惯我依靠一身别人不要的垃圾货,顺利通关‘天堂的试练’。”伊瓦说着说着,似乎也郁闷了起来,“我们从几年前就成了竞争对手,可是,她因为一直等待理论上最强的无形战枪出现,而且本身也不太擅长于近战格斗,而将自己的训练一拖再拖。就在这一期间,我靠着姐妹们淘汰的武器和装备,达到了现在的等级。所以,他们兄妹才会更加不屑于我这种人的所谓‘成功’。”
“可想而知。”耐维尔点了点头,与大家继续觥筹交错了起来。正在此时,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身影,闪进了客栈的小酒吧,顿时引来了旁人的瞩目。
卸去装备后很难辨认的刺客“姐妹”,确实颇有些惊艳。耐维尔连说了几声“抱歉”,急不可耐的凑了过去,而巴图鲁一眼瞅见了影子大师黛娜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目光,只能咽了下口水,缩回脖子来喝自己的酒。
“哟,耐维尔先生,没想到你也好兴致啊。”手里已经拿起了一杯酒的黛娜,对着耐维尔打了个招呼,而赛琳娜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在她身后,不敢看向前天挨了自己一掌的耐维尔这边。
耐维尔没有敢直接搭话,而是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赛琳娜,黛娜将眉目展开,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搞定了一切。
“赛琳娜……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抱歉。”耐维尔见赛琳娜的怒火确实已经平息,大着胆子上前,深鞠一躬,“黛娜应该都对你说明白了,我那一天并非出自本意,而是身不由己。”
“不要说了。”赛琳娜平静的回道,素来强气的“冷血淑女”,此时语气里充满了愧疚和一点点少女情怀,“我都知道了,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而且,我和黛娜也刚去过娜萝卡那里,只是……她好像什么人也不愿意见。如果你能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那么我希望你……能让她……”
显然,接下来的话,赛琳娜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其实,在坚强而冷漠的外表下,她也是个非常容易被打动的女孩,娜萝卡的遭遇,已经让她的同情心泛滥到无可抵挡了。
“好了好了,不谈这些烦心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黛娜看气氛有些压抑,饮了一大口酒之后,突然凑到了赛琳娜的耳边,故意大声说道,“嘛,猫猫啊,耐维尔先生好像还要送你个小礼物,嗯……好像是叫什么……‘请你不要让我太冷’吧?”
黛娜坏坏的目光瞥向耐维尔,这个总算还不呆的家伙,立即心领神会。他连忙伸手探进随身的背囊,摸索着那朵浑身透着高贵冷艳气质的冰玫瑰。可是,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除了赫拉迪克羊皮书副本,还有几个药瓶之外,耐维尔的手没有碰到任何别的东西。不要说冰玫瑰,就连封印苏丹的神灯,也一并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