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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缓不急,带着江南特有的温吞,听的人心里烦烦的。
胤禛吐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自从成为林海后,胤禛最烦的就是这江南的雨,想当初在紫禁城,虽然雨少,但下起来却一泻而至,痛痛快快,哪像这里的雨,软软的,柔柔的,连声音听起来也有气无力。
不等胤禛起身,却听一个惊喜的声音:“爹爹,你醒了。”接着黛玉探过身,用帕子拭了拭林海的前额:“爹爹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盈红的双眼,憔悴的神色,颤抖的纤手无一不显露着黛玉的紧张,胤禛合上眼,没有作声,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涌上一丝难以言明的感觉。
“爹爹,答应玉儿,不要抛下我,好不好。”黛玉紧紧拽着胤禛的袖子,两行清泪潸然而落。
林海久久没有作声,就在黛玉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抚上黛玉的云髻:“好,爹爹答应你。”
朱凌看着黛玉扶着紫鹃走出去,不由低声道:“子敬先要恭喜大人,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凭子敬这么多年的眼光来看,姑娘以后一定是女中楚翘。”
林海没有作声,目光沿着窗子看了出去,黛玉的背影已经不见,只剩下摇曳的花枝,疏疏落落。
“大人,姑娘昨晚看到大人的样子,担心的一下晕过去,醒过来后,也不肯回去歇息,非要等大人醒来,从京城到扬州,这一路本就身子劳顿,再加上……”
犹豫了一下,朱凌道:“这件事当初是子敬疏忽,竟然忘了姑娘这一层,父女连心,大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毕竟姑娘……”
林海静静的看了朱凌一眼,狭长的眸子里那一份不怒自威的神色,使得朱凌将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暗暗嘀咕:大人这次失忆,难道连自己的女儿也忘了,要不……
“子敬。”林海依然倚在那里,炯炯的目光冷静而又犀利,哪有一毫刚才的病态:“这件事还是依照计划行事,你只做好你的事就行。”
朱凌道:“是,大人。”舒了口气,林海不缓不急的道:“林耿那里说什么,这一夜府里可有动静。”
“大人……”朱凌俯下身,低低的说了几句,林海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无言语,面无表情的神色反而使得朱凌心里空空的,想起以前的林海,暗叹:失忆后的大人,连性子也变了。
“老爷,胡大夫来了。”门外丫鬟轻轻的道。
朱凌看了看林海:“大人,子敬先去将那几件事办好。”点点头,林海道:“去吧,记着,万事适可而止。”
林耿陪着胡大夫走进来,看到床上形容虚弱,眸光黯淡的林海时,不禁一愣,昨天还是目光炯炯,现在却……在心里不禁对这个老爷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胡大夫上前望闻问切的折腾了一会儿,才道:“大人的病静养为上,这几天不要劳心劳力,我再开几服药服下去,看看如何。”
林耿还没有应声,却听床上的林海低低的道:“胡大夫,不知我这病可有痊愈的希望,药是喝了不少,可我怎么觉得越来越无力。”说着,还咳了几下,惊得胡大夫忙上前帮忙捶背。
喘着粗气,林海又道:“非是我不信任大夫,只是……”胡大夫尴尬的笑了笑:“林老爷,你的病乃是日积月累而成,非一日之功,所以用药也要循序而进,就拿白果这味药而言,没有几个月的时日,很难说疗效……”
“那我想问胡大夫,泻泽这味药又有什么功效。”林海虽然形容憔悴,但望过来的一眼,却让胡大夫手一颤:“医书上说泻泽性味,性寒,味甘,主治……”
没有再说下去,胡大夫惊慌的道:“是我疏忽,这味药对老爷如今的身子来说,有些刚猛,我再换一味。”
“咳咳”林海煞有介事的又咳了几声:“大夫行医这么多年,难道也会有疏忽,人命关天,相信胡大夫不会这么大意吧。”
林海虽然声音低沉虚弱,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咄咄逼人:“胡大夫我说的是不是。”
“林老爷误会了,这真的是我判断有误,当初用这味药的时候,大人的身子虚肿,所以我才加上,而如今以大人的病,的确是不需再用泻泽,我这就划去,再加两味性温的,缓和一下。”
林海喘了口气:“也好,胡大夫费心了。”胡大夫偷着抹了抹额头的汗:“是,林老爷先歇着,我这就去外房换方子。”
走出几步,胡大夫回过头:“林管家,药方交给……”林耿道:“我这里走不开,劳烦胡大夫还是交给李管事,让他派人抓药。”
“好,我这就去,林老爷多休息。”胡大夫刚要走,却听林耿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听说胡大夫和府里的李管事是亲戚。”胡大夫含糊的应了一声:“是啊,林管家真有心。”
“不是我有心,是我无意中听府里的人说的。”林耿缓缓的道:“不过府里的刘氏对胡大夫的医术可是极为推崇。”
胡大夫强笑着道:“管家言重,那都是姨娘看重,说起李管事,其实我们两家虽说是亲戚,但因为相距甚远,基本不来往,也就是那次给老爷诊病说起来,才知道彼此……”
林耿老练的道:“世上有些事真是难以预料,本以为没有来往的亲戚,会因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就又走动起来。”胡大夫陪笑着叹道:“是啊,是啊,林老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开方子了。”
觉察到林海看过来的目光,林耿忙又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胡大夫,毛姨娘昨天吃了药以后,丝毫没有好转,烦请胡大夫再过去看看吧。”“好,我这就去。”胡大夫不假思索的应下。
没有作声,相视一望,林耿从林海微眯的眼里感觉出一丝不漏痕迹的利光。
送走胡大夫,林海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林耿不敢作声,只是小心翼翼的递上水:“老爷,先喝口水吧。”
见林海不做声,林耿又道:“想不到老爷对药理也很明白。”林海向外瞥了一眼:“久病成医,吃的药多了,自然会慢慢了解。”
胤禛没有说出的是,前世身为皇子,在宫中人人自危,不通晓点药理,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房里静静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林海缓缓的道:“府里的人好像都不简单,看来这个府好清理一下了。”
林耿识时务的点点头:“老爷说的是,只是林耿不明白,这件事毛姨娘明明就是……”犹豫了一下,林耿道:“老爷和师爷为什么要林耿这么说。”
“人心叵测,所有的人和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古人说的好‘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林海的话说的很慢,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阴寒和多疑,让林耿不禁多看了一眼。
床上的林海敲了敲案头:“林耿,子敬那里还有事,你派人到衙门里说一声,就说我病了。”“老爷,就说这么一句。”林耿有点不解的问,以往林海若是不去,总会将事吩咐一下。
点点头,林海没有作声,嘴角微微一扯:“照我吩咐的说。”
“病了。”楚宁站在一株海棠树下,洞明的眸子转过来,看着禀告的子墨:“林御史的这病病的可真是时候啊。”
“爷,反正人赃俱在,我们又何苦看那病秧子的脸色呢,快刀斩乱麻,等报到了皇上跟前,他即使想包庇也晚了。”
“这是扬州地界的盐事,若没有他的大印,即使这件事最后能治了贾家,那我们干涉地方盐事,也会跟着倒霉,损人不利已的事,只有傻瓜才会做。”楚宁修长的眸子挑了挑:“不过……”
捻起一枚落瓣,淡淡的残红在他白皙的手指间晶莹剔透:“好像会有人比我们还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