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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龄感到莫名,她不知道泊熹在说什么,顺手抢过那方帕子在自己额头上掩了掩。
其实也不是特别痛,她只是今儿才知道原来男人的胸膛可以硬成这般的,冷不丁这一撞上去就跟撞大石头上似的,她怎么就没练过铁头功呢。
见泊熹面色有些微的不对劲,便问道:“大人不喜欢哪个颜色?”
她其实不在意他喜欢什么颜色,若是以前还会关注,现下么,好赖都等她心底里真真正正不生他的气了再说。她知道自己这不是小心眼儿,谁叫他骗自己的,现在又神出鬼没的跟在后头,简直叫人没想法。
泊熹把视线调转回和龄身上,她被太阳晒得脸颊上多出了两个浅浅的小粉团团,纤长浓密的眼睫在日光下显得根根分明,只是她看着他的目光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样了,竟仿佛存有敌意似的。
他有这么可恶么?
泊熹两手负在身后,抿了抿唇回她道:“蜜色。”顿了顿,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笑,并不准备解释。
和龄呆了一呆,蜜色?
蜜色… …
蜜色!
她想破脑袋,放目所及里压根儿就没有蜜色么,只除了她的…那个。
和龄的脸皮在姑娘家里头算不薄的了,且又是在中原人认为的荒蛮之地长大,可他这么直剌剌指出她那个的颜色实在是叫她又羞又憋屈,真恨不得抄起旁边堆起的树叶子撒到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蛋上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在脑袋里来来回回地徘徊。
和龄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从脸到脖子根儿一霎儿间“噌噌噌”地红了,憋着气看着泊熹,并不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她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骂街了。
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人和人的不同来,分明说出这样轻佻言语的人是泊熹,这会儿把人家小姑娘给羞臊成那模样儿了他也该不好意思才是。
可泊熹没有。
他理了理袖襕,轻声慢语道:“只是说了个颜色么,把你急的。”他那样一本正经的脸,说出的话味道却全不对劲儿,“和龄皮肤白皙,这蜜色却不大称,越发显不出好颜色了。”
和龄跺了跺脚,好容易等脸上没那么烫人了,她才平复下来,“得…横竖我没有您对颜色有研究… …”
她拢着领口往后退,简直岂有此理么,她这么恼他,却不能奈何他。
只好撂下话来,“我穿什么颜色不干大人的事,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您再不要跟着我了——”
泊熹幽幽的,蓦然整肃了面色,他抚着指上玉戒,只是不言语。
和龄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脾气最难测最古怪的人,整日的不知在寻思什么。
她也不顾忌尊卑了,大咧咧地朝他哼了哼,踅过身就走。走两步回头,他果然不紧不慢跟着她。
“我以为您身居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要职会很繁忙的,原来不是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跟着她一个无权无势毫无价值的人物能得什么好处还是怎么。
不怪和龄疑心,她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就瞧出古怪来,才潜意识里决意同他撇清干系。
她丝毫不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觉得泊熹是喜欢她了。
他怎么会呢?
生得好看的姑娘一抓一大把,而她连书都不曾念过几日,毛笔都抓不好,这样的自己,落在金雕玉砌的泊熹眼里,只怕…并不打眼。
和龄垂了垂脑袋,日头大,甬道里没有人,她沿着阴影里站着,细弱的眉头微微拧起。泊熹该是听见她的话了,他朝她走了过来,玉树一样的身段,高高的个儿,五官深邃而清癯。
他正待开口,余光里扫见什么,忽然转了方向,慢慢的,遥遥躬身行了一礼。
和龄顺着泊熹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那边宫门里转出几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她有一双舒而长的眉目,妆容精致,一步一走动,鬓边的金步摇便左摇右晃,像个金煌煌的串子,可是她面上流露出的常年养尊处优的骄矜意味却太浓郁,和龄转而注意她的衣着,脑袋里转啊转,认出这是大周帝姬的服饰。
原来并不是妃子么,和龄定了会儿神,这工夫,仪嘉帝姬早走了过来。
她拿挑剔的目光在墙边小宫女身上寻睃一圈,刚儿可不都瞧见了,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便想勾引权大人么?
仪嘉帝姬身畔的宫女大珠体贴帝姬心意,断然喝道:“还不快跪下,你是什么身份,我们仪嘉帝姬也是你可以打量的?!”
和龄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她一向不服人,自认为女儿膝下也是有黄金的,可是现下的情况却逼得她不得不下跪。
身份的悬殊向来如此,居高位者享有的权利是无穷无尽的,卑贱身份的宫人连句多余的话也不能说。
她低着脸慢慢跪下,脸上没什么波澜,一想这既然是仪嘉帝姬,那她也省去一趟来回了,便道:“奴婢是贵妃娘娘遣来召您过去的,娘娘这会儿正在坤宁宫里——”
她还没说完就被仪嘉一个眼神止住了,仪嘉道了句“知道了”,也不叫和龄起来,再看向泊熹时脸上却换上一副笑容,“大人今儿在宫里头么,我正巧要往坤宁宫去,不知可否一同前往?”
说不清有意无意,仪嘉出现后泊熹就没有再看过和龄一眼了。
听仪嘉如此说,他笑了笑,“如此甚好。只不过,”意有所指地将眼神落在和龄身上,缓声道:“这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丫头,帝姬不叫她起,不怕折了娘娘的面子么。”
拿皇后压自己,为这个…小宫女?
仪嘉帝姬即使从前就有认知,她晓得权泊熹眼里没有自己,但也绝不会有别个女人,可目下是什么情况,分明瞧出她不待见她了,他竟然还要婉转向自己求情?
什么矜贵人儿了,跪一跪怎么了。
心里虽有想法,然而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仪嘉帝姬弯了弯唇俏生生笑道:“瞧我,大人不提醒我都忘了。”转向大珠使了个眼色。
大珠心中会意,亲手将和龄扶了起来,那边仪嘉已率先走了出去。
天上的云缭绕得紧紧的,一忽儿又被热烈滚烫的风吹得散开。红墙向两边蔓延开,泊熹离开几步,突而回首望向和龄。
她是被他一手送进这座宫廷的,仪嘉的小心计他瞧出来了,却并不打算制止。适才一不留意为和龄说话已经是意外。
他牵唇轻笑,如今可真是,他连她跪着也瞧不过眼了么?
怎么就这样了。
和龄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有见着泊熹看自己,她只看见他和那位金尊玉贵的仪嘉帝姬走在一处的背影,就像两个发光的源头,一对璧人似的。
和龄摇摇头,他走了是好事,她不正盼着呢么,叹口气,也不多想了。才站稳了要迈步子,不妨膝盖上被大珠踢了一脚,失了重心竟又跪了下去——
和龄心里光火,膝盖上传来的钝钝的痛感却疼得她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立马涌起两泡眼泪,她拿手指头指着面前这个一脸凶相的宫女,就她这小身板,要不是靠偷袭,她能撂倒她?
大珠瞅着和龄疼得直吸气,心中得意,宫女也分三六九等,主子有能耐下边人也跟着荣耀。大珠是仪嘉帝姬跟前的,仪嘉是樊贵妃的掌上明珠,宠的没边儿长大的,她跟前的宫人自然一样的嚣张跋扈。
“别怪我没提醒你,”大珠两手插着腰,回头看了眼走远的她们帝姬和权大人,抬手一指,“你别光顾着抹泪儿,瞧见那边没有,那来日可是我们驸马爷,就你这样式的还想勾搭我们驸马爷,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张脸,有哪一处是能同我们帝姬比的?”
她说话的时候直嗤,口沫子四溅,在和龄眼里也就是一副小人嘴脸。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有后台你能耐,和龄索性在墙边坐了下来揉自己膝盖,大珠见她不搭自己话茬儿便觉无趣。
想了想,还要再逞威风作践和龄,把脚一抬要踹她个窝心脚,这下子和龄有了防备,她就等着呢,看那只腿用力地蹬了过来,她只轻轻一让,大珠就自己依着惯性一脸呼在了地上,登时鼻血直流,那叫一个惨,止都止不住。
和龄爬起来在大珠肉屁股上踩了一脚,巴望她吃闷亏门儿都没有,她在沙斗子比在这儿可彪悍多了,脾气上来收势不住,等解恨了心里一琢磨又觉得自己冲动。
看那仪嘉帝姬也是个呲牙必报的性子,回头大珠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她真算惹着不该惹的人了。
“真是流年不利。”
和龄叨叨了句,扶着膝盖一蹶一拐地往前走,她糊里糊涂的,大约是被晒昏头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刚才踹大珠她还出了一身虚汗,又晒了这许久,天气委实是热,呼吸都胶着,一口气进去喉咙管里都是热的。
眼前蓦然现出一张晃悠的人脸,她瞧不清人家长相,只觉得这个人很高,像一杆清瘦的竹子。
那人的声音在这炎炎夏日的倒霉情境下听着却很是清冽,他问道:“敢问姑娘一声,坤宁宫打哪儿走?”
尽管眼下自己情况不大好,和龄还是很热心的,“哦,您往前头走,左拐右拐再左拐,进了那边一个值房———”
“就到了?”男人拉皱了眉毛。
和龄扫他一眼,“那倒不是,”她莞尔一笑,目光两泓清泉似的,“那边值房里有当值的太监在,您左拐右拐再左拐,等到了那儿问他们去吧。”
“合着你不认得路还同我说这许多… …”
好心当驴肺可要不得,和龄按了按膝盖,定睛再看他,这一看之下她眼睛直了,讷讷道:“您、您不是个太监啊?”
眼前这男人的面貌竟然格外的俊,而且没穿着太监服饰,晃眼一瞧这好看的容貌,同泊熹都差不离了。
她有个毛病,就喜欢看人家好看的小伙儿,这么一来更走不动道儿了。
萧泽摇了摇洒金川扇,遮住头顶日头,他脸上埋下一块暗影,和龄抬头的间隙也使得他看清了她。
只觉一抹亮光从眼底滑过去。
“自然...不是太监。”
萧泽笑容璀璨,竟大方地把自己遮日头的扇面遮挡在和龄脸上。看她讶异地瞠大了眼,他勾了勾唇道:“在下是如假包换的真男人。姑娘仔细瞅瞅,果真瞧不出来么?”
作者有话要说:
帅帅的萧泽出场了。
某人要是看到这场景,呵呵呵 →_→ 哈哈哈一想就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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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