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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单手抱着颜玖的后脑,把他的头用力按在自己肩膀上,鼻尖轻蹭发顶,双目紧闭,贪婪地嗅着混杂在潮湿的水汽中那丝丝缕缕属于颜玖的气息。
那滋味说是*蚀骨也不为过。
高、潮的余韵散得很慢,直到他感受到殿外由远及近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才颤抖着将手从颜玖的衣衫里拿了出来。
掌心残留的灼热好像要把人烫化了一般,寒川拼命忍住体内翻腾不止的更加强烈的渴望,扶颜玖在池中端正坐好,尽量平复了呼吸,向门口看去。
沈轩推开偏殿的门,大步流星地来到池边,他身后跟着一个紫衣少女,手腕和脖子上缀满了银饰,面若春桃、粉腮含雾,一双茶色的猫儿眼十分灵俏。
两个人都满脸焦急气喘吁吁的,像是赶了段路,沈轩看见寒川也下了水,愣了一下,疑道:“师侄,怎么不在边上扶着?这池中水冷,你莫再着凉。”
寒川在水下搂紧了颜玖细瘦的腰,他越过沈轩,觑眼打量那个被带回来的少女,目光冷冷,语气沉沉:“师父昏了,坐不稳。”
少女闻言瞪大眼睛,闪身上前,伸出手探向颜玖的眉心,惊呼道:“这次怎得这般严重?”
寒川一把抓住少女的皓腕,阻止她触碰颜玖,五指力气大得想要把那截纤细的手腕掐断。
少女吃痛,挣着胳膊叫道:“你这厮作甚?快放开我!”
沈轩连忙一掌拂开寒川,抓住颜玖双肩想把人从水中拖出来,可他拽了几下却没拽动,只好皱眉向寒川道:“师侄放手,把如玉交给容姑娘,没事的。”
寒川固执地搂着颜玖的腰不放,他心中斟酌,不知该怎样向沈轩说明刚刚发生的事。颜玖的身体在发泄过一次后就没那么烫了,也许此时已经用不上这个姓容的丫头也未可知。
叫他将师父双手奉上,再亲眼看着他和别人交欢,这种事简直如同凌迟在骨般折磨人致死。
那少女却不肯罢休,忽然又冲上前来,飞快地从水中捞出了颜玖的一条胳膊,把葱白食指轻轻点在脉门上,蹙起眉尖细细忖度。
寒川见状,方知此女并非是沈轩找来给颜玖纾解情、欲的玩物,心中稍安,凝神静气不敢妄动,眼睛却依然盯着容姑娘搭在颜玖腕子上的手指不放,目光略有不善。
沈轩在一旁将这些看得真切,也包括寒川横在颜玖腰间的胳膊,他想刚说些什么,容姑娘先一步出声问道:“他刚刚泄过阳元?”
寒川本来面无表情的脸腾地涨红了,偏开头闪烁其辞道:“我不知晓。”
容姑娘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少年竟如此腼腆,觉得有趣,忍不住逗他:“害羞什么?你是玖哥哥的徒弟?几岁了,还是个处子么?如此好品貌,不如跟我回苗疆,大把的好姑娘给你。”
寒川从未受过这般轻浮地挑逗,不禁怒目而视,额上青筋鼓动。
容姑娘吐了吐舌头,冲他笑了一下,收回食指,拍拍手道:“我观脉象,玖哥哥方才该是泄过身的,但也只抵得住一时罢了,这次蛊发来势凶猛,须得立刻将人交于我调治。”
沈轩闻言心头大震,他深深地看了寒川一眼,目光复杂隐含忧虑,冷声道:“还不放手。”
寒川与他相视片刻,瞳孔飞快收缩,别开脸不敢继续再直视沈轩那犹如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微微垂着头,咬了咬牙,默默松开了揽着颜玖的胳膊,手臂向上托,把人送到了沈轩怀中,郁郁地看着师父被抱出了偏殿。
颜玖被安置在崇丽阁他自己房间的床榻上,容姑娘先给他施了一遍针,又把随身带来的药箱翻了个底朝天,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只小盅,凑到颜玖眉心处掀开盖子。
一只长了两对翅膀的重翼紫斑蝶从小盅里爬了出来,停落在合欢花迹上,探出尖细卷曲的喙,微微勾了勾,然后飞快地刺入了皮肉。
颜玖感到眉心一阵轻痒,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把眼睛欠开一道,透过睫毛缝隙隐约看到一小片阴影,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呼扇。
颜玖下意识想抬手拍过去,刚一动就立刻被人按住,他这才睁大眼睛渐转清明,把守在床榻边的人看了个真切。
“容媚?你怎么来了?”颜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目光稍偏,又见寒川和沈轩都站在紫衣少女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容媚按着颜玖的手腕,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全神贯注地盯着落在他眉心处的重翼紫斑蝶,用及轻的声音道:“你别动,再等半柱香。”
颜玖不是第一次被她这样调治,他凝神静气,轻车熟路地放松着身体,好让蛊毒能更容易地被蚀化,过了一会儿,重翼紫斑蝶把插在颜玖肉中的喙拔了出去,硕大的翅膀无力地垂落,覆在颜玖的眉心不再动了。
容媚用一根粗长的银针挑起那只蝴蝶蛊虫,放进准备好的小银碗里,合上盖递给沈轩:“拿去吧,老规矩。”
沈轩话都没说一句,接过银碗转身就走。
他必须要在重翼紫斑蝶死亡后的一炷香内把它和容媚配好的药一起煎煮,过时可就没效了。
颜玖松了口气,感觉身体不那么瘫软无力了,就朝一直默不作声站在床榻旁边看着的寒川眨眨眼,笑着叫他:“过来扶我坐,可怜见的,吓坏了吧?”
寒川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耳根染着薄红,他上前来托起颜玖的背,给垫了两个枕头,皱眉低声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
“那你羞什么?”颜玖当然知道合欢蛊发作时的情状,他觉得徒弟多半是见了自己被情、欲折磨的样子,才如眼下这般别别扭扭的,便劝道:“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为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御人无数了。”
纵然心知他是在夸口,寒川还是觉得胸中一阵烦闷抑塞,忍不住重重地喘了口气。
容媚这会儿已经把药箱收拾妥当,闻言便嗤笑道:“玖哥哥,你这般放恣的人,究竟是怎么养出这样清纯可人的小徒弟的?”
颜玖颇为得意地拍了拍寒川虚扶着自己的小臂,先吩咐他:“去倒茶给我,要新烹的热茶,”接着又对容媚说:“你喜欢?喜欢也没用,是我的。”
寒川正往外走,听到颜玖这话,把房门摔出好大的一声响动来。
容媚见人都出去了,猫眼儿骨碌一转,抹抹脸正色道:“这是我炼成的第三只重翼紫斑蝶,三年来用以帮你溶蚀体内蛊毒,多少还是起到了些作用。但是浣月宫中如今已经没有多少夜露曼陀罗的花蜜了,恐怕最多只够再喂大一只,能保你一年无恙。玖哥哥,你我皆知,以毒压蛊并非长久之计,这次合欢蛊发作,若不是我恰好提前来了几日,你可知会有多凶险?我还是想你能跟我回一趟苗疆,从那就地取材,不管炼蛊还是配药,都便宜些。”
颜玖漫不经心地听着,好像事不关己一般,挑着眉毛问她:“你说起到了些作用,是什么?”
容媚道:“具体还要看等会儿喝了药后的反应,不过依我观之,这三只重翼紫斑蝶留在你体内的毒素如今达到了一个能暂时与合欢蛊相互牵制平衡的程度,可能一段时间内,在紫斑毒被合欢蛊蚕食掉之前,除非催动内力真气到极致,节气日都不会再蛊发……”
“此话当真?”颜玖这才来了点兴致,坐直身体追问道:“你说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
容媚摇头:“不知,长则一两年,短则三五月,我不敢保证。”
“三个月怕是不够,至少要半年才好……”颜玖轻声嘟囔了一句,又看向她道:“有什么办法让紫斑毒再多些?”
容媚大惊,扬声斥道:“你疯了吗,那是剧毒!我便和你交个底,紫斑毒在你体内与合欢蛊相抗,等到持衡一朝毁坏,你身体受不住合欢蛊反噬,怕是会经脉寸断而……亡。”
颜玖根本不把这等危险放在心上,他摸着下巴笑了笑,点头自言自语道:“有趣有趣,和我自己感受到的也差不多,三个月便三个月,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
容媚急得直跺脚,圆润的小脸涨成了番红色,抓住颜玖的领口,语气迫切:“你到底要做什么?就不能等我想法解了合欢蛊再说?你同我回苗疆,只要一年……不,半年,我一定能帮你彻底恢复,何必急于一时?”
颜玖捏了捏容媚挺翘的鼻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小女娃哪懂男人家要做的大事。”
容媚还想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听房门被人咚的一声从外面推开,一道身影飞快冲到床榻边,带过一道冷冽的劲风。
寒川手里端着茶盘,茶水在他疾走之下竟一点不曾泼洒,杯盖稳稳地合在茶碗上,纹丝不动。
他瞥了颜玖一眼,道:“放手。”
本来在为去不去苗疆解蛊争执不休的两人,搞不懂这忽然冷着脸闯进来的少年到底是在说谁,只好都悻悻地放开手,各自往后退了一段。
颜玖伸长胳膊去拿茶碗,捧在手中,跟着被瓷壁的温热激得打了个寒噤,他转头冲自己徒弟道:“我怎么瞧着你这脾气越来越像关子敬呢?成日凶神恶煞的,看往后哪个姑娘敢要你。”
容媚闻言扑哧一乐,大眼睛往寒川身上瞟来瞟去。
寒川却已无心与师父斗嘴玩闹,他深呼吸,看向颜玖,目光严峻坚定,颤声道:“颜如玉,你跟她去苗疆解蛊。”
颜玖眉头一拧,随即沉下脸低声呵斥道:“寒川,为师问你,你眼里可还有长幼尊卑?谁准许你偷听为师谈话?”
——今日还只是听到容媚在谈论蛊毒,倘若明日听到自己与沈轩说起沧崖派和他真正的身世,又当如何?
颜玖隐隐觉得不能再这样大意下去,可又狠不下心来对这个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多加防备。
而寒川看着颜玖不悦的样子,心中却只是苦笑不已。到如今还谈什么“长幼尊卑”,他若真能克制住自己去遵循那些礼数,许久以来也就不必如此烦扰不堪了。
容媚见师徒二人气氛不佳,也不多劝,反倒觉得是找到了帮手,连忙顺着寒川的话道:“没错,你必须跟我回去,想办法解蛊。”
“我不去,”颜玖没了耐性,他从榻上坐起来,光脚站到地上,俯视着身量娇小的容媚,不容置疑道:“容媚你听着,谢谢你三年来为我炼紫斑蝶压制蛊毒,这些已经足以报答我从青城山崖下救你的恩情。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完成,如果事成之后还能有命,定亲自前往苗疆浣月宫,向你请罪。”
容媚听了这番话,眼圈瞬间红了,她有心说点狠话气话,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连玖哥哥的名字是什么都叫不出,更不论身份过往。
“好!我不管,你就等着紫斑毒耗尽蛊发而亡吧!”容媚最终委屈地大喊了一句,背起药箱径自冲出门去跑远了。
颜玖无奈地轻叹一声,没拦也没追,他看了看寒川,感到有些窘迫。
寒川则绷着身子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轻声催促:“师父去榻上吧,别踩着地,凉。”
颜玖点点头,刚坐回去,沈轩便端着药碗进来了,先让他把用重翼紫斑蝶为引子的药一口气灌了进去,才询问:“容姑娘怎么了?我见她似乎很伤心。”
寒川知道颜玖执意不去解蛊,怕他不向沈轩坦言相告,便抢道:“容姑娘请师父去苗疆。”
沈轩立刻明白过来,双眸染上薄怒,难得对颜玖变了颜色,愤声道:“如玉,你昏迷的时候容姑娘同我讲了你体内蛊毒的状况,这事耽误不得,你必须去!”
颜玖把盛药的银碗往小几上用力一放,抬头看着沈轩,掷地有声道:“沈师哥,连你也要劝我放弃报仇?你可是沈家的人,是师父的亲骨肉!你忍心让他、让我,一直蒙受冤屈,永远被天下人当做罪该万死的魔头吗?”
沈轩一时语塞,攥紧拳头,胸口随着呼吸大起大伏,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去,温声真切道:“如玉,我父亲救你护你、我照你顾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报给沈家什么,更不是为了让你不顾性命去复仇。父亲与我所做,都不过是想你能好好地活着,你……能懂吗?”
沈轩说着,把手掌放到颜玖头顶,轻轻捋了捋那上柔软顺滑的发丝。
颜玖垂着头,双肩止不住轻轻耸动,他把脸埋进掌心,片晌过后,闷声道:“不懂。”
“你……”沈轩气急,抬手想打他,被寒川用手臂挡开了。
颜玖红着眼睛抬起脸,眸底微潮目光如炬,“如此苟且偷生,永世见不得光的日子,颜如玉永远也不会懂!”
寒川闻此言不禁浑身大震,只觉得从颜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一层一层叠加堆积,死死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一霎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师父的执念——他不甘隐匿,哪怕是以风华夺目之姿凋萎。
“就听师父的,”寒川站到颜玖身前,把他和沈轩隔开,目光犀利而坚韧,“我与你去报仇,再陪你去苗疆解蛊。”
颜玖眼神一亮,站起身,从后面搭上寒川的肩膀,用力握了握,似有些微微激动道:“好,好啊。”
沈轩看着这对倔强的师徒,张口结舌连连叹息,他心中怀疑寒川对颜玖的情谊似乎有所偏差,便也不再全以看待晚辈的目光审视,沉着脸问道:“容姑娘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可知如玉不同她去苗疆意味着什么?而你愿意与他同去找沧崖派报仇又意味着什么?”
“沈师哥,”颜如玉上前来,把徒弟往身后一揽,皱眉道:“讲这些作甚?”
看沈轩这番惜命的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揭露真相,彻底破坏掉自己复仇的计划一般,颜玖不由得心惊,赶紧用目光制止。
“自然知道,”寒川打断二人无声地交流,不假思索道:“意味着师父可能会死。不过沈师伯也不用太担忧顾念,师父活一日我护他一日,师父若有不测,我就跟着他去,如有违背,犹如此案!”
他说着,抽出腰中软剑,猝然一剑向榻边小几斩而去,直将小几从中劈为两半,那上面的银碗摔落在地,咣当一声,骨碌碌滚出老远。
沈轩和颜玖皆未来得及对寒川这突如其来的誓言做出反应,就听从窗外传来一道轰隆巨响,似有神物破空而出,继而光芒大盛,青红交替,半晌方休。
颜玖抛开他们冲到窗边,翻身而出,脚踏外壁攀至顶楼露台,向精光散发的方向望去。
寒川和沈轩也随之而来,站定以后迫不及待地伸头俯瞰,想知道望江楼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洗剑池,”很快,颜玖指着那个方向叫道:“剑奴老头儿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