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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历1713年7月,温斯顿城被青山封锁一周后,从那座城里逃出的两艘军用飞艇就匆匆回到了帝都。飞艇在城外被逼停,刚落地就被巡防军扣住,要求他们解释为什么会从边城擅自飞回帝都。
两位艇长眼白布满血丝,胡茬乱糟糟地自下巴和两腮长出来,对着巡防军高喊:“快放我们进城!前线的温斯顿城出事了,城外忽然长出一片山脉来,任何人都无法踏入那座山了!”
“那是神迹。那是真正的神迹!所有人只要踏上那座山一步就会被弹出来,飞艇也飞不进山里!我们之前送王子到边城时,就看到过他从帝都带走的顾问展开神迹,用自行车切断了飞艇——”
“快去通知国王陛下,蒙顿王子身边出现了神的使者!”
这些飞行员逃出温斯顿城时就看到了连念初骑车上天,像开罐头一样横劈开飞艇,当场吓得差点昏过去——
他们受军部之命开走温斯顿守军仅有的两架战斗飞艇,到相距数十公里的多纳城,那分明就是谋杀——康宁帝国可是有战斗飞艇的!他们这么做不只是要杀王子,还要这一城守军陪葬!
可蒙顿不仅没死,身边还出现了个能骑着自行车上天砍飞艇的强大战士!那战士或他身边的人可能还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家,发明了那么小巧的飞行装置,也就能发明更了不起的武器,把王子身边的人壮大起来。
一旦王子喘过气来,要算这笔帐,远在帝都的国王还有可能跟他和解,他们这群抛下王子逃跑的飞行员肯定是要被抛出来当替罪羊的!
于是事后他们几次借着巡防的机会绕向接近温斯顿城的方向,恰好就在三天后,亲眼看到了四面青山拔地而起,将那座城封得严严实实。
他们乍着胆子开飞艇接近那座山,却发现刚刚飞过山脚的边境线,整座飞艇就平移回了刚刚所在的地方。飞艇自然继续前飞,他们就在前进了几公分后又被打回原处,像是弹球一样在无形的墙壁上撞击反弹。虽然飞艇没有受损,他们也没被撞伤,可是停在那座永远无法进入的山前,一次次撞进去又被推出来,人就种茫然的绝望感。
那里是被神封禁的圣域,而他们是抛弃了王子,也被钟爱王子的神抛弃的流亡者。
两艘飞艇耗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把艇身拧转过来,回到了多纳城,把这桩奇迹报告给当地将官,转身就开着飞艇回帝都报信——哪怕国王不相信他们,把他们当作逃兵扔到监狱里,在国都的监狱里也比离着温斯顿仅有几十公里的多纳城安全多了!
他们带回的消息很快被城防官送进宫廷。
国王正带着心爱的儿子和教宗、*官、国务大臣等人研究怎么名正言顺地把蒙安确立为继承人,侍从长忽然匆匆闯入,把温斯顿城外忽然有青山拔起之事告知众人。
会议室里寂然无声,过了许久,国王才颤声问道:“难道蒙顿真的是……”命运之子?
教宗闭了闭眼,叫侍从长把两位艇长带到会议厅来,反复询问连念初劈开飞艇,用云承托着落下敌军的那一幕,又追问道:“你们开着飞艇把他们送到温斯顿的,路上竟没看出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蒙顿殿下是从哪儿找到他们的?
“……后来你们在战场上逃脱,他为什么放过了你们?为什么三天之后那座城才被山围起来?”
两名艇长解释不出这些问题,绞尽脑汁也只能回忆出连念初他们的衣服十分普通,料子或许好些,款式却是小商人和公司职员才穿的简单款。
“所以你们就敢说那是神迹?如果那真的是神迹,为什么神不早一点降下山脉把那些康宁士兵和飞艇挡在城外,为什么不留下这两架飞艇?”教宗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笃定地说:“陛下放心,那座山肯定不是上主为了保护蒙顿而落下的!”
那些山可能是地壳运动造成的;飞艇飞不进山里,也有可能是因为地壳的激烈变化影响当地磁场,使他们的飞艇一次次被吸引到固定地点……
唯有他们这些掌握了世俗与神权的人知道这个世界的本相——世间根没有神,那些神话都是教会和愚昧的信徒编造的。就连这个命运之子的神话,也是国王苏梅尔二世为了让自己的私生子光明正大地成为王子而设计的弥天大谎罢了!
当初他就知道是假的。不过库伦国出了这么一位命运之子,这个国家就可以成为神眷之国,他这位地上神国的教宗自然也会拥有更强的神圣性和正统性。他知道将这点可以让他更有力地竞争最高祭司一职,当初才会对这件事睁一眼闭一眼。
若不是王后发现了那位藏在宫外的夫人,气得发动早产,临产前匆匆命人把她驱逐出城外,国王的头生子和这个国家的王储早就是蒙安王子了。不过现在这样更好。为了把婚生子赶下台,国王向他让出了更多权力,蒙安王子也承诺继位之后会尽全力支持他登上圣地最高祭司之位……
他瞟了眼坐立不安的蒙安,走到国王的宝座面前侃侃而谈:“温斯顿是四战之地,没有可供种植的良田,没有足够的水源,里面居住的人大多是康宁帝国的民众,对远征军并不完全服从……这样的地方被高山四面包围起来,里面的人根本生存不下去!
“温斯顿并不像这些人说的,是被神庇护的城,而是被遗弃之城,住在城里的是被神厌恶、遗弃之人……”
他躬了躬身,抿起薄薄的嘴唇,严肃又尖锐地说:“请陛下立刻签发国王令,与神弃之人蒙顿断绝父子关系,剥夺他的第一顺位继承权!”
蒙安顿时满脸放光。
刚才他还以为这个哥哥要东山再起,跟他争夺命运之子的身份,转眼教宗大人竟说他是被神唾弃的人?太好了,有了这个结论,蒙顿这辈子也翻不过身了!
座上的国王心里还有些犹豫,可看着爱子期盼的脸庞,想想自己这些年的谋划,还是心软了:“这件事不能光听那些逃兵说的,我这就派一队直属亲卫去温斯顿查看,如果是真的……”那就签吧。这件事早就已经决定了,就算有意外,也只能走下去了。
不只苏梅尔二世,康宁、尤塔、海厄特等毗邻国家与位在大陆中央的,与这座小城相距万里之遥的圣地最高祭司也派人来探查这片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山脉。
无论是哪一国的人,无论从哪个方向,无论是普通机械步兵还是最高级的重炮飞艇,都无法踏进那片山的山脚。康宁帝国曾试着向山顶炮击,冲进边界线的炮弹却瞬间失去了所有动力势能,平稳地被弹回山外,垂直落向地面。
各国的试探很快结束,确定了这圈山脉不可能接近,可也不会反击,倒是渐觉安心。
又守了些日子,他们发现山脉中从不见有人出来,听不到丝毫人或动物的声音,山顶上也看不到工厂日夜冒出的黑烟。人们渐渐开始怀疑:那里的人还活着吗?那座城真的是被山包裹在里面,而不是直接被压塌了?
折腾了两三个月,苏梅尔二世终于签发了与长子断绝关系、剥夺他一切权力的文件。教宗埃文斯宣布温斯顿城为“神弃之地”,蒙顿王子和温斯顿城中的居民、城外的驻军皆为神弃之民,剥除他们在世俗与天国的中一切权力。
就在这两道命令签发的第二天,帝都街头忽然出现了一架特殊的飞艇。
它与时下流行的巨大、复杂、以齿轮和炮管为装饰品的蒸气飞艇完全不同,大约只有载客飞艇的四分之一长,身体狭长,两侧伸出圆钝的长翼,从地面看来倒像只海豚。而这飞艇的蒸汽竟是从机尾处排出的,在空中拉出两条长长的白烟,看不见煤燃烧后排出的黑烟,配上涂装成雪白的外表,显得精巧纤细,像是初次出现在社交场合的少女。
街上的男男女女纷纷抬头看着那架飞艇,女性们羡艳地看着它精致的外表,猜测它是不是为了命运之子的授封仪式特制的;男人们则议论它太过纤细的艇身容纳不了太多氢气,也看不到炮口,只能当个装饰品。
然而那架飞艇很快就从城外冲到了市中心广场上空,马达的隆隆声压到头顶,随着扬扬狂风,洒落了一大片印制精美,纸面光滑厚重的彩色小本子。
本子表面是雪白的厚纸,中心用金线勾勒出简练的莲花外廓,底下印着几行字:“神选之城——温斯顿”。
教宗刚宣布这座城是神弃之城,飞艇就来洒传单了!这倒底是恶魔的传单,还是他们的教宗弄错了?
一群人围着地上精美的印刷品,终究忍不住捡了起来。那架雪白的轰炸机却早已掠过天空,冲到了王宫顶上,盘旋着投下了一捆捆宣传册。
保卫王宫的防空炮立刻校准炮口朝上方打去,可这架飞机的飞行高度远在射程外,飞行时速可达500多公里,和最高时速不满200公里的蒸汽飞艇不可同日而语。飞行员是卡利将军的亲兵,心里记恨着当初帝都飞行员把他们仅有两架飞艇开走的事,故意降低飞行高度在防空弹间穿梭,让更多炮弹坠落到墙上和宫廷内,同时把一摞摞本子砸到皇宫卫队面前。
风吹开雪白的页封,露出一张张细腻光洁的彩色照片。
隐隐青山下,士兵们开着拖拉机在田里耕耘播种;城市里精致的小汽车和伸着长天线的无轨电车在清洁的蓝天下行驶;惰性气体被电流激发出靓丽色彩,照亮了黑暗夜空;政府官员拿着小巧的电话,贴在耳朵上和人讲话;衣着简洁的家庭主妇打开冰箱,拿出新鲜肉类烹饪……
汽车并不新鲜,这些大城市里的人更不关心农械,反而被小巧的家电吸引。
蒸汽和精密的齿轮机械也能做成电话、冰箱等家电,可是铜管传声的电话巨大沉重,还必须安放在桌子上;这年头的制冷剂也是含有高毒性的,机械稍失保养就容易出事故;而那些发着五灯光芒的灯管更是没有电是绝对制不出来的,艳丽的色彩和可爱的造型晃花了市民的眼睛。
这本宣传册飞快地在街头巷尾流传开,国王和教宗很快反应过来,命令警方收缴小册子,禁止私藏私阅。
可是已经看过这精美神奇的宣传册的人哪儿舍得交上去,都想尽办法藏起来,越禁越是私下流传得起劲儿。有几个温斯顿守军的亲属从照片里看到了蒙顿王子和自己的亲人,更是激动得秘密交流,互相鼓励——
温斯顿不是神弃之地,他们的亲人不是被神遗弃之人,相反,他们才是神选之民,是因为他们追随了真正的命运之子,被神降下的青山保护起来了!
仅仅是一份小册子,就在帝都掀起了漫天风雨。可对于宫廷中那些人来说,可怕的并不是宣传册,也不是那架灵活、快速的新型飞艇,而是图片中挑动人心的“神选之地”这个概念。
教宗埃文斯刚刚宣布那里是神弃之地,他们就出来声称自己是神选之地,还做出这种精美得像神造之物的宣传册,用飞艇洒进宫廷里,简直是明晃晃一巴掌打在教宗和皇帝苏梅尔二世脸上。
“那架飞艇的时速在……”军务大臣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说说军务部事后对飞机的研究判断,教宗却重重拍了拍桌子,打断了他的话:“陛下,我们必须开始防备了!不能让神弃之城里的人蛊惑我们的子民,不能让蒙顿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军务大臣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我们的队伍进不了那片山脉,无论是人还是子弹都会被弹出来。他们的小飞艇也非常灵活,我们最先近的‘松塔’防空炮在射程内都打不中它!”
国务大臣攥着那本鲜亮的小册子劝道:“蒙顿殿下是您的儿子,您可以写一封信私下和他和解,恢复他的身份,叫他把神选之城献给您,何必动武?”
教宗走到国王身边,低声劝道:“陛下,这不是战力问题,也不是父子情份问题,而是法统!如果您重新接纳蒙顿,那就说明温斯顿是神庇护之城,蒙顿是被神庇护的,真正的命运之子!
“他有了正统性,蒙安王子怎么办?认定他不是命运之子的人呢?承认自己是被魔鬼蒙蔽了,去圣地接受驱魔仪式,后半生就留在乡下城堡;还是承认这命运之子的说法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温斯顿不能是神选之城!”他冷静地下了结论:“哪怕他们有先进技术,可那座城里人口不过六万,驻军仅有一万多人,我们虽然无法攻进那片山岭,可也能让他们永远出不来!”
国王神色沉沉,看着宣传册上光彩照人的蒙顿,对比了一下神情不安,却那么俊秀、那么讨人喜欢的蒙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世上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种假借神圣之名的骗术了,如果他都承认了蒙顿,这世上还有谁能揭穿他的真面目?
蒙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按着腰间的装饰火·枪,激动地说:“父亲,请让我带兵过去吧,命运站在我这一边,我肯定能胜过蒙顿和卡利那些叛军!”
国王和教宗铁了心要打,命令军务大臣调配了三个军二十几万人,由留守帝都的肖恩元帅指挥战斗,蒙安作为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浩浩荡荡地开往温斯顿前线。
20万机械重装步兵、140辆巨型蒸汽坦克、30架巨型攻城炮、40架钢铁机器人、10只张着翅膀的蒸汽巨龙和一车队狰狞的钢铁蜘蛛浩浩荡荡地开往温斯顿。十余架战斗飞艇在上方保护,黑烟遮天蔽日,声势极为浩大。
离着边境还有千余里,卡利军中新造的侦察机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还穿插到队伍上空拍了不少照片。漂浮在空中的战斗飞艇试图射落侦察机,而侦察机的速度还在当初去帝都投弹的轰炸机之上,一个闪身就能将飞艇抛开十几公里。
一架飞艇试图开炮射落它,却被侦察机灵活地躲过,反而击中了相距不远的飞艇。大量氢气泄露出来,被炮弹爆裂的火焰点燃,瞬间将那架飞艇烧成了一团火球,前后几台飞艇都险些被溅出的碎片砸到。
大块钢板、铆钉和碎玻璃燃烧着落下,砸伤了几名士兵。蒙安被护在装甲厚重的军车里,只听到地上“砰砰”乱响,仿佛头顶厚厚的钢铁装甲也在响,抬头看天空,除了那架像落日一样坠向地面的飞艇,仅能看到空中一道精巧的白影和它身后拖着的两条白线。
他咬了咬牙,压着口气对自己说:“只不过是逃得快点儿……没有攻击力的东西……他们也只有这么一架飞艇了!”
温斯顿那么个小地方,就是有科学家,他一个人又能制造出多少飞艇!
大军留在原地休整了两天,修复损坏的飞艇、战车,以及拆分运输的巨型机械。侦察机照旧每天在队伍头上打一晃,统帅肖恩亲自观察确认了它没有攻击能力,便下令飞艇不许射击,在空中散开,忍着它的骚扰前进。地面上冒着黑烟白雾的蒸汽机和寒光闪闪的金属装甲根本无处可藏,侦察机偶尔俯冲到低空,几乎能数清队列里有多少人。
还没走到温斯顿后方新建的军事堡垒,他们的照片就摆上了蒙顿桌面:军队的人员、武器配置,行军习惯,甚至随军运输的后勤保障品都拍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些大型战械都是拆开运输的,运输车上蒙着油布,摸不清底下盖着的是什么。
蒙顿把看过的照片扔到桌上,冷笑一声:“二十万,他们还真是高看我,要是没有莲……连先生和岳先生,这些人和武器足够把这座温斯顿城夷成平地好几次了!”
“再多人有什么用,蒸汽已经落伍了,现在是内燃机和电力的时代!”卡利和几名上校看着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头,眼里却闪动着莫名兴奋地光华:“咱们造了这么久的新坦克和大炮终于有试用的机会了!还有那些战斗机和轰炸机——看看这些照片吧,一架没有攻击力的侦察机都能让飞艇爆炸!”
蒙顿按着桌面站起来,对这群军官说:“温斯顿是神选之城,我们不能在这里开战,最好也别让硝烟飘进城里。命运之子的队伍速度慢,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迎上他们——”
他在墙面巨大的军事地图上画了一笔:“就在这里,库伦帝国和康宁帝国从前的分界线上打这一仗吧!”
会议室里的将领和士兵都站起身来,整好帽子和领带,严肃地行了军礼:“神佑殿下,温斯顿必胜!”
是的,神在庇佑我。这场战争、以后的更多场战争我都一定会胜利,然后纠正这个世界错误的信仰,将被伪教会占据的圣地献给白莲花神。
蒙顿在脑海中勾勒出连念初给他的那朵王莲,花瓣温润含光,雪白无瑕,就像他自幼跪在神殿里祈祷时看到的神像那么纯粹高洁。可是那座石像不会聆听他的痛苦,不会回应他的祈求,不会保护他;而他现在所信仰的白莲花神却从父亲的屠刀下救了他,还给了他一座城!
他的信仰终于托付给了值得的人。
一片虚影蓦然从他身上浮现,在房中寻觅一番,皱了皱眉,化作流光飞向本尊。
此时岳青峰正坐在城边一座幻阵虚影里,把山从胸口里拿出来,化作十几米长的等比例小山,摇着轮椅坐在一旁看护。
秋日明亮温暖的阳光照在小山上,光芒直射进种着小莲花的山谷。
连念初蹲在山旁看着微雕般的峰谷,其实也看不清小莲花种在哪儿,但目光总是忍不住瞄过去,心里就像真的看到了小莲花似的喜欢。他膝上和张真人一样随时摊着本化学基础,看小莲花的间隙就抽空看一眼上面印的矿石特性,跟岳青峰的性格对比揣摩。
就因为他沉迷学习,岳青峰苦恼了好久都没给他拉回来,只能借口带他看小莲花,让他顺带想想小莲花的爸爸。
——他计划了这么久的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还一样没实现呢!他这么大一座山摆在这儿,阿初想知道哪种矿石的特性,问他不就清楚了吗,为什么要自己对着教材看?
他默默想着怎么让连念初主动向他求教,忽然一阵心血来潮,回头朝城中望去,便见到一道流光迎面而来,化作绵绵青山融入了他的身体。
岳青峰连忙清理念头,闭上眼融合真灵。连念初也若有感应,把目光从种小莲花的山谷里挪到他身上,暗暗替他高兴,也有些疑惑:蒙顿怎么突然就虔诚了?他还以为这位有缘人得打下江山,当了皇帝才能真信他呢。
不管怎么说,这倒是个观察岳兄的好机会。
平常因为他的修为低,都不太敢私下打量岳青峰,生怕自己的念头被他察觉,两人都尴尬;如今他要融合真灵,得有好一阵无知无觉地陷入深定,就是光明正大地看他也醒不过来的。
连念初心里有点做坏事的禁忌感,兴致反而更高,走到轮椅边打量着他,从冷白温润的皮肤到丝缎般光泽的长发,都拿自己的和他对比,想看看哪里和有机生物不一样。正蹲在轮椅前研究他的腿有多长,岳青峰却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仍不失温柔地问:“阿初你在看什么?”
连念初当场被抓包,倒还脸不红心不跳,在他膝头揉捏几下,又像按摩那样从上往下轻敲,理直气壮地说:“你的真灵回来了,腿肯定有更多地方恢复知觉了,我想帮你按摩按摩恢复力量。不然像你之前躺在棺材里时那样,融合了真灵也不能立刻站起来,多着急啊!”
也不知敲到了什么地方,岳青峰的腿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脚微微从轮椅脚踏上抬了起来。连念初惊喜地叫道:“岳兄,你、你看你的腿,已经有膝跳反射了!”
看来离重新站起来的日子不远了!
他又敲了几下,摸着微颤的腿肉问:“你现在小腿也有感觉了?能站起来了吗?还有哪儿不能动?”
岳青峰眸色深深,抓着他的手向下摸去,按到迎面骨才停下来,却不放开他,而是把他按到自己膝上,笑着说:“膝盖这里能动了,虽然还不能走,但应该可以在地上爬了。将来小莲花化了人形,我就可以驮着他骑大马,你可以抱着他往天上扔,小莲花肯定都会喜欢的。”
他兴致勃勃地描绘着未来养孩子的情境。连念初也忘了坐在他腿上不方便,跟着畅想他驮着小莲花满地爬的样子——岳兄的本体就是小莲花从小生长的山,等孩子长大了骑在他肩上,应该也跟现在种在山里一样,挺舒服的?
他自己刚化形时就觉得走路吃力,小莲花身子比他重,又那么小,让爸爸背着或是坐在爸爸腿上也挺好的……连念初想着想着,不由又把手伸下去揉捏那双腿,活像岳青峰真的刚驮过孩子,膝盖需要保养似的。
岳青峰从背后抓住他的手按到腹前,怜惜地说:“你手嫩,我身上太硬,这么敲着别给你手硌坏了。想敲就用脚跟敲敲,有靴子隔着,不至于磕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