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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倩提着会议资料出了办公大楼,快到下班时间,陈玉兰的宣传册还没完成,李英俊过来问她进度如何,她说今晚加班加点肯定能完成。
李英俊靠着她桌子看她电脑上的表格,不确定的地方用黄色突出,旁边还带小字备注。陈玉兰仔仔细细地检查,李英俊笑笑地看她:“你做事很细从不出错,我很放心。”
陈玉兰盯着表格说:“你去检查看看你那边,万一有出错的地方就不好了。”
李英俊挑眉:“你和谁说话呢?”
陈玉兰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说:“李主任。”
李英俊似笑非笑地说:“知道我是主任还指挥我干活?”
陈玉兰没吭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拍拍她肩膀,说:“行了,别瞪眼睛看我。你好好干活,我回办公室,不打扰你了。”
不知过去多久,陈玉兰手机响了。柳倩给她打电话,她好像没把会议资料拿全,问陈玉兰剩下的会议资料是不是遗漏在李英俊办公室里了。
陈玉兰过去一看,角落里剩下一捆手提袋。李英俊不知去哪里了,陈玉兰看了下时间,拎着手提袋对柳倩说:“你把你手里那部分先送到,遗漏的我现在送过去。”
局大楼到市政府打车过去大约十五分钟,撞上下班高峰期,路上特别堵,陈玉兰一边看时间一边给柳倩打电话:“你送到了吗?他们下班了吗?”
柳倩说:“我和他们说过稍微等你一下,不过你还是快点吧!让市政府的人等你不好。”
车排长龙,陈玉兰的车停在十字路口等了三个红灯还没过去。其实这里离市政府已经不远了,陈玉兰想了想,把钱付了下车,拎着会议资料步行过去。
市政府的人等急了,陈玉兰被责怪了一通,汗来不及擦就被人赶出办公室。陈玉兰提醒说:“你要不要数一下数量有没有错?”
“不数了!在这等了你半个多小时,我还有事呢!”
办公室的门啪地关上,人匆匆走了。陈玉兰靠着墙喘气,身上的汗闷得她难受,根本没休息多久,她往外走,回去还得继续做宣传册。
局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李英俊办公室也关门了。陈玉兰累得一屁股坐下,查看了下微信,李英俊在微信里给她发了一串电话号码,他先下班回去,让陈玉兰打这个号码定附近酒店的外送晚餐。钱到时找他报销。
桌上留了一份酒店的外送菜单,李英俊圈了几个菜给她,空白的地方写着:推荐你吃这几个菜,味道很不错!
陈玉兰细细看了下,李英俊已经替她荤素搭配好,她算了算时间,现在打电话过去,四十分钟内送到。
到晚上十点,陈玉兰把宣传册做好了,然后给印刷公司打电话,这一批宣传册加急印刷,一小时内可以出成品。陈玉兰嘱咐他们明早把成品送局办公室来,然后收拾东西下班。
印刷公司效率很高,第二天陈玉兰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一大摞宣传册送来了。陈玉兰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错误,一件事了了,提着的心落下了。
会议定在下午两点钟,李英俊吩咐陈玉兰尽快把宣传册整理好,一会装车运到会议地点去。然后他回自己办公室处理工作,陈玉兰蹲在地上整理宣传册,忽然眼前有双黑皮鞋气急败坏地蹬进来。
陈玉兰往上看,黄局劈头盖脸地喊:“会议资料是谁送的?!千叮咛万嘱咐送到市政府的资料只能多不许少,现在数出来少了十多份!怎么搞的?!会不会办事?!”
陈玉兰匆匆站起来说不出话。黄局猛拍办公室门:“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李英俊听见声音跑过来问怎么了,黄局气得脖子发红:“还敢问我怎么了?我刚打完卡就接到市政府电话,问我会议资料怎么少了十五份!会议室已经在布置了,现在告诉我会议资料不全,李英俊你怎么办事的?我问你,会议资料谁送的?有没有脑子啊!”
李英俊说:“会议资料我叫柳倩送的。”然后问陈玉兰:“柳倩人呢?”
陈玉兰说:“她好像还没来上班。”
黄局更生气了:“都几点了还没来上班?有没有时间观念!”
李英俊忙给柳倩打电话,铃声响在门口,李英俊把电话挂了,柳倩拿着手机走进来,看见办公室里一群人,问:“怎么这么多人啊?”
黄局气不打一处来,命令李英俊:“你说!”
于是李英俊问柳倩:“昨天你送会议资料的时候有没有清点过数目?”
柳倩心里咯噔一下,反问:“怎么了?”
李英俊说:“会议资料少了十五份,是不是被你弄丢了?”
办公室里几双眼睛一起盯着柳倩,柳倩一边吞口水一边回想昨天的事,眼睛一亮忽然指着陈玉兰说:“她也送过会议资料!”
陈玉兰说:“我送了其中一部分去市政府,一捆十五份清清楚楚,交出去前我还数了一遍,肯定没弄丢。”
柳倩忙说:“我也没弄丢!我比她早,她下班前才赶到市政府!当时有点急,估计是那时候弄丢了自己都不知道!”
陈玉兰拧眉看她:“我确定我没弄丢。”
柳倩说:“我也确定我没弄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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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就是这冬末夏初的时候,而且是夜间,我偶而得了闲暇,去访问爱罗先珂君。他一向寓在仲密君的家里;这时一家的人都睡了觉了,天下很安静。他独自靠在自己的卧榻上,很高的眉棱在金黄色的长发之间微蹙了,是在想他旧游之地的缅甸,缅甸的夏夜。“这样的夜间,”他说,“在缅甸是遍地是音乐。房里,草间,树上,都有昆虫吟叫,各种声音,成为合奏,很神奇。其间时时夹着蛇鸣:‘嘶嘶!’可是也与虫声相和协……”他沉思了,似乎想要追想起那时的情景来。
我开不得口。这样奇妙的音乐,我在北京确乎未曾听到过,所以即使如何爱国,也辩护不得,因为他虽然目无所见,耳朵是没有聋的。
“北京却连蛙鸣也没有……”他又叹息说。
“蛙鸣是有的!”这叹息,却使我勇猛起来了,于是抗议说,“到夏天,大雨之后,你便能听到许多虾蟆叫,那是都在沟里面的,因为北京到处都有沟。”
“哦……”
过了几天,我的话居然证实了,因为爱罗先珂君已经买到了十几个科斗子。他买来便放在他窗外的院子中央的小池里。那池的长有三尺,宽有二尺,是仲密所掘,以种荷花的荷池。从这荷池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养出半朵荷花来,然而养虾蟆却实在是一个极合式的处所。科斗成群结队的在水里面游泳;爱罗先珂君也常常踱来访他们。有时候,孩子告诉他说,“爱罗先珂先生,他们生了脚了。”他便高兴的微笑道,“哦!”
然而养成池沼的音乐家却只是爱罗先珂君的一件事。他是向来主张自食其力的,常说女人可以畜牧,男人就应该种田。所以遇到很熟的友人,他便要劝诱他就在院子里种白菜;也屡次对仲密夫人劝告,劝伊养蜂,养鸡,养猪,养牛,养骆驼。后来仲密家果然有了许多小鸡,满院飞跑,啄完了铺地锦的嫩叶,大约也许就是这劝告的结果了。
从此卖小鸡的乡下人也时常来,来一回便买几只,因为小鸡是容易积食,发痧,很难得长寿的;而且有一匹还成了爱罗先珂君在北京所作唯一的小说《小鸡的悲剧》里的主人公。有一天的上午,那乡下人竟意外的带了小鸭来了,咻咻的叫着;但是仲密夫人说不要。爱罗先珂君也跑出来,他们就放一个在他两手里,而小鸭便在他两手里咻咻的叫。他以为这也很可爱,于是又不能不买了,一共买了四个,每个八十文。
小鸭也诚然是可爱,遍身松花黄,放在地上,便蹒跚的走,互相招呼,总是在一处。大家都说好,明天去买泥鳅来喂他们罢。爱罗先珂君说,“这钱也可以归我出的。”
他于是教书去了;大家也走散。不一会,仲密夫人拿冷饭来喂他们时,,在远处已听得泼水的声音,跑到一看,原来那四个小鸭都在荷池里洗澡了,而且还翻筋斗,吃东西呢。等到拦他们上了岸,全池已经是浑水,过了半天,澄清了,只见泥里露出几条细藕来;而且再也寻不出一个已经生了脚的科斗了。
“伊和希珂先,没有了,虾蟆的儿子。”傍晚时候,孩子们一见他回来,最小的一个便赶紧说。
“唔,虾蟆?”
仲密夫人也出来了,报告了小鸭吃完科斗的故事。
“唉,唉!……”他说。
待到小鸭褪了黄毛,爱罗先珂君却忽而渴念着他的“俄罗斯母亲”了,便匆匆的向赤塔去。
待到四处蛙鸣的时候,小鸭也已经长成,两个白的,两个花的,而且不复咻咻的叫,都是“鸭鸭”的叫了。荷花池也早已容不下他们盘桓了,幸而仲密的住家的地势是很低的,夏雨一降,院子里满积了水,他们便欣欣然,游水,钻水,拍翅子,“鸭鸭”的叫。
现在又从夏末交了冬初,而爱罗先珂君还是绝无消息,不知道究竟在那里了。
只有四个鸭,却还在沙漠上“鸭鸭”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