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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吏部曹报道过以后,要等待吏部曹的安排,周澈其实不着急,正好这段时间,静下心来练习箭术。不过他似乎遇到了瓶颈,不管如何全神贯注,都很难再将命中率提高。每次有机会突破的时候,总会有几枝箭莫名其妙的射偏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周澈有些急,但是听黄忠说过,这种情况是学射必然会遇到的问题。用一石弓,射程八十步,命中率八成,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让他跻身知名射手之列。
这天晚饭后,周澈在袁府习武场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性的面对眼前的困难。
他减少了开弓射箭的强度,每天晚上,他都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练习吐纳,锻炼自己的耳力。
黄忠不是普通的箭手,他能在漆黑的环境中靠耳力来辨认敌我,听声辨位,才是箭术高手的看家本领。要想做到这一点,出众的听力是重中之重。
坐在院子里,听着风声从耳边吹过,拂动树叶,周澈有一种物我两忘的感觉。
“三叔!三叔!袁本初找你。”院门外处传来了周仓的声音。
周澈、袁绍二人一番见礼,宾主坐定,袁绍递过一卷帛书:“皓粼啊,这是吏部曹下午送来的任命,让你去‘二千石曹’任职。”
“真是劳烦本初兄了。”周澈接过委任状作揖道。
袁绍道:“司刑令史,这可是京官啊。皓粼这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可是这个职位,却是专门得罪人的差使,自古以来,这样的官儿少有能够得到善终的。因为这个职位根本就是与百官为敌的角色。”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若可为百姓去冤,纵有险阻,虽千万人吾亦往矣。”周澈这句倒不是客气话,在这几年身处基层,见多了民间疾苦,有感而发。
“皓粼高义!阿薇果然没看错人。可是皓粼你执法,所涉绝不仅仅是法,你办的那些人,要涉及到各个朋党势力,这其中有些人能动,有些人就动不得,以目前情形来说,但凡涉及宦官一族的人,须慎之又慎,一定要有十足的证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谢本初兄提点。”
这些年来,袁绍见多了今日权倾朝野,明朝家破人亡的事情。远的不说,看看自皇帝登基以来吧,就有至少四五位三公,或者罢职免官、或者家破人亡,人事变动之频繁前所未有,堂堂三公也是说杀就杀。
“皓粼你是我袁家女婿,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你的仕途前程乃至身家性命。多想想阿薇。所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可轻易做出最终的决定,一旦投错了注、站错了队,将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那些老臣年事已高,此时不抉择,今后怕也没有机会了,你我却还年轻,不需要像他们一样孤注一掷,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袁绍拍了拍周澈肩膀。
周澈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道:“袁绍不愧是公族弟子,官场的事情,从小耳濡目染,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
周澈想着,对袁绍道:“舅兄你放心吧!我不会行螳壁挡车之举,逆大势而为的。但是若故意来整我,我也不会客气。”
“时辰不早了,皓粼且先去歇息吧。明早你还要去报道。”
“诺。”周澈行礼告退。
袁绍待周澈离去后,又去书房拜见生父袁逢。
“如今周澈任职司刑,好生奇怪啊,父亲,按照‘贤良方正’惯例,应该是议郎或侍御史做起啊。那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袁逢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淡淡的忧虑:“尚书台是皇帝最看重的东西,岂容他入染指?再者,他能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还是个问题。尚书台里可没有一个平庸之辈,如今凭空跳出一个郎官来踩在他们头顶,他要收服入心,难阿…”
袁逢扬起眸子,清冷地定在他的脸上,袁绍连忙欠下身去,袁逢淡淡地道:“怎么帮?你以为‘三公’的力量可以干涉尚书台么?尚书台是皇帝和宦官最看重的衙门,老夫不出面则已,如果出面,对他有害无益。再者,凭袁家的力量帮他压制二千石部曹官员,就算成功了,他在那儿也无法立足,谁会看到起一个只会靠妻子娘家扶持的官员?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的,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次日一早起来,周澈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便把昨天吏部曹送来的官服一一穿戴起来。白纱内单,曲领、蔽膝,乌皮履,又穿浅绯色官衣,革带束腰,挂玉佩青绶,头戴獬豸冠。如此打扮,英伟俊朗之余,又凭添几分威严气度,一旁侍从的周仓不禁掩口笑道:“哎哟,三叔这般模样,倒比在汝南时更威严几分呢.”
周澈拿着吏部曹的文书,到二千石曹报道。这二千石曹其实有点像后来隋唐时期的“刑部”,两者职能差不多。
设部曹尚书一人,侍郎一人,掌天下刑法、徒隶、辞讼、关禁。两位主官之下,又设司刑令史两人,郎中两人,主事九人,书令史三十八人。
周澈没有到任前,本部曹的右司刑令史一职也是空缺的,只有左司刑令史陈锡在任,秦汉以右为尊,周澈到了,理所当然地做了他的上司。
部曹大堂设在第一进院落,周澈的班房设在第二进院落,每个跨院内再依官职大小,依次分配官员们的签押房。而侍郎和尚书的办事房则设在第三进院落里。
周澈到任后,首先要拜见的就是本部部曹尚书沈腾。他进入第三进院落,见沈腾办事房很大,高架宽阁,但是里边没有帛画字贴、盆栽画屏一类的东西,整个房间非常素雅,贴墙立着的也不是博古架一类的赏玩装饰之物,而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竹简。
从一个房间的布置,大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这一尘不染、阔而不空,没有一处凌乱的房间布置,就可以看出沈腾性情的严谨,此人办事一定喜欢一丝不苟。
这样一个执掌天下刑法、办事一丝不苟的法官,照理说应该是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叫人惴惴不安,也该充满威严的气度,但是真正与这入面对面地坐着,哪怕对方一身公服,依然叫人感觉不出一点官威。
沈腾的相貌很憨厚,肤色像周澈一样,微微显得黎黑且有些粗糙,微圆的脸庞,没什么棱角的五官,一对肥厚的嘴唇,一只有些肉头的矮鼻子,颌下一部胡须虽然修剪得很整齐,却也很难显出尊贵的气质。
以他的相貌,如果给他换上一身寻常老农的衣衫,行走在田间地头,是看不出与那些田间劳作的百姓有什么区别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出身于会稽沈氏,江东名族子弟。
此刻沈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乍然一见,很有些好奇与玩味。周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目光有种探索的味道,他的眼神里似乎包含着什么秘密,但是绝对与什么坊间喜闻乐见的风流韵事无关。
沈腾很快就收敛了古怪的眼神儿,同他认真攀谈起来。周澈这时才领教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有关他的履历,沈腾竞然已经全部了解过了,而且如数家珍,甚至比周澈本入还熟悉。
一旦谈到公事,他的语锋也变得凌厉起来,没有一句闲话,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是深思熟虑、环环相扣的,不知不觉间便叫你的思路顺着他的想法而动,而且完全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周澈不禁暗暗心折,此人不愧是浸染官场数十年的大人物,虽不飞扬跋扈,却是锋芒内敛,城府颇深。沈腾向周澈询问了一些自己需要了解的事情之后,便肃然道:“吏部曹同僚以及司空袁公已经和本官谈到过你,袁公对你期许甚深!”
周澈听他提到袁氏,微微欠了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