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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初乐一连几天的心情都颇为沉重,如同有块石头压着心口,食不知味,辗转难睡。
第一次为自己的鲁莽而害臊,竟不知晓一直谴责的李彰,是最无辜的受害者。难怪禾蔚蓝毕业那个暑假,总是闭门不出,再一次见面时,虽然仍是熟悉的如仙般的微笑,可人已经瘦得快要脱形。
每每问起,她就露出和她气质截然不同的孤独,喃喃道:“我啊,失恋了,被甩了……彻底地。”
也难怪她会这么说,刻意逃避悲惨的事实,也不在乎自己这个毛头小孩一定会误解。
她上大学之后也是不常回家,像是躲着什么人。那时候,言初乐第一次认识赵朗了,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总带着大包小包登门拜访,笑得谦和恭敬,举止稳重的大男生,也会一时兴起,捏着她的脸颊逗她玩。
知道他在追禾蔚蓝之后,言初乐自然心中欣喜,对他的好感噌噌上涨,甚至主动在禾蔚蓝面前帮他说好话,见证了禾蔚蓝从一开始听见这名字的厌恶痛恨,到沉默伤感的过程,不清楚两人的过节,却对禾蔚蓝的感情了然地七七八八。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
不成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事实竟是这般残忍。
可她不觉得赵朗有多坏,他也是会脆弱的人,只不过用错了方式;李彰也过于草率,贸然赴约;还有那个盯人的男生,一时大意。种种错误酿成的悲剧,谁都是肇事者,又都是受害者。李彰的死最终被定为意外,这无可厚非。
就在她扮深沉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个半死,原本沉闷压抑的氛围都被秦艾从前那句求饶的哀嚎闷死在了娘胎里。
言初乐抽着嘴角接起电话,语气极为不善:“说完滚!”
秦艾愣了一下,也吼道:“滚你妈!你才滚!给老娘滚出来!赴约了知不知道,你现在死在哪儿?!”
言初乐惊得抬头看时间,方才暗道一声不好。
今天是要赴姜宁静生日的!
由于自己足以感天动地的记性,她的赴约时间已经慢了一轮,赶到后来约好的饭店,难免遭受怨毒的视线。
看着这几个人一脸悲天悯人,言初乐恶狠狠地一一瞪回去,干笑地把礼物递上去,没话找话地问身旁的曲怀奕:“你们礼物都送好啦?”
曲怀奕无奈地扶额:“岂止是送好了,都放人家里了。”
言初乐笑容越发勉强,比哭还难看。
姜宁静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毫不在意她的迟到,笑眯眯地接过礼物道谢,还不忘调侃:“其实你和曲怀奕合送一份就够了。”
言初乐一愣,狐疑地看向曲怀奕。
曲怀奕瞥开眼,紧张地干咳一声。
她脑子总算反应过来,明白了话外之音,竟然莫名有点心虚,眼神乱飘一阵,看见秦艾和宋许默隔着人群站得极远,却都盯着这边,还一脸残念。
言初乐问:“这句话你不会对秦艾他俩也说了吧?”
姜宁静眨眼道:“这倒没有,我瞧他俩气氛不对,不敢乱说。”
言初乐不禁在心里给了她一个弯曲的赞,暗自佩服她高超的情商。
这时自己的胳膊给人顶了一下,见是曲怀奕呷着饮料,幽幽地问:“忙什么呢?”
言初乐又想起禾蔚蓝的事来,难免露出担忧的神色,但还是摆摆手,道:“睡过头了。”
曲怀奕看出她口不对心,倒也不勉强,没话找话到:“寒假要到了。”
言初乐投去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道:“……我知道。”
曲怀奕挠挠耳朵:“你是这个寒假出去吗?”
言初乐如实照答:“不是,明年。”
曲怀奕明显呼出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动作有点大了,赶紧装出一副被呛着咳嗽的样子。
言初乐却会错了意,不满道:“你几个意思……嫌我走太晚是不?”
曲怀奕慌忙摆手,急于解释,可惜呼吸调整不过来,猛地吸了一口气。
“咳咳咳咳咳……!”
这回是真呛住了。
言初乐:“……”
她一脸痛心疾首:看来是的……
对面秦艾和宋许默两个人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秀恩爱,把手里的筷子夹地噼啪响,刘原西夹在两人中间,心累的想立刻死去……
秦艾犹疑地往宋许默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对上了他同样灼热的视线。
两人同时一震,速速别开脸去,筷子又被撞得噼啪响。
秦艾:“……”雾草。
宋许默:“……”法克。
刘原西:“……”操蛋。
曲怀奕嘴角一抽,无奈地骂了句:“神经病。”
言初乐往嘴里塞了只大虾,含糊道:“绽红。”(赞同)
禾蔚蓝坐在车里,嘴唇好几次张开,又终是闭上,睫毛轻轻颤动,内心挣扎痛苦,她发现,自己终于还是说不出那句话了。
赵朗眼神微闪,似喜似忧,知晓她在自己的引导下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不禁有点愧疚。但那个夜晚,对他又何尝不是一场噩梦,他纵使脸皮再厚,当一个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因为他的挑衅而丧命的时候,他手脚冰凉,心如刀绞。
赵朗已经明白禾蔚蓝是不会再赶他走的了,虽然手段偏激了些,可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这也算是弥补了曾经的遗憾,从前使出了浑身解数,她都不屑眷顾自己,这回,多亏了李彰的福……
赵朗露出嘲讽无奈的笑意。
也罢。
他打开车门,对里面说道:“一会儿路程会很久,我去前面买些面包,有想吃的吗?”
禾蔚蓝慢慢把脸转向身侧的窗户,充耳不闻。
赵朗苦笑,一步跨下了车。
外面的风和雨又渐渐大起来,呜咽着撕扯在一起拍打的窗户,赵朗胳膊挡住前额,走起路来显得有点困难,禾蔚蓝忽然想起他落在后座上的伞,费力地够着后便想开门下车。
没料到赵朗一直不放心,逗留在车边迟迟不走,看见她急于下车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自然不会知道她是想为自己送伞,一狠下心来,直接用车钥匙锁了门。
禾蔚蓝耳边听到清晰的“咔嚓”声,惊讶地朝车外看去,见赵朗就站在五步开外的距离,背着风雨凝望着她,眼神中有痛苦,无奈,歉疚……和孤独。
她似是明白赵朗心中所想,无力地摊到在椅背上,手里抓着的伞也一咕噜掉在脚边,她心中浮起一丝悲凉。
赵朗对她再好,终究还是不信任。
她只能盯着他的背影独自在大风里穿梭,不远处的一家店面,已是十分破旧,风把招牌吹得东倒西歪,可怜巴巴地勉强立着,将掉不掉的样子,本以为以赵朗的一贯精明细腻,会提前往另一侧穿过,可他却只顾闷头往前走,步履匆匆,浮躁难安,像是在压抑,又像是在发泄。
禾蔚蓝生腾出一种难言的不祥预感,整个人猛然趴上窗户,敲击着玻璃,奋力大喊:“赵朗!赵朗!停下!赵朗,你上面有——”
刺啦一声利响,沉重的招牌终于还是抵不住狂风的肆虐,轰然倒下,禾蔚蓝呆愣地看着那块铁皮决绝地向下坠去,似是要把自己摔的粉身碎骨。
可是……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人呢?
禾蔚蓝呆滞地将手贴上窗户,随后是脸,最后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人呢……
他人呢……
人呢……
人呢……
人呢!
她听见自己尖锐的嘶喊,伴随着划破长空的一声惊雷,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隆隆雨声里:“赵……赵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