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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在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对方对你到底有多重要,她的存在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你的人生,对方参与了多少。人走了,这一切便都显现了出来。
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会脱口而出“帆儿……”,然而,屏风外再也没了回应;
用膳的时候看到江愉帆爱吃的菜,会习惯性地想夹给边上的人,夹起后才发现手边早就没了另一副碗筷;
处理国事累了,抬头看向下首,书案犹在,笔墨纸砚放得整齐,唯独少了那个会与他默契对视的人影。
养心殿里处处都是江愉帆的痕迹,每一寸的空气里都有江愉帆的气息,乾隆开始真正尝试心痛的滋味,看着江愉帆的东西,一呆就能呆上一个时辰。
深知内情却不知江愉帆已经离开的吴书来忧心忡忡。皇上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似乎精气神越来越差,难道那精怪真的吸了皇上的精血?
一想到这个可能,吴书来眼前就一片黑。
又再次忍耐了十多天,眼见得皇上仍旧不见好转,吴书来摸着胸口让徒弟出宫求来的护身符,颤巍巍地开口:“皇上……”
乾隆又拿着笔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听到吴书来的声音,晃了晃神,才清醒过来。不知为何,也许是想到吴书来也同样知道江愉帆的存在,乾隆有了倾诉的对象,不等吴书来说话,便落寞地开口:“吴书来,她走了。”
吴书来喉头的话哽住,脸上的惊讶都忘了掩饰。
乾隆见他这副搞笑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想笑的心情,脑海里满满都是那一天他们策马奔腾,湖边玩闹的情景,还有前一夜,唇上柔软的触感依旧清晰……
吴书来脑子卡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原来皇上这幅模样不是被吸了精血,而是因为那姑娘走了?说实话,他可真是大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天天和那种看不见的东西呆在一起,那感觉,真的是夭寿啊!
“皇上,奴才想,即便那位姑娘走了,也是希望皇上能过得好好的。”所以,皇上,你不要再这么颓废了,太后娘娘已经把奴才喊去不下三趟了!您再不好,估计连前朝的大臣,宗室的王爷们也要来关心了!
吴书来的话歪打正着地提醒了乾隆,想到江愉帆留下的东西,乾隆坐不住了。
扔下手中的笔,乾隆几步走到江愉帆曾经用过的桌子边,前后左右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没有。
在那桌子边发了一会儿呆,又匆匆地跑回龙椅,一蹲身,缩着脖子在龙椅底下找来找去,然后眼睛一亮,将手伸了进去。
吴书来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一只鸡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英明神武的皇上在他眼前彻底毁灭了形象。
皇上,您是受打击过度了吗?您往龙椅下掏什么啊!养心殿就是老鼠窝也没有啊!
当乾隆真的把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捧出来的时候,吴书来快速闭上嘴的同时狠狠咬到了舌头……真的有东西……难道皇上在下面修了什么机关?
吴书来含着一泡痛出来的眼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十分眼熟的箱子。
乾隆眼里含着笑意,果然被她放到了龙椅底下。记得当时她藏东西的时候说过,要藏在他明知道却不好意思去拿的地方!
的确,像刚才那样蹲在地上往宽大的龙椅底下掏东西,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做。
这个小心眼的丫头!
乾隆脸上又闪过落寞,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盖子。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五本她所说的书,还有一个卷轴。
取出卷轴,满含期待忐忑地缓缓打开……湖光潋滟,山色空蒙,白衣书生长身玉立,那手执折扇的男子分明是他的模样!
“庆贺爱新觉罗弘历三十九岁生辰礼”
“工笔……工笔……想不到你一早就打算好了吗?”
再翻开那几本书,一张纸片飘落:“第二道雷后,我又曾遇见佛祖。那时佛祖告诉我,我可能再不会有第三道雷,过去异魂的惯例在我身上出了意外。当时我不明白,直到晴儿出现,我才知道我当初一时兴起写下的话本竟然是这个世界未来的历史,只因我所知与原著有出入,才收到一个半的雷。明白了天雷异样的原因不是在于我将历史融入了话本,所以这五本书除了已写了一半的第一本,我都直接叙述历史,涵盖了我在现代生活的各个方面。渣渣,希望这些书能在你手里发挥其最大的作用。江愉帆。”
纸片落地,此刻的乾隆是真的绝望了。江愉帆的离开不是一时兴起,她谋划了那么久,既完成了对佛祖的保证,也给他留下了东西,全了相识以来的情意,她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抚摸着画像……画像……画像!
乾隆突然站起来,跑向书架:“吴书来,把上面那个箱子给朕拿下来!”
吴书来大着被咬痛的舌头,不敢反驳失常的皇帝:“喳!”
他曾看到江愉帆在书架顶端的箱子里藏东西,比如那本“乾隆野史”,也许那里还留着她其他的物品……
拿下箱子,吴书来拂去顶上的灰尘:“皇上,可要打开?”
乾隆挥了挥手,不顾灰尘飞扬,亲自打开了这个看似尘封多年的箱子。
孤本、砚台、三两只笔,这些都是当初圣祖赏赐给他的东西,登基后他便放到一起锁了起来,这一次重新打开,里面除了这些旧物,又多出了一叠画纸。
稚嫩的笔法,但可看出作者在一点点地进步,画的内容并不多,主角都是两个人和一条小狗。
乾隆蹲在箱子边,一张一张地看着,有他抱着小棕的;江愉帆和小棕嬉闹的;小棕独自打滚的;江愉帆拉着小棕前腿让它学走路的;他和江愉帆一起给小棕洗澡的……每一张画的边上都记下了事情发生以及作画的时间。
门外,小棕“啪嗒啪嗒”地跑过来,在大殿里转了一圈没见到熟悉的人影又往里冲,来到乾隆身边后,歪着头也像人一样看着他手里的画,然后冲着画里的小狗“汪汪”地叫了起来。
乾隆惊醒,红着眼圈看向从未如此激动的小棕,将它抱入怀里,脸埋入它柔顺的毛发:“小棕,你额娘走了,不要我们了……”
似乎有所感应,小棕不再狂叫,反而“呜呜”地低鸣起来。
吴书来也看到了那些充满了温暖幸福的画,看着伤心的皇上,心中戚戚,少了对鬼魂的畏惧,反而也伤心起那位姑娘的离开了。
乾隆十五年二月,西巡五台,免经过地方额赋三分之一。
八月,巡幸嵩、洛。
十月,自京城始,建立福利堂,收容无父无母十三岁以下孤儿,或授技艺,或教其读书。
十二月,新建健锐营配备火器,火器成军队训练项目之一。
乾隆十六年正月,首度南巡,免江苏、安徽、浙江等地逋赋、额赋。
二月,河南河工奏治河事,奏章中夹杂其贪污受贿、克扣朝廷治水专款,兼其纵亲友草菅人命、欺上瞒下等罪证。上大怒,命彻查。
三月,河南河工贪污案破,主犯抄家斩首,牵连官员十一人,重则抄家,轻则罢官□□十余年。
四月,赈江南各省州县水灾,免江南及河南州县多年逋赋及额赋。
期间,各地水灾严重区传有一女菩萨,水灾后,协助当地官府送粮送衣送药,照顾老弱妇孺,救人无数。
上闻之,即刻派人查询,无果。
五月,福利堂江南建立,各地收容灾后孤儿近千人。结束南巡返京。嘉妃金佳氏薨。
七月,秋狝木兰。河南阳武十三堡黄河决口。幸河南河工案及时被破,各州县官员亡羊补牢,且及早转移百姓,伤亡略小。
八月,假造朱批一案发。河南阳武再次传出女菩萨传闻,上命高斌赴河南办阳武河工,密旨细查“女菩萨”,若不见人,带回其画像。
十一月,河南阳武黄河决口合龙。为崇庆皇太后六旬万寿举行庆典,上徽号,率王公大臣行庆贺礼。
高斌回京复旨,带回依百姓所述画像一副。
乾隆十七年。
二月,令妃谋害皇嗣案发,牵出内务府相互勾结,贪污欺主等重大□□。上震怒。
三月中旬,内务府包衣世家以谋害皇嗣、欺君之罪、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等十七条罪状灭族两家,抄家六户,流放十三家。
自顺治年间建立的内务府制度于乾隆十七年废除新立。
后宫牵连者亦重多,后妃人数减半。
六月,有大臣上疏,于七月选秀充盈后宫,册立皇后。上驳之。
养心殿,乾隆望着一年前高斌带回来的画像。
“快三年了,帆儿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杭州西湖边。
“江家妹子,又去洗衣服?”刚从地里回来的农妇在湖边洗净了手脚往回走,迎面见到一人影,立刻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
“诶!大婶好!我哥正在家里杀鸡,张大婶去我家给冲子带只鸡腿去!”手里提着一桶衣服的少女笑盈盈地开口。
“不用不用!”农妇连连摆手,“给他吃干什么?你们兄妹自己留着!难得你哥回来一趟!”
“我们吃不了这么多!我哥不在,家里的事多亏了张大婶帮忙,您如果不去拿,最后还得让我哥送去!”
“诶哟……不过一点小事,乡里乡亲的,这有什么!”张大婶脸都红了,显然没见过这么客气的邻居。杀鸡吃肉对他们这些农村人来说,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去拿啊!”少女笑着说完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匆匆走了。
“你这孩子……”
江愉帆笑了笑,不管张大婶身后的话,撸起袖子,开始洗衣服。
十六年十一月,河南水灾的事情慢慢解决,她的身体也几乎无法隐身了。也许是渣渣故意的吧?在朝廷派人下来的时候,把所有的书看了,以至于她差一点被那钦差大臣的人发现。
在躲避的时候遇上了现在的大哥,江诚,一个落难的举人。河南的牛头马面说他是个心善有造化的。她也不在意有没有造化,只要不是个中山狼就好。
因为救命之恩,又加上两人同姓,便认了兄妹。江诚的父母兄妹妻子都在洪水里去世了,孑然一人,便同意了江愉帆的主意,一起往南边来,定居在了西湖附近的一个农村里。说到定居,江愉帆的户籍还是她能隐身的时候偷了官府的官印给办好的,不然她是真的寸步难行。
平日里,江诚去杭州的书院求学,她在家里干些活挣点生活的钱。她在头一年拿了贪官好些银子,除了给自己留下的生活费,其他的都捐赠给了灾民。江大哥也不愿意白吃白住,常常出门替人写字卖字画,所以也不怕没钱,只是财不露白,她又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坐吃山空反而更加不好。
渣渣南巡的时候,她忍不住心里的冲动,远远地去看过他,人瘦了一些,不过精神挺好……
江愉帆抬手摸上自己的嘴唇,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抿了抿唇,摇摇头甩掉脑里的画面,又立刻放下手继续洗起衣服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突然冒出一个新想法,想让渣渣在民间看到阿飘和江诚在一起生活……唔……纠结,要不要在阿飘转生前被渣渣找到一次捏( ⊙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