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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薛叙然去找安若希。
此时安家正为安之甫的头七法事忙碌准备。安荣贵与谭氏还忙着打点安家各商铺生意,与各掌柜盘点买卖,安抚伙计。因安之甫死得突然,并未立下遗嘱,家产怎么分配,各铺子买卖权利的归属均未做安排,五房廖氏感到了极大的危机。在安荣贵与谭氏忙着巩固家中财产势力的时候,她找来了各房亲戚叔伯,借着为安之甫办丧的机会,带着儿子安荣昆与各房叔伯拉关系套近乎,哭诉老爷一死家中无人做主,他们母子日后竟不知容身之处在何地?又暗示谭氏与安荣贵借此霸占家产,若无人阻止,恐怕日后还会加害儿子安荣昆。
各房亲戚叔伯平素与安之甫也是生意往来,各有各的算盘,还有些买卖上的酒肉朋友也借此搅了浑水,打着廖氏和安荣昆的名义也想来分一杯羹。于是谭氏、安荣贵与廖氏及这些人吵个不停。廖氏带着安荣昆一哭二闹三上吊,跟安之甫是被谭氏母子谋财害命似的。
这时候,薛氏等人自然是站在了谭氏这边。薛氏与谭氏道你瞧我当初如何说的。谭氏再不耐烦,不欢喜薛氏邀功的嘴脸,但也得买她的帐。她需要薛氏的支持。于是互相说些好听话,商议好周旋对策。家里丧事里外交由薛氏掌办,谭氏专心应对家产之事。府中再无人提什么最后见到老爷的是四姨娘这类的话了。
安若芳乖巧安静,不争不闹,仿佛家中最卑微弱势的就是她这孤女,有她安身之处,管她温饱便好。没人注意到钱世新的耳目李成安一直暗自观察安若芳,除了安若芳自己。
李成安也是无奈,家产之争本与他无关,但他的身份是安荣贵的先生,安荣贵拉着他一道商议处置那些烂事,李成安一个头两个大,正事被耽误了不少。他也曾问过钱世新,安之甫已死,安家可还有用处?
钱世新答道:“安若芳不是还在吗?静缘师太未死,安家就还有用处。你盯好那小的,安之甫之死还不知是否与静缘有关。毕竟她问过段氏之死的真相,也不知是不是她为安若芳报仇来了。”虽说那姑子伤重,按常理一时半会儿不会冒险犯事,但静缘不是一般人,不能以常理判断之。
如此这般,安家鸡飞狗跳吵闹不休,一边治丧一边争产,惹得坊间议论纷纷。这光景下,薛叙然的突然来访让安若希吓了一跳。虽说薛叙然之前对婚事表现得颇为坚定,但安若希一直没甚信心,坊间难听话听多了,总会有些担忧。
“你这是什么表情?”薛叙然瞪她。这姑娘让人每次看见她都想骂骂她是什么本事?
就是明明说好了一定会娶她,让她墓碑上能写上薛叙然之妻,所以如果他反悔了她会想打他的表情。安若希清了清嗓子,道:“见得公子来探望,很是欢喜。”
薛叙然一脸没好气,“你家里这几日名声响亮,快被人踩破门槛了,我可不想凑这个探望的热闹。我是来知会你一声的。”
安若希心里咯噔一下,把拳头藏在了身后,克制,坏脾气得收一收。她舍不得打薛公子。
“我要去一趟茂郡通城,听说你大姐和龙将军要去那儿。”
安若希很惊讶:“做什么?”
“自然是去问他们要解药。”薛叙然白了她一眼,这笨蛋,难道真的打算就在家里等死不成?自己的命,自当自己努力去救一救,还真等她那个没良心的大姐把解药送过来吗?先前他们在军营,他还真是不好见。如今去了通城,倒是机会更大些。
“原是打算成亲了,用出去玩耍的名义带着你一起去。但如今既然婚事推后,可等不到你过门了,没法带上你,我自己去。”薛叙然粗声粗气老气横秋地说。“你给我听好了,你家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别管,你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我回来。一定让你安安稳稳的过门。那些铺子归谁银子归谁都与你无关,就是嫁妆也不稀罕,人平安最重要。”
安若希听得心头发热,最后一句却是不依。“那不行,谁动我的嫁妆我肯定不能饶他。”
薛叙然真想敲她脑袋,那些身外物重要吗?重要吗?!他真的敲了,喝她:“重复一遍,我跟你说什么了?”
“你说婚后带我出去玩耍。”安若希抿着嘴笑。
薛叙然:“……”噎了半天,行,这话当他说过。他粗声粗气道:“与你没什么可说的了。你那个讨人嫌的妹妹呢?”
“你要见我三妹?”
“更讨人嫌的那个。”
“最讨人嫌的就是我三妹。”安若希对此非常坚持。
薛叙然又想敲她了:“你四妹,叫她过来。我有话说。”
安若希答应了,但转头又警惕起来。
“干嘛?”
“我四妹貌美。”
“你最美。”薛叙然咬着后槽牙说。
“那行吧,让你见她。”
安若芳来了,张嘴便喊:“二姐夫。”
这叫得安若希心生欢喜。而薛叙然端起了姐夫架式,一番交代。他有事要出远门,让安若芳帮着照顾她二姐。要是有什么人欺负她了,需要外头帮助的,让安若芳机灵点跑跑腿,到薛府求救去。“有些事你二姐身份不方便去做,丫头也不靠不住,你却是可以的。反正是孩子,也没人好与你计较。”
薛叙然话中带话,他知道安若芳听得懂。安若希也觉得听懂了,心里更是欢喜。她出去招呼丫头准备些礼物,好让薛叙然带回家中给薛夫人。
薛叙然趁机飞快问安若芳:“你爹的死,怎么回事?”
“不清楚。”安若芳答。
“不会你那个什么恩人来了。”
“不是。”
“你爹打算婚礼上谋害蒋将军的事,还有谁知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安若芳低头小声道。
薛叙然静默看着她,想了想道:“之后有谁与你说了什么吗?”
安若芳摇头。
“钱世新那头有何表示?”
“没什么表示。”
薛叙然抿抿嘴,那好吧,就算安之甫之死是有人故意为之,眼下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后患会祸害到安若希身上。
“既是没人说话,你就当不知道这事。谁也别再说了。小小年纪,别管大人的事。你护好自己就行。”停了停,再补一句:“还有护着你二姐些,她脑子笨,不似你们这般狡猾的。待她过了门,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安若芳眨了眨眼睛,答应了。她觉得二姐夫其实也没有那么聪明。二姐若是笨,能在家里把众姐妹欺负下去吗?在他们安家,好人与笨人都不好过。
安若希回来,看到薛叙然与安若芳相处和睦,很是开心。那笑脸又遭了薛叙然的嫌弃。
薛叙然走时,安若希送到大门外。问他何时启程,嘱咐他注意身体,多带些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最后薛叙然不耐烦了,安若希却又想起件重要的事:“通城有多远,你会去很久吗?一个月内会回来吧?一定得回来啊,要不就见不着我了。”
“再唠叨我就不回来了。烦人。”薛叙然板脸给安若希看,净问的蠢问题。
他上了轿,没有听到安若希招呼离开的声音,正想掀轿帘看看她如何,轿窗这边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吓得他一哆嗦。
“薛公子,我可欢喜你了。就像你欢喜我一样。”安若希嘻嘻笑着,说完就跑。
薛叙然愣了愣,反应过来她的话急得跳脚,谁欢喜她了!不害臊啊!她等着,待他找到安若晨问个明白,拿回解药了再收拾她。
钱世新正打算收拾人。他的目标是姚昆。
大局计划已经走到关键一步。南秦易主,接下来议和后将与大萧一同讨伐东凌。朝廷里也会风云变色,动荡波澜。包括龙大在内,拦路的,危险的都会被灭除更替。只是大人们没有与他多说细节,只与他保证,平南郡会是他的。
朝廷里的派系可不止于京城,在这边境重地自然也是需要拉拢人脉。他钱世新是被拉拢的一个,先踩上太守之位,之后一步一步,再向京城而去。
如今大人们的计划已经达成,而钱世新需要确保他的计划不会生变。除了他,太守没有第二人选。这与他而言才是稳妥的。
姚昆不死,实难心安。
被逼到绝境的人是最容易收买的,所以若是这时候鲁升向姚昆示个好,钱世新恐怕自己地位不保。虽然他们撇下他的可能性不大,但钱世新还是警惕,得确保这种可能不存在,他必须要让自己是有用的,并且是唯一能用的那个。
姚文海一事是他失手,老天送给他一个大好机会他没有把握住。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横插一杠。但无妨,他还有另一个筹码。而这个筹码,已经向姚昆亮了出来。
现在钱世新在等待着,等着姚昆自尽的消息。就算他不死,他也必能让他身败名裂、名誉扫地,这样的姚昆,自然是不能再做太守了,是一颗没用的棋子。
“我已拿到安家对龙腾、姚昆强抢民女的讼书,安之甫之死看来虽是意外,但最后必要之时也可栽在龙腾的身上。讼书便是他的动机。姚昆是其同谋,若他也死在紫云楼里,与我们对付龙腾大有益处。”钱世新与鲁升道。对付姚昆的计划,他是坦白向鲁升说的,撇去自己暗地里的心思,其他的他悉数告之。这也是在试探。鲁升的态度,表示着他钱世新在这条船上的位置。
鲁升表示了大力的支持和赞赏。“如今正是要对付龙大的时候。他带着安若晨去通城了。这是摆出了能拿捏他的筹码,端看最后棋盘上是什么棋局。姚昆会是我们重要的一子。但毕竟性命攸关,姚昆若是不肯就范,那就让他成过街老鼠人人唾弃,到时我们再动手,做成自尽的样子,他迫于压力,羞愧而死,也是合情合理。龙大失去了一个重要人证,许多事他都百口莫辩,他侵占人|妻的铁证就在身边,到时也无需别的什么,皇上盛怒之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般甚好。钱世新觉得满意。
至于姚昆究竟会不会自我了断,以钱世新对他的了解,姚昆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太看重家人,他觉得姚昆会动手的。
姚昆确是很想动手,他原以为,待逼到了这个份上,自尽这种事也不是太难。但其实很难。他如针刺心,煎熬痛苦。想象着蒙佳月和姚文海知道真相后看他的眼神,他真想一死了之。
若不是龙大也威胁了他。
只差一点点。
姚昆辗转反侧,数日难眠。他也不知该感激龙大还是该怨恨他,是他在后头推着他逼他面对这个现实。他躲在假象之后藏了十七年的现实。
姚昆终还是屈服了。向龙大屈服。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丑陋的面目终会被揭穿。由谁来揭都是揭,他决定选龙大这边。
姚昆忐忑不安,将蒙佳月与姚文海叫到了紫云楼。
“有些话,我想亲口告诉你们。虽然难以启齿,但与其让你们从别人嘴里听来受到伤害,不如我自己来说。”姚昆还未进入正题,就已然哽咽。
他这般模样,将蒙佳月与姚文海吓着。
姚昆看着他们,不自禁双目含泪。他拼命忍住泪水,再道:“不,其实也不是这般。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与你们说的。若我能够选择,我宁愿将这件事带进棺材里,假装它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可惜我不能如愿。我是因为被威胁……”
姚昆哽住了,泪水终于滑下脸颊,他伸手将蒙佳月抱进怀里,将脸藏在她的颈窝处,哽咽道:“我把真相告诉你。我不敢求你原谅,你便当我已经死了吧。”
钱世新听得手下来报,说蒙佳月与姚文海去了紫云楼。钱世新心里一动,看来姚昆想了两日终是有了决定,只不知这决定是如何。待看了蒙佳月与姚文海离开时的模样便能知道了。
钱世新让人盯好太守府,蒙佳月与姚文海回来后再来报他。
这手下得令,前脚刚走,后脚又有衙差来报,这次报的事却是让他大吃一惊。流放容西矿区的囚队在牛山遇匪,衙差伤了三人,囚犯死了四人,其中一人便是钱裴。
所有的计划就是一样的,但是地点不对。明明该到了水莲镇才会遇匪,在水莲镇那处钱裴才该死遁。
钱世新横眼一扫其中一个衙差。那衙差是他安排好半途放钱裴的,见他望了过来便明白意思,忙道:“大人,小的们该死,当时钱裴说憋不住,要方便,我们这才放他们到林子里去的。确是他自己要求的。”
其他衙差赶忙附合,称确是如此。
钱世新明白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又是如此,那老头非要与他做对,非要自做主张。明明安排妥当,他偏不遵从。表面上应得好好的,实际自己另做安排。
钱世新将衙差们遣了下去,仔细想了想钱裴的话。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等钱裴与他联络,他才能知道他躲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