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两边心思

甜蜜桂花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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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寒意丝丝缕缕爬上人身,细小的雪珠子被风裹挟着,撞开门帘闯入屋内。桑葚催着小宫女去搬屏风来,越荷见她们磨蹭着的样子却懒怠训斥,随口就打发了去。见桑葚颇有些闷闷的,心中一柔:“这副苦脸做什么?门帘厚着呢,几颗雪珠漏进来也就罢了。”

    桑葚虎着脸,究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仔仔细细又给越荷整了一遍衣领,防着风漏了进去。越荷知她为自己冒失忤逆皇帝气恼不解,却也无从解释前世恩怨。遂不再言语,只拿了她端来的茶捂着手,慢慢的喝。

    忽然一阵冷风灌来,越荷喉咙口一阵痒丝丝的凉意就要咳嗽,已见桑葚挡在了她面前,对扶着墙进来的女子冷声喝道:“掀个帘子费你好大的劲儿?折腾来折腾去,也不怕把病气过了主子!”横眉冷对,远不似先前亲热。

    越荷苦笑。便见姚黄倚墙而立,一只手正抖抖地放下帘子,显见得瘦了许多。那一副病容,的确十分憔悴。她手握成拳头按在嘴边,忍着咳了几下,道:“桑葚,我有话同主子说。”

    桑葚却冷笑一声,挡在越荷面前分毫不让,口中字字句句直戳人心:“怎么?打量着我们都是傻子呢!你口口声声说为主子考虑,可最后不是你把主子扯到什么积年旧怨里来的?章贵嫔哪里是碰得的,偏偏你自己找死还要捎上我们。现下好了!要不是和慧妃刚刚病逝,圣上顾忌着陈朝宗室那边的感受,你以为主子还能坐在这里,当这个名存实亡的理婉容,听你信口雌黄?”

    “桑葚!”越荷一下子站了起来,然而姚黄已是摇摇欲坠,“你先下去!”

    桑葚一脸不服气,眼角微微泛红,嘴里嚷道:“我再不管你了!”扭头就跑了出去。越荷心中一突,终究还是到姚黄跟前,对着慢慢低下头去的她说道:“别放在心上。”

    “我清楚并非你蛊惑的我,既然是我自己的决定,有什么好怨恨他人的呢?更何况,”越荷自嘲一笑,“就像桑葚说的那样,我很清楚圣上不会拿我怎么样,至少现在不会。和慧妃仙去未久,众人皆知我是择定的下一个陈朝主位,在阿椒被扶起来之前,圣上不会贸然将我拿下。”

    其实,以越荷真正的罪名——“纵容(指使)宫女陷害高位嫔妃”,假如真正公之于众,朝野之人哪怕再要为她说话,至少明面上是找不到理由的。可江承光偏偏不肯要这么一个瑕疵——帝王因为怒火处置嫔妃带来的哪怕一点人心动摇,所以他宁可忍下慢慢来。因此,他不会杀越荷,甚至不会公开她的罪行,而是逐渐淡化她的存在。

    “这一点,章贵嫔也是清楚的。”姚黄点了点头,“但是,奴婢的确查到的那些东西已经足够她忌惮。毫无疑问她不想奴婢查下去,所以她出手打断。她固然清楚这个时机发难主子不会受到严惩,但这样对她反而更好。一来,主子才刚因为和慧妃病逝晋封,如今不好发落刚好令圣上心存芥蒂,避免主子复起。二来,圣上匆匆重新扶植楚贵人,情分必然稀薄,而楚贵人也远比主子好对付。三来,从贵嫔之位起晋封步步维艰,她今日能让圣上怜惜愧疚,来日必然有所回报。”

    越荷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不错。”尽管桑葚忠心,她却依然更加倚重姚黄,也并非是前世的情分。姚黄的剔透是她所看重的,“你做得很好。”

    姚黄摇了摇头:“不过是补救的法子,祸本就是奴婢闯出来的。”

    越荷道:“若非你做事小心,审问时又留下心眼,未必能瞒过洛微言去。——她不晓得我们不止查到了白术的身世,更查到了屏风上。要不然,纵是一时遭人怀疑她也非除了我不可。”她低声叹道,“若非你把那份私抄下来的尚工局记录烧毁,她们必然会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屏风的问题。”

    “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姚黄勉强笑了笑,“屋子里就奴婢和圣上,圣上背对着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壮着胆子掀开香炉把那账簿丢了进去。真险,就差那么一点儿。幸好老天庇佑——”她默默叹一口气,“老天也不愿好人死的冤枉了的。”

    越荷一时也不知如何宽慰她,语言太过无力了。她只说道:“既然查到了瑞香的身份,当初她司掌工器,那么下一步的思路通常就是检查当时的器物。器物纵然有问题也肯定会被处理掉,所以查看尚工局的记录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姚黄,我要令她确信,我们就是在打算进行这一步时被打断的。以洛微言的谨慎,心里肯定还有疑虑。我要她——至少现在要她彻彻底底打消这一点,不然我们依旧是不安全的。”

    姚黄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露出一丝冷笑:“那少不得得靠小茶那蹄子了。她原是个‘忠仆’,只是不敢欺君。如今报了君,再回来请罪——做戏倒是全套。靠她的眼睛,我们总有法子给章贵嫔点儿误解的。”

    越荷点点头:“好。我不会见她的,嘱咐其它人对她态度一如往常,不必刻意折辱。我们明白她是洛微言的人,她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布局务必仔细,我放心不下别人。章贵嫔非留着她给咱们添堵呢,这么个‘忠仆’吞了苍蝇似的丢也丢不掉,看着却碍眼。”

    姚黄道:“主子放心。”又见越荷面色微黯,道,“主子,那蹄子的事谁也料不到……主子不曾做错甚么,也莫要再放在心上。”

    越荷看着外头雪地的白光,道:“我没事,只是在想她究竟何时投了洛氏,还是开头便是贵嫔的人。”又对姚黄道,“桑葚……还请你多担待。”

    “本就是奴婢之过,这些都是应受的。”姚黄坚持道,见越荷仍是看雪,低头裣衽一礼,默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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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只是查到了白术的事?”

    洛微言蹙着眉头问道。她总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重要线索被忽略了。她再次问道:“没有别的问题?”

    甘草犹豫着看了一眼白术,对方正面无表情侍立在洛微言身后,沉静得仿佛事不关己。

    “尚工局的记录没有被调阅的痕迹,目前也没有发现牡丹阁的人和尚工局接触。倒是有人看见过姚黄站在重华宫外头张望。”甘草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主子,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或许就是个巧合呢。奴婢推想,她们不过是偶然发觉了白术的身份,然后根据她从前保管器物这一点顺路追查,思路根本就是发散的,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假如我们不曾即时制止,她们也许会好运地顺着器物查到账簿,然后发觉真正的不对。但我们偏偏早早就制止了呀,在她们找到真正的疑点之前。奴婢觉得,主子没什么好担忧的。”

    “甘草,你一向是最谨慎的。”她道,“你当真觉得没有问题?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相信巧合。我走到今天,靠的也不是什么巧合。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白术就是瑞香,这一点根本就不难发现,我也从来没有刻意掩饰。可越荷和姚黄都不是轻狂冒进的人,她们怎么可能根据这一点就起疑心,觉得是我害了李月河?难道李月河的宫女都给她陪葬了不成,分配到其它人处服侍不是天经地义?”

    她继续说道:“我反而觉得,她们是掌握了些什么关键的信息,才有胆子和我周旋。”她道,越说越觉思路清晰,心中也越发肯定,“她们是掌握了关键的部分,然后一步步反推,想要得到一个完整的、能彻底击溃的我完美证据。从源头开始,一直追到我身边。我想事情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她们一定用了障眼法。”

    “查。”不等甘草回话她便简洁明了地下令,“继续查,注意别被她们给蒙骗了!你知道的,如果越荷在为和慧妃哀悼的过程中‘病逝’了,圣上必然会对我起芥蒂。可假如我的推测是真的,她们的确掌握了关键的信息——”

    白术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不让她们一起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