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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不仅要给杨大山那十个少年结付工钱,就是那十个领了材料回家做绣活的也要结付这几天的工钱了,于是,如花干脆就一起,加了个班,把二婶、桔子她们这十个作坊里的工钱也算了一下,晚上一起发。
酉时过半的时候,如花家的院子里外已站了不少人,厨屋里飘过来的阵阵肉香味,让这些一年吃不上几次肉的人,都流了口水。
村长吴立山的二儿媳妇秦氏是个爽朗的性子,闻到这肉味,再一看旁边几个小姑娘、小媳妇、婶子们的模样,率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哎哟,如梅啊,你家这肉香都飘出去十里外了,别把狼给招来。我们这儿可都是女人家的,没个能帮你们打狼的。”
如梅一笑,从厨屋里探出头来,对秦氏说:“嫂子,你这是夸我和我娘的手艺好呢吧,放心,把狼招来了,有院子外面那帮小子呢,狼要逞凶,先让他们顶着。”
“哎,我说如梅啊,如花掌柜的呢?她咋还不来?不是说她有事要说的吗?我们还等她说完了回家做饭去呢。”
如梅把手里的勺子交给柳氏,从厨屋里出来,看了看天色,确实是晚了,这如花让把人招齐了,她又跑去哪儿呢。
“嫂子别急,如花很守时的,她说啥时候给大家说事,就一准那时候来。”
如梅刚说完,就听院子外的一个妇人喊着:“哎,来啦,来啦,如花掌柜的来啦。”
如花当先走着,后面跟着冬娃子和他的两个小伙伴。
“让大家久等了,噫,方才我听你们叫我啥?掌柜的?嘻嘻,我可不就是个掌管柜子的嘛,呵呵。”如花说着,自己乐了起来。
那个妇人本来让如花听到自己说出了大家背后叫如花掌柜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怕如花不高兴,看如花笑呵呵的样子,才放了心,带着几分讨好地说:“可不是,如花姑娘人小却能干,比那城里铺子里的掌柜都厉害,叫你掌柜的都埋汰姑娘你了,要我说啊,我们叫你一声老板都不为过。”
有那机灵会来事的,忙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
如花笑着,说:“劳各位姐姐、嫂子、婶子们排个队,作坊里的排这边,领活回家干的排这边,冬娃子,叫杨大山他们也进来,这地儿大呢,够他们站的,让他们在这儿排一队。”
冬娃子拿了个碗,“哎”地一声跑出去,去叫杨大山他们了。
有人看到进来的男娃们手里都端着个碗,就出声问:“噫?我说大山、冬娃子,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拿着个碗是要干啥?”
杨大山那几个少年已十三、四五了,见到有些村里的同龄的小姑娘们,都有些不好意思,都闷着不吭声。
冬娃子人小,也没这些拘束,就冲问他的那个婶子说:“桂花婶,是如花姐叫我们三个拿的,我也不知道她要干啥?”说完,又回头去问杨大山:“大山哥,是不是你们也是如花姐让拿了碗过来的?”
杨大山看如梅也奇怪地看着他们,就闷声地“嗯”了一声,再没别的话。
如花从屋里拿了纸笔和钱袋出来,就喊杨大山,“杨大山,那屋里有两张桌子,麻烦你和两个人进去给抬出来。”
杨大山听了,把自己手里的碗交给冬娃子拿着,就叫了三个少年,进了如花说的那间屋子,抬出来两张桌子,如花又叫拿了一把椅子出来。
“姐,肉都做好了没?”
如梅跑进厨屋看了下,这才叫着说:“好啦,都熟了。”
如花就喊:“盛到大盆里都端出来,哎,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才过来。”
志勤和志学、志曦从旁边的院子里过来,看这一院子里人都站着,就先和相熟的几个打了个招呼,志勤才说:“这不是刚写了一篇字,爹才放我们过来的,怎么?你叫我们帮啥忙?”
如花就说:“发工钱。”
接着,如花站到椅子上,冲院子里的众人说道:“各位大婶、嫂子、大哥、大姐、小兄弟们,你们好,这里是丽人坊的作坊,今天,把大家招齐到这里,是有二件事,第一,发工钱,作坊里的人原本是说一月一结的,但这些日子大家赶工很辛苦,所以,我娘就决定,今天给大家也结一次工钱,把这些日子的工钱先发给大家,叫大家回去给家里也有个交待,要不然啊,家里的人恐怕担心我们这作坊能不能发出工钱来呢。”
立时就有人说了:“不会,不会。”
“怎么会呢?我们没那么想。”
如花一招手,大家安静了些,如花又说:“我知道大家的日子过的不富裕,村上的男劳力也多数去服了徭役,家中一家老小要吃饭,也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幸好我娘体谅大家的难处,所以,这个月从你们来干活到月尾的工钱,我们会分两次给你们十个人结了,这是第一次,下一次就到下月初一给结清,从十月起的工钱,则在次月的初五发放,以后都按那个日子发。领绣活回家干的十个人和杨大山你们十个人,今天结发工钱。第二,发福利。”
大家不明白福利是个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摇头。
如花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福利就是指,干活干的好的,给除了工钱外,额外发的东西。今天给大家发的福利就是这些香喷喷的黄狼儿肉,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知道你们干活都很认真卖力,所以,今天人人有份,一人一碗肉,接下来,由我大哥和二哥给你们发工钱,就按你们排队的顺序,先是作坊里的,再是领绣活的,最后是杨大山你们。”
“挨个报名字,大哥你对照名字让二哥给数钱发给他们,志曦你帮着二哥数钱,大姐,你来帮我,咱们给盛肉。我家的碗不够,就叫杨大山他们自个儿拿碗了,干绣活的人,我们先用我家的碗给你们盛好肉,各位婶子、嫂子、姐姐们,可记得一会儿把肉拿家去盛好,再把我家的碗给我们还回来哟。好啦,开始吧,来,冬娃子,你们三个先过来,我给你们把肉盛了。”
志勤这边拿了如花给他写着名单和工钱数的单子,就问这边排在第一个的人:“嫂子,你的名字是?”
“秦梅梅。”
志勤找了她的名字出来,跟一旁的志学说:“二百二十文。”
志学立刻拿了一串两百钱,又数出二十文,志曦数了数,合适了,两人就交给了秦氏。
这边如花先给冬娃子和那两个叫顺子和狗娃的孩子把肉盛了,大铁勺,一人一勺,冬娃子、顺子、狗娃流着口水,嘻嘻地笑着,谢了如花后,就拿着碗一阵风似地跑了。
秦氏领了钱到一旁的桌子前,如花递给她一碗肉,秦氏乐的一脸的笑,“哎哟,这可好,我这回家不仅有钱,还有肉呢,如花啊,你放心,我这回去把肉腾了,就给你把碗还回来。”
“好嘞,嫂子慢走啊。”
所有领了工钱端了碗肉的人,从如花家的院子里出来都喜气洋洋地,那些少年、姑娘家的都风似地跑了,年纪稍长些的也是一路小跑着回的家,端回去的肉比工钱更让一家老小喜出望外。
楼氏和桔子是最后领了工钱回去的人,本来她们都说不要工钱的,可柳氏和如花她们,自然不能如此,两人看着比别人多了一百文钱,都推拒着不要,柳氏就说:“你们两个,一个帮我,一个帮如梅,都比别人多干着一份活,自然是要比别人多些的。”
两刻钟内,所有用了如花家的碗端回去肉的人,都如约跑回来给如花家还了碗,所有的碗都干干净净的,一张张满是汗水的脸都笑呵呵的。
“今儿帮着发工钱,我可是过了回当老板的瘾。”志学笑嘻嘻地说着,拿了一篮子青草,去给兔子们喂食。
如花跟着一起去,兄妹两个给兔子、牛、驴子都添了草料,水槽里也加了水,又把鸡仔都圈进了鸡窝里,这才回了屋。
志勤问如花:“如花,后天去颖州府,你打算和谁一起去?我们几个学堂里都不许请假,连丽人坊铺子开业都参加不了。”
如花说:“大哥,你和二哥、志曦只管好好去学堂读书,以后有机会了,咱这里的铺子开张,你们参加开业礼也不迟。嗯,我想了想,作坊得有人照看,大姐就留家里看作坊;地里边得留人跟着施肥浇水的,还有陈师傅这边盖作坊的工程,也得爹照看着。娘是店铺的老板,开业这样的大事,娘一定得去,这样,这一次我和娘去颖州府。
杏儿姐和森堂哥好久没见二伯了,我们就带他们两个去,森堂哥可以赶车,到了颖州府,也正好去码头找爷爷、二伯他们,一来看看他们,二来给他们把棉袄送去,这天晚上都冷了,听说他们睡的工棚四面漏风呢。”
伍立文说:“家里的地让你杨大叔给照看着,陈师傅那边也不用我们跟着,让你大哥闲时看一下就行,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这就你们加一个志森,我不放心。”
志学也说:“就是,森堂哥没出过远门,他能照顾好你们吗?”
看如花犹豫,伍立文又说:“作坊由你二婶帮着如梅一起照看着,咱都能放心的;地咱都种了,接下来也没多少活,你杨树林大叔种田是个好手,咱家买的他家的地你也看到了,他养的多好,把地交给他,你就放心吧。路上不怕没事,万一有事呢,志森毕竟还是个孩子,我还是得跟着。再说了,爹也想去看看你爷爷、二伯。”
柳氏想让伍立文去,可看看志勤、如梅他们,又不放心地说:“家里就留志勤他们几个,要是有事咋办?要不,他爹,你还是留着照看家里,你在家,我也放心志勤、如梅他们呀。”
伍立文却说:“志勤十三了,也该早点经经事,村子里他奶奶、大伯都在,有事,还能找村长立山哥来帮忙,你有啥不放心的,就这么说定了,我跟你们去。”
如花想想,也是,村子里也出不了啥大事,到时候和村长伯伯打个招呼,让他多照应着些志勤他们,不会有啥事的。
于是,如花就说:“那好,爹就跟着去,正好,本来我还想着雇一辆车把咱这些日子赶的绣活给带上,爹既然跟着去,我们就不雇车了,就赶咱家的牛车把货拉上,我们坐驴车还宽松些。这些日子大哥你们去学堂,就坐咱村吴大爷家的牛车吧,给他付个车钱,他也能多挣几个。”
志勤却说:“我们又不是啥精贵的人,没车咱不会走着去呀,再说了,每天早上你还叫我们跑五圈锻炼呢,我们跑了去学堂,这一路也不就是锻炼了吗?”
“嗯,也是,那你们就跑去学堂吧,这样还真能锻炼呢。可惜,吴大爷挣不到你们坐车的钱了。”
志勤笑了,点了下如花的脑门,说道:“就盯着你哥存的这些铜板呢,改天我全花光了,看你还惦记不。”
如花嘻嘻地笑着,一家人又说了会话,这才都洗洗睡了。
第二天东子要去镇子上送面条,如花特地跟着去了,想瞎猫碰个死耗子,能在镇上再碰到白靖轩,和他拉拉关系,没成想,把整个镇子转了个遍,都没碰到白靖轩。
“表哥,咱走吧。”没碰到白靖轩,如花想他一定是在县城呢,有些失望,就叫东子赶车走。
路过铁匠铺子时,被人拦住了车,如花掀窗帘一瞧,原来是那位打铁的铁匠师傅。
“小姑娘,我有个事要和你说说,你能进铺子里来一下吗?”
如花看看稍显无措的铁匠师傅,见东子看了铁匠几眼后冲她点了下头,于是,如花就说:“行啊。”
跳下驴车,如花看东子把驴子拴在铁匠铺子外,和她一起进了打铁铺子,说是铺子,其实不过就是敝着的棚子而已,打铁干活啥的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小姑娘,我姓柳,柳树的柳,是四盒子村的。”柳铁匠摸了摸脑袋,黑黝黝的手很大。
如花点头,“嗯,柳师傅,你找我说啥事?”
柳铁匠不好意思地又挠挠头,慢腾腾地说:“你那个东西,我看着不错,能不能,能不能打了去卖?”
如花顿时睁大了眼睛,脑袋里不停地转着,想着到底是啥东西叫他看出利益来了?她可没在一个地方全套的打东西的呀。
如花带着小心,问柳铁匠:“你说的是啥?”
柳铁匠看如花有些防备自己的模样,顿时也有些心里没底,气弱了许多,说:“就是昨天你打的那个东西,听你说削皮好使,我一时没注意,多打了一个,给我媳妇用了下,真是削皮削的可利了,还有擦丝啥的都好使,有这东西,土豆、萝卜这些的,都能削皮擦了丝,比刀削刀切的还要好。所以,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做了卖去给酒楼的厨房用,他们每天要削皮要切丝的东西可多呢。”
如花听了,这才放了些心,还好不是那几样东西被这铁匠看上了,要知道压面机可是让大伯藏着用的,排耙、单耙、收割机、播种机那些也都只在自家地里用过,以后,机会适当了,她才能拿出来让大家共享呢。
“嗯,那东西是我家想出来的,你要打来卖,这……”如花说着,一下子就停住了,把这柳铁匠的心都给吊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听见如花说:“这也可以。”
柳铁匠高兴地笑着,对如花说:“你放心,卖的钱我肯定不会全拿的,除了料钱外,我把赚的钱和你对半分,你看行不?”
如花问:“你一个打算卖多少钱?”
柳铁匠想必是早就算过了,很快地就回答如花说:“一个卖一百文,这料占一半的钱。”
如花算了算,想了想,才说:“这样,我同意和你一起赚钱,但要给你提几个建议,首先,这东西卖一百文太便宜了,你一个卖二百文,料和人工都按五十文算,减去这一百文,剩下的一百文咱一人分五十文,五十文是你卖的盈利,五十文算我想出这东西的设计费。”
柳铁匠想了想,那这人工和盈利加起来就一百文呢,他卖十个可就赚一两银子呢,于是,欣喜的点点头。
如花又说:“其次,你不要打一个卖一个,你要花时间多打一些,然后拿到镇上和县里的酒楼去卖,要不然,这东西用来好使,可打起来也简单,人家买回去一个,一学就会,到时候你这边就挣不了钱了。”
柳铁匠恍然大悟,猛地点头应是,“是啊,我没想到这个,这东西任何一个铁匠看了,都会打出来的。是是是,我得多攒些货了再去卖。”
如花看柳铁匠明白了,就说:“最后,你还得在这东西上加上商标。嗯,我姓伍,你姓柳,这是咱们两合伙的生意,就干脆以咱们的姓冠名吧,叫‘伍柳牌’以后要是合作愉快的话,再有啥东西,就都用这个商标刻在上面,别人看了也就记住了。”
“商标?是标记吗?”
“是标记,也就是这东西是哪家打制的,一看就会知道是你家出的。”
柳铁匠“哦”了一声,说:“行,伍柳,伍柳牌,听着还不错,就这个名了。那你看,我要打多少个再去卖好呢?”
如花就说:“先打上二百多个,你多久能打出来?”
柳铁匠算了下后说:“每天还有其它活计,这料还得是省出来的,要打这二百多个,怎么也得到月底了。”
如花心道,刚刚好,自己这明天要去颖州府,看那边装修的情况,还要忙着开张,回来最快也是九月二十八、九了。就说:“行啊,咱赚的就是第一笔钱,要人家学会了,咱也卖不了这么个价钱。你这些天就打,躲着些人,别让人家知道了。我是明天要出趟门,月底能赶回来,到时候我来找你,咱去酒楼卖,再找家杂货铺子,让他们收了你的货,有人要买就去杂货铺子买去,还省了你到处跑着找买主。”
“行,就这么说定了,月底你可要来啊,如果你没来,我怎么找你去?”
“哦,我家在大吴村,村里只我一家姓伍的,你问问人,都知道。”
柳铁匠安了心,就说:“那好,我这就去忙了,到时候货备好了,咱们就去卖。”
“嗯,好。”如花点头,没想到在镇子上没见到她要找的白靖轩,可柳铁匠又找上她,让她又做了一笔生意,这也算意外之喜没白来啊。
“表哥,你晚上没事的话,就到我家来,和我哥他们一起学着认认字,日后有机会也能上学堂。”
赶着驴车的东子听了如花的话,吃了一惊,转头看如花,从车厢里探出身子来和他说话的如花表情是认真的,东子急促地说:“真的可以吗?我也能认字?”
如花干脆从车厢出来,坐在东子旁边,晃着一双小脚,歪着脑袋看着东子说:“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了。我大哥他们学认字也不过几个月的事,你看看他们,现在在学堂学的还不错,能跟上夫子的教学进度。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脑子不好记不住。”
“你每晚过来,跟他们学几个字,你再多用些功,日子长了,那还不就都学会了。到时候也去上学堂,将来去参加科考,考上了好,考不上你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干啥也方便的嘛。”
如花想到吴家被夺去科考的资格,不由地想到了吴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丁志森,于是又说:“等志森哥和我们从颖州府回来,也让他来学,就算他不能参加科考,但学会了认字,最起码不会让别人骗。要不然,表哥,你想想啊,不认识字,遇上骗子,要是骗子哄你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那可就糟了。”
东子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他是想学认字的,他也知道吴家五代不能参加科考的事,为此,村里的青子哥不知道为这事背地里哭了多少次。
在大吴村的日子里,东子知道,吴立青是最爱读书也是最有希望考上的人,族长、村长甚至是刘秀才,都说过,青子哥字写的好,书读的好,可就是不能去参加科考,所以,不管青子哥付出了多少努力,在学习上花了多少心思,都看不到光明的前途。
而东子自己,也曾以为自己一样,这辈子没机会识字念书,毕竟他不可能像青子哥一样,全家的钱给他买本书,青子哥就能跑到邻村去偷听夫子讲课,就能学会认字、写字,青子哥家租了刘秀才家的地,求刘秀才指导指导青子哥,青子哥就能让刘秀才另眼相看,认真地教了他。
“噫,那是吴二伯的杂货铺吧,表哥,表哥,快停下,表哥,你想啥呢?”
东子被如花的喊声拉回了心神,看如花不解地望着他,东子说:“如花,我去,我今晚就去你家,我要跟志勤他们学认字。”
如花一听,才知道这半天东子还在想这事呢,就笑着说:“嗯,好。表哥,我要去吴二伯的杂货铺看看,你和我一起进去,我不认识他。”
东子停好了驴车,吴二伯的儿子正好出来,就问东子:“嘿,东子,你咋来了?”
“志北哥,我和表妹来找吴二伯,他在吗?”
吴志北看了看如花,心想,这个就是二嫂常挂在嘴边夸个不停的伍如花。
“哦,在,我爹在里面呢,来,你们先进去,这驴车我给你拴好去。”
“哎,好嘞,谢谢志北哥了。”
东子和如花进到杂货铺里,见铺子里正好有两个客人,一个妇人正在打醋给一个大婶,另一边的货架边上,一个中年人正在给一个客人取碗。
东子给如花指了指,说:“那边的就是吴二伯,那边穿蓝衣裳的是吴二婶。”
吴二婶收了钱送走了那个买醋的大婶,看到了东子,就过来了,“东子,这是那个叫如花的小姑娘吧,哟,真是漂亮,到底是大地方来的,瞧瞧,这气度就是和咱乡下人不一样。”
如花乖巧地冲她叫了声:“吴二婶好。”看吴二伯也过来了,如花又对吴二伯问好,“吴二伯好,我叫如花,是新搬来村子上伍家的二闺女。”
吴二伯笑着说:“知道,知道,都听我大哥说了,就是一直没见过你们的面。来,这里有糖,吃块糖吧。”
如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吴二伯,谢谢你,我换牙呢,吃不成。”
唉,如花很是无语,没想到穿越来了,从头来过,还又得经历从小到大,还得再换一次牙,是的,如花换牙呢,她也是早上吃饭的时候,冷不丁地听到咯吱地一声响,张嘴一吐,一颗小白牙就落在了她的掌心,那一刻,如花无比的郁闷啊。
“哦,那就不吃糖了,这儿有点心,吃点心吧。”吴二伯对如花那是对一个小孩子正常的态度,看如花为自己的牙齿伤心,于是,赶紧地又拿了块点心来哄如花。
如花不能再拒绝吴二伯的好意,和东子接了点心,两个人吃着,如花边吃四下打量着吴二伯家的杂货铺,忽然,如花看到杂货铺正门对着的一侧,有一道门,于是,如花好奇就问:“吴二伯,那边的房子是干嘛的?里面住人吗?”
吴二伯回头看了,这才知道如花问的是那边的侧门,就说:“不住人,那道门出去就是旁边的街。”
如花走过去看,门侧开着一条缝,如花推开来,走出去,果然,这边居然就来到了另一条街,而且,这条街远比正门那边的街要繁华许多。
如花又看了看旁边,从吴二伯这边开始,一连四家都是关着门的,一如吴二伯的铺子一样。如花擦了擦嘴边的点心渣,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看了看,又走了回来。
再从另一边一直走,走到街角拐了个弯,又走了一段距离,才到吴二伯家杂货铺的正门,如花抬头看了看,又往前走,杂货铺旁边的几家也都是铺面,有卖布料的,有卖汤面的,他们的店门都是开在这边的。
如花带着一肚子疑问回了杂货铺子,碰上正要去找她的吴志北,一见如花就说:“哎哟,你跑哪儿去了,东子都急了,哎,你咋从这边过来了?”
“表哥呢?”
吴立北看如花进了杂货铺,跟在后面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找你去了。”说完,从侧门出去,就听他喊了几声,一会儿后,东子从侧门里冲了进来。
“如花。”
如花“呵呵”地笑了笑,说:“表哥,我从街那边绕回来的。吴二伯,吴二婶,志北哥,我没乱跑。”
东子问:“没事就好,如花,咱现在还去哪儿?要不要回去?”
如花说:“稍等一下,我问吴二伯个事。吴二伯,你这店门为啥不开在这边?”
吴二伯一愣,又看了看那道侧门,就说:“我租这铺子的时候门就是这样开在这边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没注意过呀。”
如花说:“吴二伯,你看看,这条街比这边要繁华很多,街上的人也多,如果你把店门改一下,换到这边来,那进店买东西的客人不就多了吗?而且,你也不用把这边的门给堵了,你可以把这边的门开小一些,这样,老顾客来了,还能从这边的门进来买东西,不过,就是平常你们看店时,要多留心些,两道门开着,要防着小偷乘乱进来偷东西。”
吴二婶跑到侧门那儿看了看,回头就说:“哎呀,真是,咱怎么就没想到呢,这门开在这边,那买东西的人准比这边来的多呀。当家的,咱找两个工匠把这边的侧门加大吧。”
吴志北盯着如花看了半天了,这会儿见他娘这说干就干的劲儿又上来了,就说:“娘,你先让爹想想,别听一个小丫头瞎指挥。”
如花“嗯?”地转头看向吴志北,心道,你这个小子,叫谁小丫头呢?真是,怎么总有人看自己不顺眼,要和自己对着干的。
吴志北看如花瞪着自己,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变的更大了,气鼓鼓的小模样配上她向前挺着像是要冲过来的架式,吴志北逗的一下没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如花眼珠子转了转,吸了口气,转头对吴二婶说:“二婶,我老早就听别人说志北哥有些,有些那个,你和吴二伯可得上点心,早点给他治治,要不然,唉,不知道哪家的闺女能相中他。”说时,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说吴志北脑子有问题呢。
吴志北“嘭”地一声,从凳子上滑坐到了地上,大张着嘴巴,眼睛瞪的老大,这脸啊都红到脖子根了。
吴二婶不知道如花这是在气恼吴志北,故意说来骗人的话,她可信以为真了,忙问:“谁说的?谁说我家志北脑子有病了?哎哟,这坏心肠的人啦,我家志北这两年就要相看闺女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家志北还怎么娶媳妇,还有谁愿意给我家志北生儿子。”
“扑哧”,如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因为她看到本来已从地上起来的吴志北,听到他娘吴二婶说“谁愿意给我家志北生儿子”时,太过羞恼的吴志北又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摔的又点重,疼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吴二伯过去,一把拉起二儿子,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说道:“臭小子,边里待着,不许乱说话。如花,我看了看,又想了想,确实你说的对,把门开在这边确实要比这边好。他娘,我这就去找工匠,你和志北看着店。如花,东子,你们再坐回儿。”
如花就说:“不了,吴二伯,我们这就走了。”
不理会志北咬牙瞪眼地冲自己做着鬼脸,如花和吴二伯、吴二婶道了别,就赶着驴车准备回村子去。
路过昨天买酒的酒肆时,如花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如花脑袋撞在车壁上,“哎呀,谁啊?”
“如花,是昨天那个公子,他又把咱的车拦住了。”
如花捂着脑门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和昨天一样的情形,白靖轩这家伙拦在车前,不让东子赶车。
“白靖轩,上车来,我正找你呢。”
如花揉着脑门,见真的是白靖轩,高兴地就一招手。
白靖轩以为看花了眼,又仔细瞧了瞧如花,果然是微笑着在对他说话,白靖轩先是“哼”了一声,接着,在东子防备的目光中,向前两步,跳了上驴车,钻进车厢里。
“哎,表少爷,还有我呢。”
阿桐看东子赶了驴车要走,忙从后面追了过来,如花听见了,就叫东子停了车,看到阿桐坐在了东子旁边后,如花才叫东子赶车继续往前走。
如花歪着脑袋,问:“白靖轩,我明天要去颖州府,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白靖轩绷着一张俊脸,从上往下,把如花看了两眼,冷声问道:“谁告诉你我的名字叫白靖轩的?”
如花“啊?!”是啊,谁告诉她的?呜呜,好像和白凌飞谈交易的时候她就叫过白靖轩的名字,可白凌飞都没问过她的,这白靖轩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她怎么知道他名字的呢?
“刘掌柜叫我轩少爷,阿桐叫我表少爷,你见我时叫我的是白少爷,请问,你是怎么掐指一算,算出我名字中间的字是靖字的?”
如花“哦?这个嘛?!”
白靖轩看如花小脸微红,一双大眼睛来来回回地四下里乱瞟着,就是不敢将目光瞟到他的脸上,白靖轩身子往前一探,如花立刻抬头把身子往后一靠。
“说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你怎么知道武家镖局会遇袭?”白靖轩紧紧地盯着如花的眼睛。
如花瞪大了眼睛,白靖轩冷峻的一张脸庞全部映入了她的眼内。身子紧贴着车壁,如花的呼吸有些紊乱。
“不要告诉我你是什么小仙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或许,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白靖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盯着如花的眼神不曾一刻放松,右手却也已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如花同样没有离开过注视着白靖轩的眼神,微微移了下身子,将眼眸轻轻地垂下,长长的如蝴蝶轻翼似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在她的眼睑处留下一处阴影。
“如花,如花。”东子好久没有听到如花的声音,情急之下喊了几声。
如花轻轻地抬起头来,伸出手把白靖轩往后轻轻地一推,这才扭头冲着车厢外赶车的东子说:“表哥,我和白公子说些事,你慢慢地把车往村子里赶。”
东子听到了如花的声音,微微放了些心,就说:“行,有事叫我。”
“好。”如花答了,再看向白靖轩,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托着下巴,对白靖轩说道:“其实,我不知道那个镖队会出事,是碰巧了。我爹当年曾遇到过这样的事,碰上镖队被劫镖,就连我爹这个路过的都差点遭了殃,所以,我爹常说,能让镖队护着的,都是比较贵重的东西,打这些东西主意的人多,我们老百姓小户人家的自然要躲着些。”
白靖轩有些不相信,“哦?是吗?”
如花俏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说:“不是吗?事实就是如此,要知道,在那个镇子听到镖局出了事,我娘还到土地公那儿去烧了香。”
白靖轩双手垫在脑后,向后一靠,瞥了眼如花,说道:“哼,我还是不相信你这个说词。”
如花皱了皱鼻子,看着白靖轩,好一会儿后,如花指着白靖轩,说道:“你,你不会是遇到了那些劫镖的,看到了一切,所以害怕的想找个和你一起背负这个阴影的人吧?”
白靖轩当即呆愣着,久久地,没有动一下,如花捂着嘴巴,看着白靖轩,看他额头冒了汗,本来晃悠着的腿也僵硬着不动了,于是,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如花有些可怜起白靖轩了。
如果亲眼看到了劫杀镖局和商队的那一场血案,这个少年是怎么没有被当场发现的,又是怎么躲开了有可能在暗处望风的人,这些日子又是怎样不让自己被鲜血和噩梦束缚着自己快窒息的。
看着白靖轩僵硬的身子,如花忍了忍,还是上前去,拉下他的两只胳膊,用手给他捏了捏,边捏边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就当做了个噩梦,再别想了,既然你能躲开那些人,那就是你没被他们发现,别想了。”
白靖轩看着如花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听着耳旁如花轻轻地低喃声,白靖轩闭上了眼睛,那双小手捏完他的胳膊后,又拿着手帕给他搓了搓僵掉了的手指。
“如花。”
车帘被快速地掀开,如花伸着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东子向车厢里看去,那个白公子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
如花还想这白靖轩的随从半天没出声,这掀开帘子时就瞧到阿桐坐着头一点一点在打着瞌睡,如花就小声地说:“表哥,咱们往县里去一趟吧,送他们两个回去。”
东子听了,又看了几眼白靖轩,无奈,只好扬起鞭子,赶着驴车转了个方向,往彭田县县城去。
“我走了。”白靖轩从驴车上下去时,颇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方才居然睡着了,而且,没有再做那个让他整夜都会随时惊醒的梦。
“好。”如花说着挥挥手。
白靖轩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后面跟着的阿桐被又转回去的白靖轩给撞到了一边。
白靖轩又来到驴车前,问如花:“你说你明天要去颖州府?不回来了吗?”
如花说:“嗯,月底左右回来吧。”
白靖轩犹豫了下说:“刚才一见面时,你说你找我,问我去不去颖州府?”
如花点头,说道:“是啊,我家在颖州府要开一个铺子,明天去看看装修好了没,想着最迟二十六开业,我想请你和刘掌柜去看看,要是有你们瞧的上的货品,我想和你们做做生意。”
白靖轩点头,“哦,那好,我去问问刘掌柜,他要是没时间去,那我就自己去。”
如花忙点头,说道:“好啊,欢迎你来,我家的店铺就在离码头很近的那条街上,原来叫成记布店的那一家,你来了就到那儿找我,我带你看看我家作坊做的绣活。”
“嗯,好。”
和白靖轩告了别,如花独自一个人坐在车里的时候,这才感觉到一丝沉闷。白靖轩居然遇上了劫镖的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没有发现白靖轩呢,唉,自己还真是,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呀,还是给自己招了个祸根啊。
“如花,这个时辰了,咱干脆去镇子上接志勤他们吧。”东子看从县里回去的时辰,想着还不如再到镇子上去接一趟志勤他们呢。
如花忙说:“去,咱们去接,要不回家了,爹还得跑一趟呢。”
东子笑着说:“志勤他们老说自己走回来,不让接的,要是看到咱俩个去接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是高兴呢,还是生气呀。”
如花也笑了,说道:“也就接今天,明天我们把牛车、驴车都赶走了,他们想要车接,都没得接呢。对啦,表哥,我们把车都带走了,你要是去送面条的话,就雇吴大爷家的牛车去吧,别省那几文车钱,几十斤的面条提着也重呢,再说杏儿姐也不在,没人帮你换换手。”
“嗯,到时候再看吧,这两天大伯准备开始做干面条,到时候就不用每天都去送了。”
如花听了,也高兴,大伯的面条生意好了,大伯的心情也好了,身体似乎也比以前好些了。
“抽空还是带大伯和小叔去县里看看大夫。”
东子默默地点了下头,想起自己的娘,要不是路上一直舍不得看病省钱,也不会就那么突然地去了,留下他一个人。
接了志勤、志学、志曦三个,几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家,柳氏正叫伍立文赶着牛车去接她的几个宝贝儿子呢,看到如花和东子接了他们三个回来,就又笑着去叫伍立文卸了牛车,把牛赶回到牛棚里去。
“娘,明天路上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柳氏想了想,说道:“嗯,都堆在那间屋子呢,你再去瞧瞧,看都带齐了没有,可别落下个啥。”
如花到柳氏他们屋子旁边的那间去看了看,又在各个屋子转了转,最后,对柳氏说,“娘,把红豆腐乳都带上,白豆腐乳带上六坛。”
柳氏就问:“带那个干啥?”
如花就说:“送礼的,卖的,咱自己吃的。”
“咋?这又能做一笔生意了?”
“嗯,上次不是从王掌柜的一品酒楼点了几个菜来吃吗,真是一点特色都没有,你不知道啊,那王掌柜的一直盯着我呢,他说我给成掌柜出了那么多主意,要我也好好给他的酒楼出出主意,他的酒楼再这样下去,没多少日子就得关门了。我带红豆腐乳去,给他做些菜,帮帮他,也顺便嘛,呵呵,给咱的新店开业赚点儿周转的钱留在店里用。”
“嗯,那好啊,就让你爹、大哥他们都搬来,要不明天中午又忘了。”
忙到很晚,终于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如花洗了洗睡下,这一夜想着白靖轩的事,睡的不是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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