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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是女子的成人礼,一般情况下,女子及笄之后才行婚配。
因此,疼爱女儿的人家把及笄礼看得很重,很早就开始筹备。及笄礼的程序基本固定,来观礼的宾客都是至亲好友,宴席也是要经心准备的。
行礼之日穿戴的衣物首饰都要千挑万选,这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簪子。
及笄一般要加三次,每一次用的簪钗都不一样,所代表的意义也不一样。
女孩及笄礼上所用的簪子都由自己或父母精心挑选,也有长辈送的或身居高位者赏的。正式定了亲或许了人家的女孩,婆家会送一根簪子在及笄礼上用。
汶锦要行及笄礼,范成白不能来观礼,却给她送了一只名贵精致的白玉簪。
这其中的意思,只是不是痴人,都明白。
除了那根白玉簪,范成白还送了其它礼物,还有一封信,就更耐人寻味了。
这是大事,海诚和周氏要商量,让她回避。她不放心,想留下来听听。
海诚拿出信递给周氏,说:“我父母都不在了,国公府又是那样的情况,我们这一房的事也没长辈能帮我出主意,只好你我二人做主。”
周氏冷哼道:“别看平日我们遇到事没人商量,帮倒忙的人绝不会少,尤其是国公府。岩儿年纪最大,他早就说不高中不娶妻,倒可以拖上几年。
绣儿马上及笄了,二姑娘的婚事今年必须定下来,能办了最好,五姑娘也不小了。国公府女孩不少,国公爷还想靠姻亲搏一把呢,能不干涉她们的婚事吗?”
“你先看信。”
“不看我也知道写的什么。”周氏看完信,冲汶锦努嘴一笑,说:“范成白家中无父母长辈,只要我们点头,这门亲事就算成了。他还是个急性子,说等明年他再回京述职,连小礼、大礼、成亲一起办,结完婚就带你回西南省。”
汶锦一把抢过信,看完后,长叹一声,摇头说:“我不愿意。”
上辈子,她与范成白青梅竹马,她喜欢他、慕恋他,想跟他演绎才子佳人的故事。怕小孟氏干涉他们,她极力取悦陆太后,争取到赛诗会自主择婿的机会。
可范成白不懂她、不信她,还把萧梓璘当成假想敌,自作聪明,与程文钗联手捣鬼。结果怎么样?当了豺狼虎豹的助力,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回想前世的惨痛,她最恨自己轻信、糊涂,其次就是恨范成白多此一举。
当然,无论是她恨自己,还是恨范成白,跟恨小孟氏和程文钗这些仇人是不一样的。她想把小孟氏之流抽筋削骨,让他们比她前世的经历更痛十倍。
而对于范成白,还可以是熟人、是朋友,却不想再有任何情感的纠葛。
既然仍在这一方土地,不能此生陌路,那只能守住自己的心,方是最好。
周氏把信抢回来,斜了汶锦,问:“我要是愿意呢?”
“你愿意?哈哈,那也不错,你嫁吧!只要父亲和范成白……”
“臭丫头。”周氏抬手就打,“我让你胡说,你敢埋汰你娘?胆儿真肥了。”
汶锦想到周氏会动手,躲得不慢,但额头上还是挨了一巴掌。她见周氏还要打她,赶紧滚到大炕角落,双手捂着脸,呜呜痛哭,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干打雷不下雨,就是用来吓唬爹娘的。
“绣儿还小,说话有时候口无遮拦,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打她干什么?没轻没重的。”海诚斥责了周氏一顿,又坐到汶锦身边,好言好语安慰她。
“那你说这事怎么办?范大人簪子、厚礼都送了,信也写得明明白白。”周氏一直认为范成白是最佳女婿的人选,几年前,她心里就有想法了。
别说范成白能做到多大的官,赚多少银子。单家里没有父母长辈这一条,就是周氏向往的。进门就当家作主,不用立规矩、看脸色,多么自在舒适。
一想到自己嫁进柱国公府所受的欺侮、所生的闲气女儿都能避免,周氏就对这门亲事百分百满意。何况现在范成白已是三品官,过门就能封诰命夫人。
可汶锦不懂她当娘的这一片苦心,连海诚似乎也不是很看好这门亲事。
“这种事愿意和不愿意都好办,关键是如何抉择。”
“你想如何抉择?”周氏瞪了汶锦一眼,又说:“别看这臭丫头平日表现得乖巧懂事,毕竟经历少、见识浅,不知人性狠毒,婚姻大事可不能由她作主。”
海诚笑了笑,说:“我的抉择就是——我听臭丫头的。”
汶锦冲周氏做了一个大大鬼脸,又用双手捂在脸上,很夸张地放声大笑。
二比一,完胜,周氏干瞪眼,没话说了。
范成白出局了。
海诚没问汶锦为什么,别看考虑的时间不长,他也知道女儿做出这个决定已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听汶锦的,就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因由了。
至于如何回复范成白,那简单,他能把理由编得很动人,这是为官者的强顶。
周氏倒想知道汶锦为什么拒绝范成白,只是问到这个问题,汶锦的嘴闭得比死河蚌还紧。她白费了许多唇舌力气,也没问出所以然,就放弃了。
海诚和周氏都很重视女儿的及笄礼,以此摆席设宴,也是在京城结交朋友的由头。之前,海诚职位落定,汶锦迁入新居,他们大摆宴席,收获颇丰。
“老爷今日不着急去衙门吗?”
“我请假了,还有五天绣儿就及笄了,我也该帮你准备才是。下个月连上端午共能休沐六天,我全都倒在这几天一起休了,下个月也该农忙了。”
周氏很高兴,忙说:“我要去趟密州请大哥一家来观礼,还要到铭亲王府请铭亲王妃,又要到府里去请国公爷和老太太,这都需要我们两个人去。”
“好,你来安排。”
夫妻二人商量一番,决定先去密州,周赋和蒋氏也要回密州祖宅,正好同行。
因天气不好,他们未带汶锦同去,周贮一家要带观礼,很快就能见到了。
汶锦留在家里准备礼物,有些宾客需要登门邀请,送礼必不可少。
海诚和周氏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周赋和蒋氏办完事,同他们一起返回,周贮一家也来了。周达把汶锦接过去同周贮一家见面,自是一番热闹喜庆。
次日,海诚和周氏备下了厚礼,带汶锦去铭亲王府,请铭亲王妃做汶锦及笄礼的正宾。他们一家登门,唐融和清华郡主都很兴奋,早早就到门口迎接了。
铭亲王见了海诚,说了几句不闲不淡的套话,就进宫了。唐融和铭亲王的第三子萧梓崇陪海诚说话,萧梓崇善谈,也会调节气氛,才没冷了场。
清华郡主和铭亲王府的几位庶出姑娘把汶锦和周氏接进内宅。
自唐融回来,又得了铭亲王世子的封号,铭亲王妃又得意又舒心。当家主母高兴,府里来凑趣、讨喜、捧场的人自是不少。
今天又有铭亲王妃母女看重的客人来访,内宅可就热闹多了。
“我的融儿与家里失散时刚启蒙,统共没读三五本书,这些年又没有先生教导,学问确实太差了。我现在也想开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也少不了他一世富贵,我也就不苛求他了。今生我们母子还能团聚,也不枉我吃斋念这些年。”
铭亲王妃等人与汶锦母女分宾主坐定后,就开始说一些家常闲话。她也为遮掩,把唐融曾在海家做家仆护卫的事说给众人听,边说边感慨。
“王妃娘娘逢人见人就说世子爷的事,总把世子爷吃了十几年苦、没学问挂在嘴边上,就不说昨天皇上赏赐了谁一大堆宝贝,连王爷都看得眼红了。”
说话的是铭亲王一个姓卢的侧妃,萧梓崇的生母,最后讨铭亲王妃欢心的人。
周氏明知皇上赏赐了唐融,故意装作不知道,给她们捧场,“卢侧妃快说说皇上赏赐了谁,连铭亲王爷都眼红,那肯定是价值连成的宝贝吧!”
“我跟你说吧!昨天皇上高兴,召了二十名喜好武艺的皇族子弟比试。我们家世子爷横扫一片,打败了十八个人,只败给了临阳王殿下。
临阳王殿下说他也不是我们世子爷的对手,只因我们世子爷打了太久,体力透支,才败了他。皇上很高兴,赏赐了他们二人,我们世子爷得的赏赐最多。
王妃不让提这件事,怕别人知道了,会把我们世子爷得的赏赐抢走。那些宝贝还留着给世孙压柜底呢,到时候孙子成了群,不够分可怎么办?”
铭亲王妃打了卢侧妃一下,说:“你这贫嘴滑舌的,真没个正经,我服你了。”
众人都跟着凑热闹,卢侧妃就说得更高兴了,逗得铭亲王妃放声大笑。
周氏也适时凑趣,恭维的话说了不少,趁铭亲王妃高兴,她说明来意。
之前,铭亲王妃就跟清华郡主说过要在汶锦的及笄礼上做正宾的事。今天海诚和周氏带汶锦登门邀请,她很爽快就答应了,还叫铭亲王府几位侧妃去捧场。
“多谢铭亲王妃。”周氏带汶锦郑重行礼。
铭亲王妃答应了,周氏心里那块石头也就落了地。不管铭亲王妃是不是要谢他们家对唐融的恩情,有一品亲王妃做正宾,汶锦在京城的名气定会大涨。
这也给海诚和周氏乃至柱国公府上下莫大的脸面。
“不用谢我,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铭亲王轻叹了一声,说:“其实我该好好谢谢你们家才是,我的融儿没什么出息,能平安回来,就是我的福气。”
卢侧妃忙说:“又在妄自菲薄,等着我们说好话呢,大家快接上了。”
“去去去,就你没一点正经。”
汶锦冲铭亲王妃福了福,说:“禀王妃娘娘,世子爷武功极高,定有为朝廷效力的机会。还有一点恐怕大家都不知道,世子爷通瑶医,会解奇毒和蛊毒,得过高人的真传。平常医者救死扶伤,他能从阎罗手里抢命,这还算没出息吗?”
清华郡主瞪大眼睛,“真的?是真的吗?教我,一定要教我。”
“不是我懂,是世子爷精通。”
“哎呀,我都懵了,我去找他。”清华郡主一溜小跑儿出去了。
听说唐融有这等本事,不管是真心为他好的,还是觊觎他的份位、有不良居心的,都被镇住了。他专解奇毒,内宅那些阴鸷手段,对于他来说就是小儿科了。
“听听,听听,唉!我不说话了,免得说我没正经,我躲一边嫉妒去。”卢侧妃阴阳怪气地说着奉承话,又为铭亲王妃引来了铺天盖地的恭维讨喜。
“行了行了,我不说你了,多说一句都是我没理。”铭亲王妃笑得都合不上嘴了,挥手道:“把我赐给琇滢县君的礼物呈上来,你们也不能落了空。”
一个穿戴体面的嬷嬷带着八个丫头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重重的托盘。她们把托盘罗列到桌子上,揭去上面的红布,才整齐划一地退出去了。
这些都是铭亲王妃送给汶锦的及笄礼,头面首饰、锦缎面料,样样华贵,琳琅满目。在这精致华美、各式各样的首饰中,只缺了一样,那就是簪子。
汶锦明白铭亲王妃的用意,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周氏脸上则闪过遗憾。
因为前世种种,她拒绝了范成白,令周氏着实郁闷了一把。
唐融跟她相处时间不短,他们一家都知道他品性不错,可汶锦不会做侧妃。
若能做正妃,这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姻亲,这也正是周氏遗憾所在。
卢侧妃顺应铭亲王妃,送了汶锦一只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其他侧妃也给汶锦送上了礼物。周氏一一记下了,礼尚往来,人家送了礼,她也要回礼。
在铭亲王府吃过中饭,又把行及笄礼那天的程序捊了一遍。铭亲王妃让人做了记录,大概熟悉了过程,汶锦和海诚、周氏才带上她赐了礼物回去了。
他们刚回到家里,陆太后的赏赐就到了。除了首饰面料、罗帕香囊之类的小女儿家喜欢的物品,还有一根碧玉兰花簪尤其精致贵重。
周氏打赏了传懿旨、送赏赐的人,海诚又写了谢恩的折子,让人送到了宫里。
天快黑的时候,海贵妃的赏赐也到了。
铭亲王妃赏了,陆太后赏了,海贵妃这姑娘不赏大概觉得过不去,才让人送来了赏赐。她赏赐的东西不多,却也价值不菲,其中一根红宝石簪子很是名贵。
海诚叹了口气,说:“我们该给贵妃娘娘封一份礼送到宫里才好。”
“应该的,我今晚就准备好,明天老爷送进去。”周氏轻哼一声,又说:“我们二房跟贵妃娘娘没有怨结,都是老虔婆瞎搅和,国公爷又不敢说句公道话。现在贵妃娘娘和悯王殿下除了四房,对其他人都不理不睬,才闹得这么生分。”
“你别埋怨了,明天还要带绣儿去府里呢。他们做事缺礼也好,但凡有规矩的人家,还没分家,也不允许儿媳和姑娘住到外面躲清静。”
周氏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拿出陆太后和海贵妃赏赐的簪子让汶锦看,“太后娘娘赏赐了簪子,贵妃娘娘也赏了簪子,娘再给你打磨一根,也就齐了。”
汶锦愣了一下,问:“娘送我簪子还要现打磨吗?”
“放心,不会误了你的大事。”
“我知道。”汶锦心存疑问,海诚在场,她也没多问。
周氏点点头,又嘱咐道:“明天去国公府,把太后娘娘和铭亲王妃赏赐的那些精致的小东西,还有我们从西南省带回的特产带一些给你的姐妹们。国公府大姑娘十八岁了,七位姑娘也十三岁了,都年纪不小,这待嫁可是件热闹事。”
汶锦明白周氏的话外之音,赶紧应声,吩咐丫头去准备。
本月底,陆太后会在宫中设宴,招官宦勋贵之家十三岁以上、十八岁以下未曾定亲的姑娘进宫。说是赴宴,其实是想品评她们,为皇族子弟指婚选妃。
皇上还未到知天命之年,很可能会选出几位得才兼备的美人来填充后宫。
柱国公府这么多姑娘,还不知道哪个有造化、哪个有出息呢。
第二天,海诚带上给海贵妃的礼物去了悯王府,周氏带汶锦回了柱国公府。
今天柱国公府来了几位贵客,很热闹。汶锦和周氏事先不知道,正好碰上了。
听说周氏母女来了,大太太苏氏和四太太萧氏就迎了出来。相比苏氏虚情假意的热情,萧氏就淡漠了许多,礼数上却很周全。
四太太萧氏是英王府二房的庶女,也是宗室出身,心里对周氏自是百般轻视。
“去老太太房里吧!今天有客人,可热闹呢,你该带四姑娘去见见。”
周氏暗哼一声,“大太太此言差矣!就是没客人,我们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
苏氏讪讪一笑,就引着她们去了海老太太的椿安堂。刚到大门口,正巧碰上两位贵妇打扮的女子很亲热地手挽着手往外走。
看清这两个人,汶锦的心顿时被滔天的恨意淹没了,杀气自心头而起。
这两名贵妇一个是程汶锦的继母小孟氏,一个是程汶锦的婆婆叶夫人。
在柱国公府碰上她们,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