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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位自己和白兰之间的关系。
显然我和他完全够不上朋友那种亲密的程度,但是我又因为姐姐的关系和他分享过自己最大的秘密,论交情的话,实在说不上到底是深是浅。所以当白兰表情戏谑地向沢田纲吉说出他和我之间关系匪浅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想要去质疑——
白兰究竟是怎么得出,他和我之间的交情不比沢田纲吉和我之间的交情浅这个结论的呢?
当然,我并不会将这个疑问问出口,毕竟即便不问,我也能够猜到他的回答。
他会反问我:难道鸣海你不觉得吗?
……事实上我并不觉得就是了。
退一万步说,真正的问题根源并不在于交情的深浅,而是在于白兰的恶趣味,他或许只是兴致勃勃地期待着沢田纲吉接下来的反应而已。
不过白兰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既然沢田纲吉能知道我这些年去过很多次意大利,那么他没有道理不知道,我去意大利到底是去见什么人。
“现在并不是讨论关系深浅的时候吧。”在我开口之前,赤司老板就先一步替我解了围,“眼下最重要的是璃子的婚礼,就算她本人没那么在意,但是作为朋友,至少要让这场婚礼顺利结束,对吧鸣海?”
璃子确实是那种不会在意自己的婚礼被人搞砸的类型,尽管我不是璃子本人,但相识这么多年,我对于她的脾气再了解不过,这场婚礼对于她最深刻的意义,恐怕是带着得意又骄傲的心情向所有人宣布,她的将生从此以后只属于她一个人了吧。
作为璃子的朋友,我也不希望日后回忆或谈论起这场婚礼时,会产生任何歉疚的情绪。
“嗯,就算是璃子,这也是她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赤司老板的言下之意并不难察觉,我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笑,随后便看向了显得有些木讷的沢田纲吉,语气沉静而疏离地说道:“所以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伴郎先生?”
“……”沢田纲吉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兰并没有得到任何他所期待的反馈,他显然还想说些什么,而我在他开口之前瞪了他一眼,“白兰……”
他立即夸张地挑了挑眉,“嗯?小鸣海这是在和我撒娇吗?”
“不,是警告。”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兰愣了两秒钟,随即大笑起来,“有趣,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鸣海啊。所以呢?要是我置若罔闻不听你的警告,你要怎么样呢?”
白兰的愉悦♂和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对此,我只是横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随后,我们几个人就回到了婚礼的现场。
烟花燃尽的硝烟已经散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燃放烟花,现场无疑一片狼藉。四处飘扬的烟尘和残留的碎屑沉淀后,原本精心布置的庭院顿时变得灰蒙蒙的。如此一来,不仅现场的自助餐不能继续吃,恐怕连到场来宾们的心情都会大受影响,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有些头疼。
除此之外,最糟糕的是燃放烟花的罪魁祸首。
那个一头金发的少年似乎是受到了好一番教训,和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截然相反,此刻正蔫蔫儿地坐在演出台的台阶上。为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向金发少年走了过去。
我刚一走近,少年就恶狠狠地抬起头瞪了过来。
只不过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实在没什么杀伤力,而他故作强势的模样也一下子让我心软了下来。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作为开场白才好的时候,少年抬起手,手背用力地擦过眼睑,随即拔高了音量,“你也是来嘲笑我的艺术的吗!”
“呃……不。”看着少年的模样,我下意识地否定道。
“哼。”
少年的气焰顿时消减了下去,对我的态度也不如此前那么戒备和充满敌意,他撇开头傲娇地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眼光,嗯。”
被他这么莫名其妙地夸奖了一句后,我的心情有些微妙。
不过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我有没有眼光的问题,于是我又将话题引向了他口中的艺术:“所以你为什么要点燃那么多烟花呢?因为艺术?”
“那当然!艺术就是爆炸,嗯!”
“……不管艺术是什么,但艺术总得分场合吧。”
从交谈以来,这个少年三句话不离艺术,感觉就是一个沉迷于艺术不可自拔从而无心关注其他方面的单细胞少年而已。我想了想,即便现在追究他的责任也于事无补,于是软下了语气,“这次就算了,虽然你破坏了璃子的婚礼,但看在你好像也吃了不少苦头的份上……帮忙把现场恢复原样就原谅你哦。”
“破坏?”捕捉到了微妙的关键词的少年炸了毛,“你竟然把我的艺术说成是破坏?!”
“好啦好啦,所以赶紧去打扫那些你的艺术爆炸后留下的废弃物好吗?”
“你这个可恶的——”
“嗯?”我眯起眼笑了笑。
“……”
除去紧锣密鼓地开始收拾会场以外,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安抚来宾,幸好这次璃子请来的伴郎和伴娘都比较擅长交际,再加上有赤司老板的帮忙,这一道坎儿倒是很快就迈了过去。
之后婚礼得以继续进行,我才从小南那里听说,原来那个点燃烟花的少年叫迪达拉。璃子本来是安排他先把烟花送来,燃放时间是定在了晚宴后,没想到那个少年头脑一热当场就把所有烟花都放完了。
“不过,不追究他的过失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事情是顺利解决了,不过肯定还是有人会不满吧?”
“追究的话又能怎么追究呢?”
表面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我却在内心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谁让那个少年长得可爱呢?
可爱即正义。
可爱是无罪的。
“也是。”玛琪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在鸣海你回来之前,他已经被狠狠教训过了。”
“诶?”
我正消化着玛琪的话,她紧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说道:“我们团长的手段多着呢。”
“……”
所、以、呢?
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忙碌了一天后,就连说话的*都被削减到了最低。
晚宴结束是在晚上九点左右,受邀前来的宾客已经走了七七八八,我和璃子去酒店楼上的房间里把礼服换了下来,换回一身常服总算是意味着这一天的婚礼已经进入尾声。
临分别前,璃子把我送到了酒店门口。
“鸣海,今天辛苦你了。”明明前一句话还是相当正经的语气,下一秒她就又挂上了得意而欠揍的表情,“采访你一下,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嫁给别人的感觉怎么样?”
“……你够了哦。”我无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一个人回家治疗心伤吧。”说着,璃子凑上前搂住我,给了我一个拥抱,同时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嗯?”
我还没反应过来,璃子就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重新回到了酒店里。我扭头目送璃子的背影,然后就看到了距离仅几步之遥的沢田纲吉,璃子进酒店前难免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还打了声招呼。
璃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就只剩下我和沢田纲吉无言相望。
半晌后,沢田纲吉张了张口:“……鸣海。”
换成是以前,看到他用这种态度对待我,我肯定又会燃起无名之火,可如今我却只是叹了口气,“阿纲,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我说话变得这么小心翼翼的呢?”
“诶?那是……”
“或许你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也说不定,但是我以前最讨厌你这种态度了。”我深深地看了沢田纲吉一眼,眼前他的模样几乎和深埋在我记忆中的影子完全重叠,可我能够清醒地意识到,不论是他还是我,都和以前不同了,“不过现在我也很少会为了什么事而生气了,总觉得稍微有点遗憾呢。”
和平日里习惯性维持在脸上的笑容不同,变得越来越懒得去生气这是一个事实。
理论上来讲,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在重新见到沢田纲吉之前,我已经鲜少回忆过去,可在见到他之后的这短短一天时间,无数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堤坝似的倾泻而出,时不时窜入脑海的画面让我感到了困扰,但同时我也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这些年的变化——
或许此前忍耐着不去回忆,就是我在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明明被时光磨砺得面目全非的人是我自己,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难别人呢。
“阿纲,我们好好聊聊吧……心平气和地。”
“好,我也有很多很多话想和鸣海说。”
我朝沢田纲吉笑了笑,心里仍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仅仅是这样的交流,我们就已经错过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