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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房间的桌几上摆放好美味的各色团子和油豆腐,白绯思索着该如何召唤那位“稻荷神”小狐丸。
“来找我吧,小狐丸!”小声地念着,白绯觉得不够直接,又说道,“决定就是你了,出现吧,稻荷神!”
玩上瘾的白绯撩起自己的额发,把佩饰放在碟子旁,胡乱编道:“享用吧,享用吧,享用吧。周而复始,无始无终。其基为团子与油豆腐,基础为昨日之诺。天降大风以墙隔开,门开四方以相迎。为铃铛佩饰而来,于我面前显现。宣告——汝以稻荷神之名,庇护吾命。应吾之召唤,若愿顺从此意志请立即回应。”实在鬼扯不下去的她匆匆摇了下铃铛,便结束了模仿有名动画的场景。一停下来,她就被自己一本正经说中二台词的行为羞耻得面红耳赤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丢人的样子没被其他人看到。
“白绯,你在找我吗?”抖动着毛绒绒的耳朵,穿着明黄格衣的小狐丸犬坐在她的身后。
被吓得差点上天的白绯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抽动着嘴角,她努力平息着激荡的心情和十分颜艺的表情。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秒回收flag。
“白绯……白绯……”小狐丸凑到白绯的身边,如小狗般企图唤起她的注意力。
“我听到了。”放下手,白绯又被小狐丸过度靠近的高大身体吓到了。
看到白绯瞬间僵住,小狐丸不解地歪着头,问道:“白绯,你怎么了?”
小狐丸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天真与亲近,令她好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耳朵。白绯轻推了下他的身体,答道:“没什么,只是稍稍被你高大的身材吓到了。”
被推远的小狐丸一听到这话,立刻露出带小花的灿烂笑容:“虽然名字里有个‘小’字,我可是很大的哦!”
污污污!无形还天真的污实在是太可怕了!白绯轻咳了一声,略过这个大小的话题,开口道:“小狐丸大人今天穿得倒是很整齐。”
“当然。”小狐丸整了整明黄狐纹的外衣。其上有着相应的一对菊缀,胸扣被好好地系在一起。
“这样子确实端正了许多。”不知为何竟忽升起淡淡的遗憾。忽略了那莫名的情绪,白绯对上他的双眼,好奇地问:“你来的时机也太巧了。莫非你每天都在暗处观察我?”
被猜中的小狐丸自然不愿承认。他慢条斯理地开始顺自己的头发。椿红的狐眸装作不经心地瞥了眼桌上的铃铛佩饰。“你刚才用铃铛呼唤我了。”见她不明白,他解释道,“摇动铃铛能让稻荷神的随从前来迎接。那么,它的铃声也能呼唤稻荷神。”
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白绯还是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即使他每天都在暗处观察她,她也只会感到有些尴尬。毕竟小狐丸是一把太刀,还有些不谙世事。
“对!就是这样。”小狐丸动了下那对雪白的耳朵,十分肯定地附和道。
拿起那串铃铛佩饰,白绯微笑道:“过来,我帮你戴上吧。”
“恩。”小狐丸乖顺地靠近了白绯,还贴心地从腰间取下一串有些陈旧的铃铛。“要挂在这里。”
白绯低下头,亲手把自制的铃铛佩饰系到他的腰际。
乌发滑落到一边,露出白洁的后颈。看着那白皙的颈子,小狐丸忽然嗅到一股撩人的香气,令他像是遇到了可口的食物般口齿生津。吞咽了下口水,那双椿红的眼眸红得愈发深沉了。
听到吞咽声,低着头的白绯安抚道:“很快就好了。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美味的食物。”
一听这话,小狐丸便觉得有些小委屈。虽然他贪吃,但刚才的食欲和平时的有些不同。至于到底是什么不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果然等下该好好吃几片油豆腐冷静一下。
“好了。”白绯满意地看了看挂好的佩饰,抬起头。正巧,小狐丸低下了头。他的唇刚好擦过她的额头。
惊愕的小狐丸捂着唇,连连后退,带起了一连串清脆的铃铛声。
白绯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淡然道:“小狐丸大人,你喜欢这个贡品吗?”
明明对他做了这种事竟然轻描淡写地避开了。小狐丸转了转眼珠,明朗一笑:“我很喜欢。”说着,他来回走了几步。一路上,泠泠铃声乱作。
“这是供奉的食物。”白绯把装满食物的碟子向他那边推了推。
伸手拿了块油豆腐,小狐丸一口吞了下去。连吃了好几块豆腐的他餍足地舔了舔手指,笑道:“我赐予你回礼。过来。”
听着那轻飘飘引诱味十足的“过来”,白绯有些迟疑地走向他。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啾~”
她的右脸被小狐丸亲了?被那油亮亮的嘴?
还没等她暴走,白绯就感觉那雪白的头发磨蹭过她的脸。一眨眼,她就看到小狐丸已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处。他头顶上的白狐耳微微地颤动着,就好像在紧张一般。看着那对狐耳,白绯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融化成一团。
“你喜欢吗,我的回礼?”小狐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好似想从中找出什么。
抬起手,白绯看到了被塞进左手的一串铃铛佩饰。迷惑地看向小狐丸,她不禁说:“这是……”
“它虽然不会响,但你想见我的话就摇晃它。不要再念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白绯恼羞成怒地直接用汉语低声道:“骗子!”
“□□子?”歪着头,小狐丸一脸困惑地重复着每一个音节,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嘴里说出了什么。
呜哇。连忙用手捂住嘴,白绯努力忍住笑声。这家伙简直是大杀器,居然能如此天真地说出那么害臊的词。
稍微镇定了些的白绯认真地给小狐丸提建议:“好好学汉文,争取不当文盲。”
“我看得懂汉字!”小狐丸坚决否认道。
自从抓到小狐丸这个弱点后,白绯会时不时地在他面前说些汉语。看着他不懂装懂,她总会装作无意地揭穿他。被逗急了的小狐丸就会抖着那对雪白的狐耳,忿忿地瞪着她。她就喜欢看他生气却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明知道白绯在故意作弄他,小狐丸仍会一次又一次地踩入相同的陷阱。他故作生气地瞪她时,她总会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喜欢这时候的她,就好像恶作剧得逞的狡猾狐狸,可恶又可爱。
“你最近看上去心情很好。”藤原时平看着白绯新写的关于恋情的和歌,说道。
因为有了一个可以一起玩闹的朋友,所以她最近有点得意忘形了。白绯避重就轻道:“因为最近看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写了很多中国的事,却和事实出入很多。”
“你的有意思可真奇怪。”藤原时平笑道,“听你这么说,那本书不是漏洞百出,一文不值吗?”
“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学术专著,但也不是毫无价值的。”白绯摇晃着手指,“至少它提供了新的角度来看待中国的事。我觉得这一点非常有意思。”
看着白绯笑靥如花,藤原时平跟着笑道,”所以,你的和歌也是想写出新意吗?歌能代替人心说话。即便你这里写了愁,可那愁是一种强愁,就像是为愁说愁。”
“因为我完全没有感触啊。”白绯鼓着一边的脸,不高兴地说,“让我写写关于季节、离别羁旅的和歌倒还行,说不定还真能写出新意。但是恋歌这种思慕他人的,对于我来说,就如同画虎。能画的类犬就很不错了。”
“真是一大堆歪理。”藤原时平伸手戳了下她鼓起的脸,“不过,这样的白绯就很好了。”
时平又说了这句话。白绯不解道:“什么意思?”
藤原时平浅浅一笑,道:“我希望白绯能一直那么纯粹。”
时间飞逝,白绯已在本院住了一年。次年的三月,藤原时平叫住了去采关山樱的白绯:我将在别宅举办一场小小的赏樱宴。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能同你一起前往?”
对花宴颇感兴趣的白绯点了点头,问道:“还会有谁去呢?”
“纪有则、纪贯之等有名的和歌诗人。”藤原时平含笑道,“赏樱作歌实乃人生之幸。”
那些人好像都是三十六歌仙呢。白绯眨了眨眼,问道:“该不会兼任我的学年考评吧。”
“你觉得呢?”藤原时平用扇子敲了下白绯的肩膀,“好好努力。”
现在说不去还来得及吗?自知水平不够的白绯决定找个强有力的作弊器随行。通晓和歌又隐蔽的人选……一瞬间,她就想好了。微笑着摇晃不响之铃,白绯静静地等待着小狐丸自投罗网。
出行的那一天万里晴空,天色鸟声无不令人心情舒畅。
坐在车内的藤原时平撩起帘子,向车外的白绯伸手。
抱着只雪白野狐的白绯腾出一只手,搭上了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个使力,她便踏上了车。可牵引她的力道反而有增无减。踉跄间,白绯跌入了男人的怀抱。
听着头顶爽朗的笑声,白绯默默地丢出了雪白狐狸。
那只白狐灵巧地一踩藤原时平的肩膀,身形轻盈地落在车厢的另一头。期间,它脖颈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被踩踏过的藤原时平不仅不恼,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这只狐狸还没和你混几天就染上了和你一样的脾气,都那么烂漫可爱。”
坐直身体的白绯无奈地看着止不住笑的藤原时平:“我觉得时平也很烂漫可爱。”
握紧手心中的纤手,藤原时平凝视着怀中人的双眸,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我也是你的狐狸吗?”
“时平是人,变不了狐狸的。”白绯很正经地回答。
松开了她的手,藤原时平夸张地叹了口气:“也对,人是变不成狐狸的。可有些狐狸却可以变成人,还来去自由。”
听到这话,白绯的心忽的噔了一下。时平该不会看出这只狐狸是她的作弊器吧?可时平是个普通人。想不明白的她索性把问题抛之脑后。
抱着小狐丸变化成的白狐狸,白绯在微微摇晃中思考着该如何通过考试。
当牛车停下之后,藤原时平递给白绯一把外骨装着樱花饰物的桧扇。“给你的礼物。白绯虽然不拘小节,到了外面还是得注意下形象。”
明白他好意的白绯接过这把扇子,小心地打开。扇面上散布着金银箔,色浓的一面上绘着雪地里傲然绽放的红梅。食指轻点着那枝梅,她似乎能嗅到一段梅香。凑近一闻,这扇子真的有梅的淡香。而那香气和时平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
抬眼去看,藤原时平微笑着与她对视。
用扇子掩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白绯弯眉笑道:“藤原大人,我这样还可以吧?”
藤原时平会意地点点头,略带惋惜地说:“若是能换上这里的衣服,那就更好了。”
合上扇子,白绯用扇挑起藤原时平的下巴:“我倒觉得时平穿上魏晋的长袖宽袍一定更好。”
此时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园中的樱花连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粉色。风一吹,那些粉的、白的便如素蝶一般翩翩起舞。在樱雨之中,众人席地而坐,饮茶吃点心。
一片粉白的樱花落进了已是中年的纪有则的杯中。他不禁吟道:“苇垣御吉野,群山片野花满开。樱花咲正盛,一面花色遍眼前,误当今日雪纷纷。”
见表兄已作和歌,纪贯之看着坐于左大臣之旁宛若春樱的少年,含蓄地吟咏:“一见惚钟情,心念思君今将来。樱花常盛开,今日不散待其至,果不来者散且散。”
藤原时平上前,挡住了纪贯之的目光,回应了一首暗藏警告的春樱和歌。看了眼吃着团子装看风景的白绯,他打开扇子,笑道:“白绯,不如你也来做一首和歌?”
果然是躲不掉的。白绯捏了下旁边吃油豆腐的小狐丸,给它使了个眼色。
小狐丸抖了抖耳朵,突然在席子上跑了起来。
看着大家忙作一团,白绯扶额摇头。她说的帮忙不是这种帮忙啊。不过,她还是很感谢小狐丸为她争取时间的。
“姑娘的小狐狸还真是顽皮。”最年轻的纪贯之抓着小狐丸,递给她。
下半张脸挡在扇面后的白绯垂眼,说道:“谢谢。请把它放在这边。”她拍了下身边的地方。
把狐狸放下时,纪贯之忽然闻到了一种有别于六种熏香的芬芳。那是混合着梅香的春之气息。他不由得有些恍惚,手也抖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纪贯之的手被蓬松的狐狸尾巴打了一下。
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的白绯噗地一声笑了。
那笑声不同于平时他所见到的贵族女子,如此爽朗明媚,毫无遮掩。纪贯之觉得这桧扇很碍眼,一点都不适合她。
摸着柔软的小狐丸,白绯看着纷纷扬扬的樱花,吟咏道:“落花如缘灭,人生何无常。今樱正烂漫,折枝待何时。”
纪贯之正想答诗,却被藤原时平抢先。
挥动着扇子,藤原时平答道:“欲折樱花去,惜花怕折枝。何如花畔宿,看到落花时。”
“姑娘做的和歌虽有些粗糙却意境深远。与左大臣一问一答实在是天作之合。”纪有则大加赞赏着。
藤原时平得意地笑着说:“过赞了。白绯向我学习和歌才一年。”虽是谦虚的话却承载着满满的炫耀。
“才一年,那真是了不起。”其他人也赶忙七嘴八舌地赞美。
在白绯身边团成一团的小狐丸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
于是,这次的花宴令白绯名声大作。才女的美名在平安京中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