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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齐修远一行商量着往玉溪镇这边过来的时候,安灵韵和齐博伦之间的关系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齐博伦再没了在安灵韵面前的癫狂和霸道,整个人都变得愤懑委屈起来。
安灵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齐博伦这样一改变态度,反倒无意间戳中了她的萌点,让她身上的冷漠气息都变得温和起来。
齐博伦对安灵韵的每一个变化都十分的敏感,当即顺杆爬的把自己那不讨喜的一面藏的密密实实,经常性的会拿两人之间那些安灵韵所不知道的往事,出来呛她。当然,有便宜不占的是蠢蛋,他也没忘记自己胡编造几个在安灵韵面前刷更多的好感度。
他的表现和态度,无一不在向安灵韵阐述他对她的在乎和委屈——明明当年是你先招惹了我,结果先放手的那一个也是你。
如今身为受害者的我,好不容易找到先放手的你,想要与你重修就好,你倒好,翻脸不认人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从施暴者变成了受害者!
我因为顾虑自己的颜面,一直都强打肿面孔充胖,子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变本加厉的得寸进尺——“你之所以这样神气活现,不就是仗着我还喜欢你,不愿意离开你吗?”
齐博伦的这番话让安灵韵彻底的无言以对。齐博伦有句话说得很正确,失去记忆,并不代表过往的一切都尽数抹杀,曾经做过的,伤害过的,即使遗忘,也依然流存于人的心中,久久无法释怀。
安灵韵看着被这段感情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齐博伦,真的没那个厚颜说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的话来。
已经不是头一回生出想要弥补这父子俩的安灵韵对放弃了强势,心甘情愿把主导权放在她手上的齐家家主真的半点没辙。
众所周知,长乐郡主念旧又长情,即便是小时候已经无法再佩戴的首饰也会妥妥贴贴的收藏保管起来。对死物都如此看重,更何况人乎?
人在审美上的喜好总是很难改变,曾经的长乐郡主会对当时的齐家二少爷动真情,现在的定北侯夫人再喜欢上齐家的当家家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为了重新打动自己所爱的人,骄傲自负如齐博伦也心甘情愿的让自己低入了尘埃。
他会用温柔的目光时刻围绕着她打转;他的情话对着她永远都是张口即来;他会不顾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亲自为自己心爱的女子洗手做羹汤;他会单膝跪在地面上为她穿起摆放在床前脚踏上的精致绣鞋;他会;他会;他会……
他做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极致,为的只不过是她能够稍稍被他打动,给予他梦寐以求的回眸一顾。
安灵韵看着这样的他,不得不问上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道我根本就没办法回应你的这份好。”
面对安灵韵溢于言表的困惑,齐博伦选择示弱。
他用一种苦涩而哽咽的嗓音说:“不管我承不承认,你兄长所说的那番话到底刺入了我的心。你没了我们之间的共同记忆,恨我入骨,我们的父辈之间又有着那样一段注定化解不开的恩怨,我已经对我们的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也不敢再有别的点滴奢望。如今我对你所做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想告诉随时都可能离开我的你,这辈子,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你。”
——这一辈子,没有人能够比我更爱你。
齐博伦这仿佛笃定般的宣誓让安灵韵久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原本对那段失去的记忆可以缩说是可有可无的她,突然就在心头涌现出了一种无法遏止的好奇——她想知道年少时的那个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优秀又自傲的男人爱到这样一个几乎失去自我的地步?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在想,如果她当年嫁的那个人不是赵绩显而是他……她又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作为一个从来就把自己的感官放在第一位的尊贵郡主,安灵韵不得不承认,她被诱惑住了。
早就被安灵韵的油盐不进打击的够呛的齐博伦没想到事情还有如此峰回路转的时候,当他注意到安灵韵对他态度的软化和下意识的亲昵时,心里的快乐和喜悦几乎无法遏制。
他觉得他和她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白鹿巷,回到了那只有彼此两颗心紧密相贴的岁月里。
在两人临时落脚的民居里,齐博伦带着安灵韵在厨房里准备他们的晚膳,齐博伦把一项简单切菜的动作完成了让人惊叫连连的花样。
“也不知道你对空心笋,到底哪里来的热情,吃了这么多年都不觉得厌烦。”齐博伦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铁锅里面放油,还把安灵韵往他后面拽了拽,免得锅子里的热油迸溅出来烫到她。
这样几乎可以说是下意识的护持行为让安灵韵眼眶都莫名的有些湿润,她定睛看着他驾轻就熟把切好的空心笋往锅子里扫的举动,神情带着几分复杂地说:“你们齐家好像也没穷到要自家当家家主来亲自庖厨的地步吧?你……你的动作怎么会这般熟练?”就好像曾经做过千百回似的。
齐博伦闻听此言,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又有些的瞅了她半晌,才用一种克制住的平静语气道:“曾经的我也和郡主娘娘你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后来是碰到了一个性情霸道又蛮不讲理的心上人,才学会的这一手活计——当年她还故意调侃我说,有了这本事,以后就算不回去继承齐家的家业,也饿不死。”
安灵韵突然有些不敢去看齐博伦的眼睛。
“只可惜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齐博伦仿佛没有瞧见安灵韵的不自然,语带自嘲地说:“别的厨师可不像我一样,偏门偏的离谱,我做菜的手艺是不错,但遗憾的是——却只会做她喜欢的,也只有她喜欢的,我才会心甘情愿去研究、去努力做到最好。”
听完他这一番剖白的安灵韵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个时候,在王府里……你怎么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呢?你怎么就不想方设法的把我们娘俩都带走呢?如今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齐博伦炒菜的动作定格住了。
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铁锅里的空心笋一点点的、慢慢枯焦的缩成一团。
良久,才背对着安灵韵喉头哽咽地说:“那是他太蠢!他蠢得简直没资格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错过了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人,注定要剜心锤肝的痛苦一世!”
“我不能对不起侯爷和廷凯,侯爷虽然常年待在军营,但他那是为了守护整个大元朝的百姓安危,他给了我能够给予的一切,我不能让他的名誉因为我而有任何的受损和瑕疵。”安灵韵嗅闻着空心笋烧焦以后的难闻气息,声音艰涩而决然地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齐博伦,放我走吧,放我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吧。”
这还是他们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唤他的名字,他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的情绪——因为,她这是在要求他放她离开。
只是,她怎么就这么的天真无邪呢?
他怎么可能把好不容易绑到他身边的她又傻傻放走?他怎么甘心?又怎么可能舍得这样做?!
“韵娘,不管你怎么说,我说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齐博伦把烧焦了的空心笋铲出来,又涮了锅,重新倒油进去,“如果你实在要离开我的话,就把我杀了吧,我宁可死在你手上,也不会再眼睁睁的就这样把你放走。”
如果是以前的安灵韵,就算是要她亲手把齐博伦给杀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安灵韵不是养在深闺里的柔弱娇花,在丈夫定北侯赵绩显于城外与人作战的时候,她也不顾众人的拦阻,亲自登上过城墙擂鼓助威,还刺死过两个攀上城墙的鞑子。
对她来说,杀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今的她,却没有了往日的坦然,单单是假设着自己对这样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动手,她就浑身都止不住的心生寒意。
怎么能够对他动手?怎么能够在他早已经淌血不止的伤口上再重重地来上一刀?!
齐博伦见安灵韵久久不语,忍不住又认真无比的重复了句,“韵娘,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你就杀了我吧,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好,我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的,真的。”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对你心软吗?”安灵韵突然就觉得这厨房逼仄的吓人,几乎要把她挤成肉饼一般的窒闷难熬。
“对我心软?韵娘,我怎么敢奢望这个?”齐博伦把炒好的空心笋盛在盘子里端出来,“我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你的最后一点仁慈罢了。”
“你……”
“韵娘,我真的受够了那些自我折磨又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受够了。”齐博伦又涮了锅,“因为你,我已经行尸走肉这么多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之心的话,就给我一个人解脱吧。”
知道齐博伦这是在诚心乞求的安灵韵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只
能够要多沉默,就有多沉默的看着齐博伦把饭菜端上桌,又亲自给她洗了手,又按着坐在桌前用了晚膳。
“我以前对你强迫我学厨的举动可谓是深恶痛绝,总觉得你这是在故意羞辱,可是到了后来,你突然不告而别的离开我,我又觉得,能够给你洗手做羹汤,看着你笑眼弯弯的一口口吃下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些年,即便我对你误会甚深,但一直都没有放下对你喜爱菜色的钻研,盼的就是有一天你我重逢,即便是我把你囚禁起来,你也能从我给你煮的食物中感受到我对你的感情,不至于因为我囚禁你的可恶行径而越加的痛恨仇视于我……只可惜,还没等我实施自己的打算,你就被我们的儿子给救走了——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齐博伦的口吻里带着几分自嘲苦笑的味道。
安灵韵低头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佳的足以让曾经的她口水直接三尺长的珍馐美馔,半晌,才用足以割裂人心脏的干涩语气开口说道:“我在北疆这么多年,就是再怎么念旧,口味也早就换了,如今的我,比起这些南方的清淡佳肴,反倒更喜欢北疆的粗犷重味。”
齐博伦虽然早就知道安灵韵有着任意刺伤他的力量,可是当这一切真的不留丝毫情面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依然难过的无以复加。
明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心爱之人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的齐博伦当机立断搅动自己元核内的元力,没有任何犹豫的迫使自己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星星点点的洒落在他精心制作的美味珍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