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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跹的阳光从破开的结界口泄露下来,玄禾眼底有凝涩。结界已经消退良久,他却一直站在不屿山,颤抖的指尖泄露他的情绪。
原,神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已成神,想去什么地方不过是弹指间,但他执意从不屿山徒步走到混沌钟封印的地方。
待到混沌钟封印之地,泛着红光的屏障早已经消失不见,周遭剩下的,唯有被烧焦的寸土,还有地上那个焦黑的人。
那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也许那甚至说不上是个人,只是一具白骨罢了。
凰笙俯身蹲在七七身旁,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却怎么也不敢。
祝融之火,该有多疼。往日她又是娇滴滴的模样,受不得一点疼,如今这烈火焚烧之苦,她如何忍受的了的。
玄禾蹲下身子,伸手抚上那具枯骨。
白骨已经冰冷,她再没法子起来和他撒娇。
风轻拂过,还带着大火灼烧之后的热度。玄禾将她抱起,没走几步,却又重重跌倒在地,焦黑的土将他雪白的仙袍都染黑了。
而凰笙站在原地,望着他俩离去的背影,震惊到无法自抑,隔了许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玄禾,他的头发变白了。”
凰笙偏过头,看到一向风轻云淡的九卿难得出现了颓废之色,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半晌,他才轻描淡写道:“走吧。”
凰笙起身,没成想,蹲的太久了,腿麻了。
九卿叹息了一口气,似有些无奈地走了过去,轻巧地环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几分力,将她拦腰抱起。
凰笙呆呆地望着他,九卿同样低着头望着她,淡淡问,“凰儿,我这个神是不是很不称职,太自私了些?”
她弯了弯眉眼,“怎么会,我觉得这样才好。”言罢,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九卿身上。
即便她看惯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但一想到,九卿一直在她身边,她就挺安心的,也无比庆幸,好在九卿他,是无所不能的。
回往七宝楼的路上,路遇了不少仙、魔之人。不少人都惊讶于玄禾的模样,可却未敢有一人上前询问。
轻车熟路地走至七宝楼,到门口时就看见一直蹲坐在门坎上的阿香。玄禾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阿香很是无精打采道,“我等我家主子呢。好几天了,还未回来,她前几日晒出的经书都没有收回,我又不敢收,主子不让我们碰这些。可这天看着都快下雨了.......”她抬起头问,“诶,上仙,你可曾见过我家主子,她平素也就遇上你了才会忘了回来?”
玄禾“嗯”了一声,并未回答阿香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家主子住哪间房?”
阿香指了指身后的楼,“最顶层,她说她喜欢站得高看得远。”
玄禾抱着那具白骨,走过寂静的庭院,脚踩着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阿香在身后问,“上仙,你要去主子闺房么?那可不成啊,她知道可得打死我。诶,我就老实和你说吧,她没有收拾房间,里头乱的很.....”玄禾放下了一到结界,将那些声音与人都屏蔽了出去。
阿香跳上跳下,还在外头说,“哇,欺人太甚了,仗着法术高,了不得啊.......”
玄禾嘴角噙着笑,“你倒是收了个忠心的。脾气也和你差不多,闹腾。”
七七没回答他。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了,是不是恨我狠心啊,遇上这种倒了霉的命格,每回都顾自己走的潇洒,然后留你一个人,所以这次换你来惩罚我,好叫我知道这是什么苦滋味......”他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骨头上,明知那已经是具骸骨,还固执地说与她听,“可我每回都会回来的,你也答应我回来好不好。你别怕,你等了我那么多年了,这回换我等你,我等你回来......”
走上红木楼梯,推开精雕的木门,里头是她淡淡的熏香。
入目是绘着青荷的屏风,靠着窗边是一桌棋,玉石做的黑白棋子零散的落在棋盘上,似乎不是想下棋,反而是在玩棋子。再往里边,雕工精细的牙床上放下了纱幔,罗帐半挽,旖旎芬芳。
窗棂半开,有风吹进来,檐下响起叮咚的风铃声。
玄禾垂眸望着她,眼里流露笑意,“没有想象中的乱,很干净,很温馨。”
说到这儿,枯骨上那小半截应当是手腕的关节落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顺着木地板还滚了一滚,像是嘲笑又像是讽刺。
玄禾微微怔了怔,半晌,才蹲下身子颤抖着捡起那截骨头,颤抖了肩膀,像是极力忍住某种情绪,才站起来。
抬眸间,他注意到床底下放了很多东西。
玄禾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像是怕伤到她似的,极慢极慢地摆放好她的骨头,还贴心的将那小段骨头也给她安了上去。
他蹲在地上,用力拖出七七放置在床下的东西。那真是一个精巧的盒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泥人。有光着脑袋的和尚,有穿着道袍的道士,有的正在打坐,有的正在收妖......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他玄禾。
角落里,还放着好几张符咒,乱七八糟的鬼符,没有一点用处,他记起来,这是他有一世当道士时,随手画的,却没成想,被七七给藏了起来。
悬在阁楼的大红灯笼随着风轻摇,玄禾身后的纱幔也微微摆动。黄昏的晚霞,斜斜地照进窗,将阁楼照得如同一幅美丽的墨画。
玄禾静静地半跪在地上,手中拿着那一张符咒,泪水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像一头孤寂的小兽,痛苦地低唔。
原来,每一次的轮回,是这样的痛,而你是不是已经痛到麻木,才能每一次都这样强颜欢笑的面对着我。
可你说,妖是没有来生的,我该怎么办?为何我只是经历了一次,却已经是痛不欲生。
玄禾伸手抚上那白骨,原是玉容俏丽,如今却只剩下一堆白骨。他爬上床,像是以占有的姿态揉着她,就一如她还是初为小狐狸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