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仅此而已

俞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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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废了不少劲才把木盆搬了回去,一路上水花四溅,鱼儿又不安分,不停在盆里扑腾,她不可避免的被淋了一身水。

    齐昱仍是云淡风轻,嘱咐云戟寻了个厨娘拿去炖了,便又寻了本书来看。

    此时此刻,在这个营帐中她只能与赤狐大眼瞪小眼,小家伙恋恋不舍地看着鲜美的鱼儿被云戟带走,可怜巴巴地瞅着她讨食吃。

    沈兮望着它的大眼,面上只有一种表情:她也很惨好不好。

    刘太尉一事虽以极快的速度告一段落,但齐睿暗中调查了足足一年有余,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父亲。

    等与沈清浊相见,那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

    赤狐被她带回怀姑娘处养着,养了两年也养出了些感情,见她要出去,小家伙一溜烟地钻进她怀里卧好,摆明了是要跟着出去。

    京都的冬天极冷,此刻天还未亮,北风呼呼吹着宛如刀子割过,柔嫩的面颊又冷又疼,渐渐变得麻木。

    即使是京都最大的茶楼,远间茶楼此刻不免也显得冷清。下了马车,寒风从脖颈灌了进去,她不由将大氅紧了紧,手心里是赤狐温暖的体温。

    沈清浊正在二楼的雅间等她,她一步步走的极慢,每一步脚步都仿佛和着自己的心跳,手心不由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赤狐不舒服的在她怀间缩了缩,重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一扇门隔了自己最亲的亲人,此刻却格外犹豫,伸出的手几次又缩了回来,最后被一双大手推开,却是公孙未知。

    她不由一愣,“你怎的在这?”

    公孙未知拉了她进到屋里,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还是屋里暖和,要是我不帮你,天黑了也不晓得你能不能推开这扇门。”

    沈兮有些不好意思,屋里生着火盆,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将大氅脱了挂在一旁,便跟着公孙未知往里间走。

    六年过去了,沈清浊显得苍老许多,两鬓皆有了白发,一身的书生傲骨却丝毫不减。

    在看到那人影的一瞬间,沈兮的眼眶便红了。即使有千般不是,万般难言,那人终是她的父亲。

    一声父亲在喉间梗的生疼,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沈清浊慈爱的打量着她,这些年她长得极快,个头已经窜到了他的肩头,只是还稍显单薄,带着小女孩的青涩。

    今日她着了一身云纹如意裙,月白色的底衬的人越发清丽,手里捧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当真是极跳脱的颜色。

    沈清浊的面上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唤了声,“兮儿。”

    这一声呼唤,带来的是童年的记忆,沈兮喉间梗咽,一生“爹爹……”便脱口而出。

    这样温情时刻,偏偏有人不解风情,“好了好了,赶紧说正事,我待会还得回山庄一趟。”

    公孙未知这两年除了面貌更加成熟,性子到是一点没变,此刻见了沈兮怀中的赤狐笑嘻嘻地拿了块糕点逗弄。

    赤狐这两年跟着沈兮,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哪会稀罕他一块糕点,无趣的趴在沈兮怀里扯她落在肩头的青丝把玩。

    沈兮满腹疑问,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到是沈清浊起先说道:“这两年京中情势已经大变,朝中再不是只有太子一党,殿下虽未明面上出入朝堂,朝中支持的官员却是不少。兮儿在殿下身边,为父总是有些担忧,若时机合适还是尽快回府。”

    公孙未知见赤狐不理他,恹恹地放下了糕点,“阿昱身边安全却也不安全,相爷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皇上还指了要阿昱去监军,今儿我就是来与您商议这桩事的。”

    沈兮心中明了,“可是去西北?”

    公孙未知有些稀奇,眉头一挑,“这你也晓得?阿昱到真什么也不瞒着你。”

    沈兮摇了摇头,“不是殿下说的,是我自己猜的。”

    只听着她娓娓道来,“当年西北王世子进京,我就觉得奇怪,说是为郡主择驸马,最后却不了了之。”

    沈清浊接着说道:“的确,那时候我与殿下也猜测过,只是并不见有异动,便也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怕是那时候就有不臣之心,不过是前来试探。”

    “只得说这西北王胆大心细,兵出险招,沈兮也是佩服。”

    公孙未知支了头看着他们俩,左瞧瞧又看看,觉得两人沉思的模样极像,真不愧是父女。

    “这回阿昱让你们俩聚聚,顺带也是想向相爷请教监军一事。”

    沈清浊见女儿出落的水灵,想来这些年也未受过苦,不免感到欣慰,对齐昱也愈发赞赏。

    “监军一事不可操之过急,还得仔细权衡。”

    公孙未知是最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的,没过多久便有些昏昏欲睡,到让沈兮和沈清浊落了个清静。

    虽多年未见,但到底是骨肉相连,无了起初的拘谨,沈清浊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他怀里撒娇卖乖的小女娃,一时感慨万千。

    “这些年,府里可好?父亲身体可还健朗?”

    沈清浊笑了笑,“府里这些年不过是老样子,你祖母心中有愧,若有机会,你得回去瞧瞧她。”

    沈兮颔首,“当年是女儿意气用事。”对那个老太太她虽无多大感情,同样也无多大怨恨。

    见她这般乖巧懂事,沈清浊一时有些感慨,“本不想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没成想兮儿过于聪慧。”他看了看公孙未知,见他正迷糊着便接着说道:“可你要知道,聪慧易折,为人父母更希望子女过得平安顺遂。”

    “父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沈兮心里自然是感动的,她的父亲仍是记挂着她,甚至一直在担忧她的安危。

    两人又叙了会话,天渐渐亮起来,赤狐已经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沈清浊先走一步,临行前不得不又嘱托了一番。

    待他走后,公孙未知已经眯了一觉,凑过来问她,“相爷走了?你们说什么了?”

    沈兮整理好心绪,拿过他的大氅大氅,“你不是还要回山庄向殿下复命吗,现在还不走?”

    公孙未知一看天即将大亮,立马跳了起来,接过大氅就出去了,敞开的大门传来他着急忙慌的声音,屋外的寒气透了进来,沈兮却并未去关门。

    心里一直盘旋着沈清浊方才的话,“殿下虽好,却并不是为父心中的良婿,为父只愿兮儿平安喜乐,再不要牵扯这些尔虞我诈。”

    赤狐睡得香甜,她伸手拨弄着它尖尖的耳朵,小家伙伸出小小的爪子抱住了头想把耳朵藏起来。

    沈兮逗弄的正有趣,外头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早起出摊的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农妇讨价还价的声音、孩童嬉戏打闹的欢笑声……虽嘈杂,却是一种别样的宁静。

    一切那么平凡,却显得那么可贵。

    看时辰差不多了,沈兮起身穿上了大氅。屋后正有一架马车等着她,驾车的是怀姑娘。

    沈兮靠在马车上,手里无意识的逗弄着赤狐,小家伙被她逗的烦了,一溜烟窜到了角落里,心满意足的翻开肚皮睡大觉。

    沈兮之前草率的练习心法,导致经脉受损,她无法修习心心念念的轻功。这些年怀姑娘想尽了办法也未能将她的身子调养好,她自己不由也有些遗憾。

    马车一直驶到了郊外的一处寒潭,她每日都会在这里锻炼习武。

    脱了身上厚厚的外衣,只穿着单薄的单衣,沈兮将自己整个沉浸了寒潭之中。冰冷刺骨的潭水从四肢百骸钻入体内,那是一种冷到极致的麻木。

    在寒水中运行心法,唯有用此法才能压制住体内躁动的真气,修复受损的筋脉,唯一的缺点便是会落下寒疾。

    沈兮在谭中待了整整半柱香,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爬上了岸,她猛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以缓解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怀姑娘蹲在一边,赤狐正躲在她脚边看着她,“不够,继续。”

    沈兮换了几口气重新又潜进了谭中,足足待满了两个时辰才算过关。

    接下来便要锻炼自己的臂力,既要使剑,手腕的力量就显得极其重要。

    怀姑娘给她寻了把重剑,每天需要用此剑将她的剑招练上半天。起初还可以咬牙坚持,练到后来,手臂又酸又麻,虽是冬天,额头上的汗珠却是直直滚落下来,流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练完重剑后一身衣裳都被汗水浸透,头发里也皆是汗水。这时她还需从山脚跑到山上,再从山上下来,若是错过了怀姑娘定的时间,那便只能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自己走回去。

    她没法练轻功,所以必须要让自己的身姿更加灵巧,以躲避敌人的攻击。

    经过这样一天的训练,沈兮基本上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晚上洗过澡换了衣裳就只想睡觉。

    赤狐窝在她身旁睡得香甜,还带着轻微的呼噜声。见过沈清浊后,她总不可避免的去想些事,明明困得很,脑袋里却异常清醒。

    她与齐昱之间,从来只是互相利用,她需要他的力量来保全自己,查清母亲的事。而他则能从她这得到所有忠心于太子的名单。

    是了,不过两年时间,他就剪除了太子绝大多数的羽翼,自然是有她的功劳。

    他们之间仅此而已,也只能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