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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及修错字)
白石斋是一家卖书画兼文房用具的店铺,开在内城的百花街上,这家店的特别之处在于店铺从掌柜到伙计都是女子,也只做女子的生意,又因里面的笔墨纸砚比别处更精巧细致、富丽典雅些,虽然才开了短短数年,却很得京城贵女们的喜欢。
薛云晗想着,看来这白石斋说不定是林恒家的,要不然不会约在这样一个地方见面。
百花街极繁华,马车慢慢悠悠在往前,南朱是个性格活泼的,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的街市,外头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声入耳,糖糕春卷丁香馄饨酥油饼的味儿一阵阵随风飘来,薛云晗心里思考着前世的死因,心境却在这慢慢的烟火气儿中平和无比。
马车轻轻一顿,赶车的老张头在外面说道:“我们的车不好调转方向,劳烦你们让一下。”
“姑娘,我看对面那辆车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南碧掀开门帘往对面看了眼,回过头来和薛云晗说:“咱们的马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天子脚下的老百姓都有眼力劲儿得很,一般都会避让的,这一家倒是奇怪。”
南朱的话说的在理,并非仗势欺人,而是这个时代的等级就是如此森严分明。
路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对面的马车毫无想让之意,老张头便又道:“我们家是……”
右边平民规制的马车车夫转头嘲帘子里头问了一句,里面的人一把掀开帘子,是个打扮艳俗的半老徐娘,那女子露出半截身子来“呸”一声,高声大气地道:“我管你们家是谁,这是吓唬谁呢?本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今天还真就不让了。”
一般人家只能称太太,官宦之妻才能称为夫人,老张头听到女人自称“夫人”倒是不敢造次,恭敬说道:“我们后头还紧跟着一辆马车,实在不好调转方向,不知夫人是哪家府上的?”
那艳俗的中年女子出了车厢,高高站在车头之上,抬起下巴斜睨道:“我夫君是王宁,那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得,背后撑腰的不是个官宦,倒是个宦官。
宫里的太监虽然断了子孙根,一旦有了身份地位财帛之后就容易对失去的产生病态的偏执,薛云晗上辈子就知道的,有些大太监会在宫外置宅院,讨一个女人,以夫妻相称,正常的良家女子讨不到,多半是些风尘妓子或者名声不好不易嫁的女子。
对面的女人徐娘半老,穿得富贵却没品味,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丝毫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说不得还真是王宁的“妻子”。
薛云晗在宫里见过王宁,在宣和帝面前颇说得上话,大有挤兑太监总管梁三全的架势,这人狠毒狭隘,眼下得罪不起。
见老张头听了王宁的名号一脸迷茫,薛云晗吩咐了南朱,南朱掀开帘子道:“张叔,小姐说你去和咱们后面那辆车交涉一下,咱们一起避让了就是了,不必招惹对面的人家。”
好在白石斋就在前面几丈之处,薛云晗索性和南朱下了车不行过去,老张头后头再跟上来。
进店之后,薛云晗随手翻了翻掌柜从一楼拿出的字画,就说道:“这几幅字画太过寻常了,我是要拿来送长辈的,不知掌柜的还有没有更好的?”
掌柜是个气质淡雅的中年女子,早得了吩咐的,闻言一笑:“既是如此,小店二楼有几幅前朝的名家真迹,小姐可以移步上去甄选一番。”
薛云晗吩咐南朱在一楼等着,自和掌柜上了二楼。
掌柜并不进去,关上门,自个儿守在楼梯口。
林恒已经到了,坐在窗边悠然地喝着茶,旁边的桌上一只大鸟眯着眼打盹儿,听到脚步声一睁眼皮,绿豆大的一对小眼睛里透出些兴奋,在桌上扑棱着翅膀转圈圈。
“它倒是喜欢你?”林恒放下茶杯,看看元宝又看看薛云晗,“物以类聚,诚不欺我。”
虽然林恒并没有说薛云晗和元宝“类”的是什么,但是看着元宝几乎要贴到桌子的肚子,薛云晗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
怒从心起,正要反驳,林恒却几步走过来,两人离得太近,薛云晗鼻端问到一阵淡淡的雪松香,莫名地想起花灯节的夜里,被林恒一把护在怀里,说不清什么缘由,兀自红了脸。
林恒低头一看看,薛云晗也不知在想什么,脸颊莫名地红扑扑的,和花灯节那晚一模一样,不由轻轻弯起嘴角,站直了拿手平平一比,“几个月不见你就长高了些,花灯节的时候你才到我这儿呢。”
说着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人家坦荡荡清风明月,她却总是想太多,薛云晗的脸更红了,再也说不出要反驳的话。
“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问一些宫里的事情。”林恒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听说金楼观的吕仙人替皇上招来了五公主的魂魄,你当时也是在场的,把你看到的细细说一说。”
薛云晗正好也是为此事而来,当下将那晚的经过详说了一遍,重点提了下那个中间消失了一阵的小个子道士。
“我曾在一本游记中读到,有些技艺纯熟的口技艺人可以模仿所听到的大部分声音,那个小个子道士消失和出现的时间都太过凑巧,他应该是个擅长口技的人,而屏风上的五公主,不过是黄表纸剪出来的一个小像,被灯火照出来的一道影子。”
林恒点头表示赞同:“那个口技艺人曾经听过五公主的声音,所以能模仿得出,而淑妃则去世太久,无处寻找她的声音,自然无法模仿,所以吕仙人才号称不能替淑妃招魂。”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说完手欠没忍住,摸摸薛云晗的头,无视小姑娘愤怒的眼神,“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像是拿黄表纸剪的?”
薛云晗都没意识到心里对林恒的信任,想都没想就从腰上的荷包里取出一张边缘焦黑的残缺小像,正是她在彩云观神台之下捡到的那张。
“这个就是证据,那个吕仙人完全是个骗子,我一直想告诉皇上真相,可是始终没找到机会。”
“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到底还是个孩子,林恒叹口气,“我祖父从前在翰林院的时候,是先皇几位皇子们的讲经师傅,祖父常说皇上天资聪颖,学东西比其他人都快。如今皇上未必看不穿吕仙人和王宁的把戏,只是不愿意戳穿罢了,骗到皇上的,是皇上自个儿。”
林恒看着薛云晗听了这话,面上的哀戚之意显露无疑,他自从和薛云晗说过朱衣之死以后,就派人查过这个小姑娘,但是查来查去都是些普通之事,最不寻常的也顶多就是七岁那一年寒冬半夜落水,但那只是薛家内宅不宁,倒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那个吕仙人……看我的眼神十分……”薛云晗沉默一阵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那天做完道场,和皇上说接下来要找九十九个童女。”
这话说的不大明白,林恒还是听懂了,竟然敢打这么玉雪单纯的小姑娘的主意,一向温雅的面孔瞬间一寒,“我回去和祖父商量一下,总有一天会叫他得到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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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子选秀结果出来,宫中往各家传旨的这一天,薛云萍早早起来打扮穿戴好,派了人去大门口守着,一直等到日头落下都没等来任何消息,到晚饭时间,才听到从衙门回来的薛三老爷和刘氏闲聊,封了卫芙为二皇子正妃,工部左侍郎和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为侧妃,太子和三皇子的正妃侧妃之位也依制选满。
自这一天后,薛云萍一病半月,薛府除了薛云晗,其余皆不知病因缘何而起。
而薛云晗也不知道的是,张皇后放话为显尊重柏家,东宫所有侧室均在太子和柏如意大婚之后再入宫,包括一向得宠的侄女儿张锦萱,而之后的半年张皇后派了得力嬷嬷入府,张锦萱明面上学礼仪规矩,实则被训斥禁足。
詹事府府丞家一向刁蛮任性的庶女王细蓉自打出宫之后便一改往日作风,整日沉默不言,不多时便被匆匆远嫁至兰州,正好是张皇后娘家兄弟驻军所在,只几个月便因水土不服撒手人间。
八月初的一天早晨,白姨娘刚喝了一碗银耳汤,便手捂腹部嘴里呼痛,吓得丫鬟们差点要嚷嚷汤食有毒,还是有经验的婆子一拍大腿:“姨娘这是要生了!”
因为白姨娘和周姨娘都临近产期,夏氏一早备好了稳婆和药婆在府里,她又是生养过的,当下有条不紊地吩咐稳婆和药婆过去伺候,着人去衙门里禀报给薛大老爷,还使人往外头请慈济堂平日来把脉的高明老大夫,她自个儿则去白姨娘屋子里坐镇。
白姨娘这一胎胎位是正的,却生得磨蹭,从早上叫到中午,其间还用了点汤,都一直没生下来,到夏氏刚用过午饭,冬梅慌慌张张来报,中午好毫无动静的周姨娘也要生了。
两位姨娘一前一后,好歹人手是尽够的,薛老夫人怕夏氏忙不过来,又怕夏氏不上心,支了薛二太太刘氏过来帮忙,夏氏便劳烦刘氏去周姨娘处坐镇。
到了黄昏之时,后发作的周姨娘先生下一个有些气弱的男孩儿,侯在外间的老大夫还在奇怪,平日里一向把脉并无不足的迹象,里面的稳婆和药婆便道周姨娘止不住血,老大夫久出入高门内宅,前后一联想,怕受无妄之灾,向夏氏拱手道:这位贵人的症状并非妇人生产常有,老头儿需得知道贵人这两日的饮食和用药,才能对症诊治,否则贵人怕有性命之忧。”
夏氏何等样人,立即拿了冬梅和夏荷两个丫头拷问,夏荷才说周姨娘喝了催产汤,夏氏取了人参吊住周姨娘一口气,老大夫心里赞一声这家主母良善,开了药方抓了药,道一切看天意。
夏氏为避嫌不好擅专,将周姨娘院里伺候得下人尽数关起来,只等薛世铎回府发落。
又到天都黑尽之后,白姨娘才生了一个女孩儿下来,婴儿十分壮实,稳婆一巴掌排在屁.股上,哭声响得震天。
过得几天周姨娘醒转过来,知事情败露,还欲攀咬夏氏,无奈夏氏全程做事尽心却又避嫌避得清楚。
薛世铎审问了伺候周姨娘的下人,夏荷是个娇滴滴的妖娆美人儿,受不住打自个儿招了出来,原来药是周氏亲娘递进来,为了抢先生下长子,她撺掇周姨娘用药,冬梅胆小怕事,便是夏荷熬了端给周姨娘的。
下人们怎么处置的不提,薛世铎一怒之下要逐周姨娘处府,薛云岫哭天抢地也是无用,还是夏氏不忍,“看在岫姐儿和她弟弟的份儿上,老爷给两分体面吧。”
薛世铎叹口气,将周姨娘改为送到庄子上养身子。
薛世铎过了而立之年才得一子,夏氏有意将大哥儿挂在自己名下,将来以嫡子请封,免得无子夺爵,没想到薛世铎竟然拒绝了这一纯为薛府考虑的提议。
薛府办满月酒这一日,刘氏格外的春风得意,却不是为淳哥儿和念姐儿两个,而是娘家兄长的儿子刘禹果然乡试高中,英姿偏偏的少年举人,在一众勋贵宾客里也很拿得出手了,和薛云萍表兄妹站一处,真是一对玉人。
万没想到,刘氏和冯氏刚起了个头露了意思,竟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