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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虞的床硬邦邦的,硌得程述肩膀那块隐隐发疼。
他躺在上面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索性理了理自己从到这个世界以来的所有信息。
首先他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宋流光,照宋以睦的说法,以前八成是他的手下。
程述已经不想吐槽当初居然没有想起要问问自己名字的这个蠢点了,他醒过来以后乔虞都是宝贝儿媳妇儿爸爸这么叫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用到名字的地方,结果昨儿个宋以睦来的时候还傻愣愣以为人找的乔虞。
程述幽幽叹了一口气,久不用脑果然容易智障。
其二,宋以睦和乔虞明显是敌对关系,看他们两个见面就怼的状态肯定相亲相爱不到哪里去,但宋流光以前是跟宋以睦混的,那他和乔虞应该也和谐不到哪儿去,至少没什么交情。
但既然没什么交情,乔虞又为什么要救他而且还编了段关系哄他?
而且昨天宋以睦还提到乔虞手段厉害,那乔虞是干什么的?之前拆线的时候乔虞提过他算半个医生,可半个医生是什么医生?
好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硬生生卡在那里。
程述想了半天都没有理出个一二三来,倒是思考委实耗费脑力,梳理出的线头越来越乱,不知不觉昏沉下去。
…...
雾蒙蒙看不清脸的地方,到处歪七八糟躺着一具具身体,近看要么是脖子上有条刃子划过的血线,要么肚子那里被人插了一刀。
铁锈的味道似乎捏了鼻子都往七窍里冲,呼进的每一口空气带到嘴里都能让舌尖点出腥甜来。
那些身体有些还是温热的,可惜也没有活路的机会了。
身后有人说话,低哑难听,“二爷,大宅还是别院?”
身体的右手覆上左手,上面有个银质指环,没镶钻没花案,干干净净一个环,被修长的指节脱出来又套回去,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
“大宅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眼前一次短暂的眨动就换了景色,顺着目光过去,正对着的是欧式风格的别墅,楼上只有一个房间似乎还亮着灯。
高大缠着荆棘的黑色铁门被人毕恭毕敬地跑来打开,那人躬身道:“二爷回来了。”
“嗯。”好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哼,嘴唇开合道:“以睦呢?”
黑暗里那人垂下头,“大爷在......”
“在什么?”
那人道:“二爷,这我真不好随便评说,您上去也早点休息,别打扰了大爷兴致。”
身体的心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悚然加快,一时间后背突然有点发虚,讪讪打着转的手,嘴里说的却是:“我知道了。”
似乎在那呼吸还没喘过之前,眼前画面又是一转。
一扇熟悉到不行的门,里面不间歇地传出呻’吟和闷哼,还有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音。
却是让人如坠冰窖。
那只拧上门柄的手几次松了又紧,额头上似乎都发了虚汗,想靠着门沿撑一会,却不料手一压,那扇门就开了。
宋以睦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办黑事儿,就连这个时候都不锁门。
床上的两人还沉浸在性’事的快‘感中,赤’裸地交缠在一起,以最扎眼睛的方式出现在面前,那压在人身上的注意到这边,转头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这具身体的嘴唇开合,声音却平静冷硬到不行。“哥。”
宋以睦松开压在身下的人,撑着身子起来一笑:“流光,事儿办完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恶心。”
男人从床头柜的精致木盒里挑了一支烟出来夹在指尖里点着,“以后去办这些事儿,叫小四他们拖一边做,你一向爱干净看到不舒服也是正常。”宋以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正光着屁股遛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来,“不过见血这事你得习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凡事有你盯着我放心。”
嘴唇的里面快被咬破了,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微微抿了抿唇,似乎是嘴里发出来的,又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我知道了,哥。”
宋以睦说:“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那床上的人身上布满红痕,此时也偏过头来冲着这边抛了个媚眼,嘟了嘟唇。
眼睛扫到那人,胃里一阵痉挛收缩的感觉顺着喉管直接冲上来,身体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把门给关上之后靠着墙一阵干呕,隔着门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调笑声。
怎么会......那么恶心呢......
稍事休息,面前的景象继续快速转换着,很快停留在了一个乌烟瘴气的房间里。
乱七八糟的酒杯酒瓶或立或倒在圆桌上,刺鼻的烟雾味道在鼻子里乱窜,一门之隔,外面喧闹地放着嘈杂的舞曲,节奏声伴以人群的口哨和尖叫声,空气里有一股廉价香水味混合着。
大概是个ktv或者酒吧之类的地方。
秃头手里端着酒,喝了一堆倒是没醉,笑嘻嘻道:“宋二爷做生意就是爽快,尾款结得算是我见过的几位老板里最利落的。”
这具身体轻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开口平静无波:“合作愉快。”
秃头笑得开了花儿,酒杯还没两手捧着过来,包间门就被猛一声撞开了,耳下纹着条蛇的小四道:“二爷,条子过来了,咱快撤。”
这具身体还有闲心听完话以后慢条斯理和秃头平淡地道句贾老板下次再会,丝毫不见担心地开了门从酒吧后门出去。
黑色的大众和宾利停在道上,小四快跑着去把宾利开走了,这具身体却走向了那辆大众。
车钥匙都在口袋里,上去以后却没有马上离开。
扭头向酒吧后门,果然在上车后十多秒就有穿着警服的人从那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手里大概是配了枪的。
后门是条平路,小四的宾利开了也没多久,他坐上去等了一会儿才启动的,现在快开十多秒了依旧能看着个影儿。
后面的警员追着那影子到街上直喘气,啐道:“丫小子算他命大,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道居然能给跑了!”
有人附和:“可不是嘛,上面都批咱五六回了,怎么每次都跟老鼠似的,怎么跑得那么快!”
抱怨声此起彼伏。
这具身体也一直看着他们的动作,似乎什么都在掌控以内,但心上的愉悦却又突然被绷紧的肌肉给取代了。
警员队伍其中有一个人冲着这个方向微微笑了笑。
那笑容也好像是洞悉一切的明悟和清醒,让人没办法相信他没有发现坐在车里的人。
是从开头就没有张过口的一个白大褂,指尖上手术刀玩得几乎要飞起来,灵活得可以去参演杂技。
于是这具身体的嘴角一勾,也缓缓露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以示回敬。
两人一来一往,端的是种诡异的和谐气氛。
白大褂的笑容还没在眼前散尽,面对着的景色一变,就蒸腾出氤氲的水汽,好像是湿冷地贴在肌肤上,和衣物粘腻在一起。
身处的是个旧仓库,落灰落得看不出原来颜色材料的门和窗都紧紧锁着,灯光昏黄,说话稍大声就会传起回声,有人一下一下往手里轻轻拍着鞭子。
皮鞋哒哒踩过来的声音。
那人道:“二爷想好了吗,这答案您可得斟酌着说,别到时和我们这边事先的对不上挨抽。”
身体的嘴唇开合,平淡的声音:“你就那么自信我会告诉你?”
“二爷已经没有选择了。”那人说,“今天你要么直着进来,留下答案直着出去,要么直着进来,留下答案躺着出去。”
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安静地坐立,脊背笔直。
那人略一思索道:“二爷在等大爷过来找您?”他嗤笑一声,“怕是不用了,大爷现在可是春风得意,美人江山在手,哪里还识得您这个兄弟呢?”
依旧没有反应。
说话的人有些烦躁这具身体的不识时务,冷道:“二爷还真是冥顽不灵,那我下面说的这些也不怕伤了您一颗心。”
“您还以为宋以睦不知道您来这里吗?今天送到您手里的那封信,我也让手下往他那里送了一封。”
“如果您不相信,到时候可以直接去问问管家,毕竟宋以睦大概也不会想到让他封口了。”
“他大概以为您不会回去了,提防一个死人,您说何必呢?”
“二爷跟了宋以睦那么多年,知道了他这么多事情,怎么还会妄想他会让您安然无恙待在自己身边呢?今天您为了宋以睦过来,还不知道他在背后怎么笑您的蠢笨呢。”
“忠这一字啊,最是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