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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彰显大桃子是个宝贝的地位,猴子大王把桃子供在了洞府里。
那可是个好位置。阳光与月光正巧儿透过石头缝尽数撒在桃子身上,洞府里的流水通过渠道潺潺流过桃子底下,再加上洞府内充沛的灵气,桃子舒畅得几乎想在供台上打个滚儿——除了水帘洞里那一群整天围着大桃子看的野猴子。
它们盯着桃子,口水都快滴在桃子身上。更何况猴子大王只说了不能吃,可没说不能碰,不能闻呀。于是,野猴子们每天就凑在桃子周遭,一边流口水一边嗅,要不拿手小心翼翼地戳戳它,还很认真地把碰了桃子的手指给舔了一遍,然后盯着桃子的目光更热烈了……
就这样,桃子身边每天都围着一大群闻香而来的山野猴子,眼冒青光、垂涎三尺的模样吓得桃子抖成了筛子,时时为自己的性命提心吊胆。连那猴子大王,每天也都会来催促桃子快点化成人形,然后给它变大桃子吃,还笑它是只肥桃子,吓唬它再不快点就吃了它,又颇为怀念地对桃子说了一番它的味道有多美……
为了早一日从猴子们的毒手里逃脱,桃子修炼得更加努力了。
4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临近猴子大王说要吃桃子的前一个季节,日日夜夜拼了老命吸收日光月光与灵气的桃子,终于使劲憋出了人形。
可能桃子太急了,这使得它最后的化形有些不太寻常。
它化作了一个肩膀上有一口满月牙印的,肥嘟嘟的,女婴。
花果山所有的猴子都惊呆啦。
让它们垂涎三尺的桃子,居然变成了让它们垂涎三尺的婴孩。
这娃儿肥嫩嫩香喷喷红嘟嘟的……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化作人形以后还是免不掉被猴子们窥觑的命运,吓得浑身发抖的桃子终于能顶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哭了。那哭声,惊天动地、鬼哭神嚎,直唬得那群围观的野猴子们捂住耳朵退避三尺。
令野猴子们庆幸的是,它们的猴子大王凶巴巴地说道:“再哭!我吃了你!”
桃子抽噎噎地停下了哭声。她趴在冰凉的石头供台上,冷得直哆嗦,看看浑身毛茸茸的猴子大王,桃子扁扁嘴,语带哭音:“我冷qaq”
猴子大王才不管她冷不冷,它晃荡着尾巴,特欣喜地道:“快快给俺变个大桃子出来!”回想到桃子的美味,猴子大王也快流口水了。
桃子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噙满泪水,她朝猴子伸开两只藕节一样的小手,声音委屈:“抱抱!”
“大桃子!”
“抱抱!”
“肥桃子!再不给俺变桃子出来,俺现在就吃了你!”
猴子大王的表情太凶恶,唬得桃子一下子哽住,两泡眼泪水挂在眼眶里不敢落下来。她眼泪汪汪地望着猴子,浑身冻得一抽一抽的,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样。
猴子大王虽然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心却不是石头做的。桃子化作人形以后的模样粉雕玉琢的,猴子大王对桃子的长相没啥感觉,可那又黑又亮的眼珠子看得它怎么都不舒服,像是它做了劳什子伤天害理的坏事似的。猴子大王瞅着桃子的委屈样,心里也憋屈得很——它想吃个桃子容易吗?
到底是桃子略胜一筹。
坚持不下,猴子大王凶狠的表情渐渐地缓和了,它手没动,尾巴不自禁软下来。猴子大王特嫌弃地一尾巴甩桃子身上,一用劲,将桃子整个儿卷了起来。毛茸茸的长尾巴与来自猴子大王的体温,使得桃子很快暖和起来。
猴子大王盘腿坐桃子身边,口气一如既往地凶:“肥桃子!你答应我的桃子呢?”
虽说周遭野猴子的目光还让她发怕,大桃子仍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可。我刚化形,且化形过急,根基不稳,尚无一点法力,更别提我未曾学过变桃子的法术。”
一听这话,猴子大王当即就怒了,它一把揪出尾巴里的婴孩,拎在它面前,四只乌溜溜的眼睛齐齐对视。猴子大王咬牙切齿道:“你说啥?”
大桃子眨巴眨巴眼,道:“我说我刚化形,还没学会变桃子的法术。”
白白养了那么久的桃子!猴子大王气不过,低头就一口咬桃子脸上——不愧是桃子变的,那肉也香喷喷的。无辜又被猴子大王咬了一口的桃子一边挣扎一边疼得哭出声来:“我疼!”
“肥桃子!居然敢骗俺!俺今日非把你吃了不可!”猴子大王边咬边心狠道。
桃子哭喊:“我、我没有……法术我会学,给我时间我一定变很多大桃子给你吃qaq!”
猴子大王不听,它咬着桃子的脸蛋,怀念着大桃子的美味,努力地想把那块肉咬下来。
“不要吃我qaq我一定好好学变桃子的法术,不要吃我……”见无法从猴子大王的手里挣脱,桃子只能颤巍巍地哭道。她让猴子的尖牙咬得脸颊生疼,泪水汪汪地往下流,“我现在是人……不是桃子,我一点儿也不好吃qaq”
久攻不下,猴子大王只得放弃从桃子的脸蛋下手。猴子大王拎着婴孩,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桃子,想着接下来该从哪个部位下口尝尝的好。
可怜的桃子浑身发抖,泪花花地看着猴子大王,任由它打量。
半晌,似乎是觉得这女婴身上的桃子香味虽然诱人,可下口真难吃,猴子大王心不甘地放弃了吃肉桃子。它龇了龇尖牙,只得不耐烦问:“肥桃子,告诉俺,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给俺变大桃子?”
桃子揉着火辣辣疼的脸颊,努力想了想,犹疑道:“待我……长大?”
“长大?”猴子大王皱眉。
担心猴子生气,桃子委屈又道:“这花果山只有我一只桃子精,我也不晓得该如何修炼。所以只能待我长大,法力高深些才能学法术、变桃子。”
“那俺又要等多久?”
“短则三年五载,多则……百年……”
“肥桃子!看我现在不吃了你!”
“不要吃我qaq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变出大桃子的!”
5
猴子大王开始养孩子了。
花果山的野猴子万万没有想到,它们潇洒威武、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大王,整天黑着一张脸,用尾巴吊着一个有桃子香的女婴在花果山里荡来荡去。
那孩子可真香。猴子大王路过之处,无数野猴子禁不住流下了口水。
猴子大王因为迟迟吃不到桃子,肚子里窝火,一遇见不长眼的野兽来挑衅时,护食的猴子大王为了保护桃子,揍起那些家伙来特凶狠。
而作为一只刚化成人的软趴趴的桃子,她惟一的任务就是修炼。
正是葡萄丰收的季节。
水帘洞里的葡萄藤上结满了累累的果子。
紫幽幽的,绿油油的,晶莹剔透的葡萄半遮半掩地藏在层层绿叶中。一种甜蜜的香味溢满洞府,使得野猴子们的注意力从桃子身上分去一二。
肥嘟嘟的女婴一本正经地指挥猴子大王给她寻了个修炼的好位置,她裹着猴子大王的尾巴取暖,睁圆了眼望着头顶那一大片葡萄。
虽说桃子乃木灵,饱腹只需露水,可这葡萄香味实在馋人得很。
遥遥望着头顶那一片果实,桃子莫名有些能理解那些猴子为何瞅着她流口水了。桃子摸摸小肚子,她伸手扯了扯猴子大王的爪子,软声软气喊:“大王!大王!”
猴子大王正横趴在虎皮椅上小憩,听到桃子的声音,猴子大王懒洋洋抬起眼皮,瞅向手掌下的小脑袋,不耐道:“叫俺啥事?”
“那是何物?”桃子指向那一片葡萄藤。
猴子大王收回手掌,翻了个身,又合上眼:“葡萄。”
见猴子大王不愿理会她,桃子从猴子大王的尾巴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地翻过大王这座大山,来到它面前,问道:“大王,我能吃吗?”
“吃葡萄?”猴子大王眼也不抬地嗤笑出声,“你一个不吃桃子的桃子,居然想吃葡萄?”
桃子一本正经道:“我只是不吃自己的同族,没说不吃其它的东西。”
猴子大王犹自没有听见,尾巴一晃,轻轻缠住光溜溜的桃子。
桃子抓住猴子大王的手晃:“大王,快些快些,我想吃葡萄!”
真不想理会桃子,可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猴子大王脑仁儿发疼。无奈,猴子大王一咕噜撑起身,尾巴卷住桃子,灵巧几下爬上葡萄架上。兀自寻了处好休息的位置,猴子大王继续闭眼小憩,尾巴半松半收地放开桃子,让她自个儿抓葡萄吃。
桃子端端正正坐在一堆的葡萄里,靠得越近,葡萄的香甜味越来越浓郁。她仰头四处打量,繁密的葡萄叶、葡萄让她目不暇接。没有过多的犹豫,桃子伸出一只藕节似的小手抓住了附近一粒紫色的大葡萄。
她力气太小,嘿咻嘿咻两爪子一齐用力扯了半天,最后一鼓作气,好不容易哎呦呦扯下那粒葡萄时,她还咕噜噜滚出去了一圈。猴子大王护住了差点从藤架上掉下去的桃子,双手枕在脑后安然地闭眼休息。
她一口将葡萄塞进嘴巴里,一咬,汁水四溅,直糊了猴子大王一脸。
捂一把脸上的汁水,猴子大王咬牙切齿地拎起了还在咀嚼的桃子:“肥桃子!你作甚!”
桃子一脸茫然,她砸吧砸吧嘴,仰脸对猴子大王扬起一张笑脸:“大王,葡萄好甜!”
猴子大王跟桃子又黑又亮的眼珠子对视半天,最终败下阵来。它气馁地一尾巴卷开桃子,别开身,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她:“肥桃子,离俺远点,别烦我!”
桃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欢快地埋进无穷无尽的葡萄堆里。
……
没理会桃子的下场就是,猴子大王一身光滑的皮毛上全沾上了又黏又甜的葡萄汁。猴子大王醒来见到一身惨剧时,整只猴子都炸毛了,这已经不是用咬牙切齿能形容的情绪,它一爪子捻起桃子的后颈,气得它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你到底作甚!”
桃子刚从葡萄里出来,身上到处是紫色的汁水。她一本正经地回答猴子大王的问题:“吃葡萄。”
“俺这一身……”看着自己那一身粘成一团一团的皮毛,猴子大王的威严早就掉地上了。猴子大王不知该从何说起,该打好还是该骂好,一时气过头,它禁不住又一口逮住了桃子的脸蛋,愤恨道,“你怎么不变成一只葡萄!”
猴子大王咬过她许多口,却次次没有真正把她吞下肚。桃子特淡定地任由猴子咬她,她舔了舔手指,听了猴子大王的话眼前一亮:“那我便叫蒲桃吧,这感情好,以后大王你别再叫我肥桃子啦。”
“管你桃子葡萄,做来不还是给人家吃的东西!肥桃子,你快些修炼,再闹腾,俺非把你给生吞了不可!”
6
猴子大王虽然这么说,可它到底没真的把桃子给吃了。
那一日过去,化名蒲桃的大桃子对挑战猴子大王的底线产生了兴趣。
她不止一次地指挥猴子大王带它去晒太阳,晚上又扯着猴子大王晒月亮,渴了饿了,又求着猴子大王去取。野惯的猴子大王哪做过这些事,它怒冲冲地咬着蒲桃的脸颊,却又无可奈何地由着她去。
不过,蒲桃一本正经的性子也没闹太过,于她而言,更重要的事是修炼——并非是为了早日从猴子群的魔爪里逃脱,而是因为,蒲桃和猴子大王之间有了因果。
一来,猴子大王吃了蒲桃一口。
二来,猴子大王有助蒲桃早日化成人形。
三来,猴子大王照顾蒲桃良久。
这些因果若是不能早日偿还,迟早成为孽缘,有违她的修行。蒲桃想着,待她法力高深些后,用许多美味的大桃子来报答猴子大王,完结这段因果。因而,蒲桃更是拼了老命地修炼。
再说回猴子大王,它可不容易。
它一边照顾那只立誓要给它变桃子的肥桃子,一边还得时刻按捺住想吃了桃子的欲|望——桃子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以至于猴子大王特担心自己晚上睡着睡着,就不小心把桃子给吃了。
为了天天能吃到美味的大桃子,猴子大王……挺不容易的。
到了冬天的时候,花果山下了一场大雪。
满山的绿树、山崖积了厚厚一层的雪,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寒冷的时候,花果山的飞鸟野禽几乎都没了踪迹。野猴子们围聚在水帘洞里取暖,这年夏季时它们采集了好些干果、核果,再加上水帘洞里还有好些常年结果的果树,倒也不怕冬天会肚饿。
虽然如此,可蒲桃冷得慌——山上的猴子一身皮毛便能取暖,压根儿不穿衣裳,更别提会给蒲桃衣裳穿。
猴子大王的尾巴卷着蒲桃,她依然冷得直发抖,没法子,她直往猴子大王的怀里钻,蜷成一团了才觉着暖和一些。可猴子大王哪坐得住,成日往外跑,蒲桃倒想留在水帘洞里修炼,却敌不过那群野猴子垂涎三尺的目光,无奈,蒲桃跟随着猴子大王跑遍了整座花果山。
滚过雪地,抓过兔子,撬过树洞,泡过温泉……甚至在猴子大王的保护下,桃子跌跌撞撞地揪了一只老虎的尾巴。
蒲桃身为桃子时没做过的事,她几乎全部尝试过了。
待到来年春天降临,许久没修炼的蒲桃忽然发现自己的修为深了些,连着身体也高了几寸。蒲桃稍一疑惑,而后很快想通了。想来是当初修炼过急,不等好好炼化吸收的日月光华便又急匆匆地化形,于蒲桃的修行更是雪上加霜。而如今蒲桃放松痛快了一场,那些血脉中堵滞的东西也随之豁然开朗来。
蒲桃了悟。
她的心性由此一稳,也不再一味地拼命修炼。不久,她的修为又是上升了一番,此时一看,蒲桃已然有三岁大小。可猴子大王高大得很,三岁的蒲桃还只能勉强抱住它的小腿。
终于等到蒲桃长高一些的猴子大王欣喜不已。还没等猴子大王问出口,蒲桃严肃道:“未到时辰。”
听此,猴子大王咬牙切齿地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