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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昕从未被人碰过身体,上次被娄朗握了手腕已觉得是奇耻大辱大打出手;而这次被这么捏着,他毫无反抗之力,虽然知道娄朗是在帮他,可娄朗说的那些话又轻薄又无礼,他听得羞愤不已的同时又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十分抗拒。
无措、无地自容,这样的自己很陌生。
他不需要娄朗替他疗伤,他宁可自己回去闭关慢慢修养,于是执着地要抽回手。
却根本抽不动,愤怒地去望娄朗,结果娄朗那个光棍居然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倾身靠近。
吻过来的人不是贺嫣,杭澈下意识就要躲开,无奈操纵不了身体。
这感觉于杭澈而言,简直无法形容。
杭昕的身体直接僵了,想要偏头却被娄朗禁锢着动不了,脸上烧了起来,伸出空出的手,抵住了娄朗的肩,他声音低而坚决:“不要这样。”
杭昕一辈子守礼克制,只被娄朗握手尚且羞愤不已,要是被强迫亲了……杭澈想,两世前的他,要是打得过,大概会和娄朗同归于尽罢。
而娄朗没有卸力,僵持着,声音里含着笑意:“杭清望,你为何今日给我留了墨轩的门?”
杭昕死抿着唇。
娄朗又道:“你之前为何给我送酒?”
杭昕垂下眸子不语。
娄朗声音重了些:“我一直以来都说的很明白,我要娶你,你给我的任何回应我都会当成是你喜欢我。”
杭昕缓缓抬头,注视着娄朗道:“娄朗……你我都是男子。”
娄朗的目光一和杭昕的目光接上,便笑了:“还有其他更有说服力的理由么?”
杭昕撑直了手臂抵着娄朗又压过来的肩,坚决道:“荒唐。”
“这个理由不足以让我放弃亲你,还有其他的理由么,比如说,你不喜欢我?”娄朗说完又加了力压过来。
杭昕运转起灵力,死死抵着:“娄朗,你不要这样!”
“上回你学我说‘若你偏不打’,学的很对,我娄朗就是别人不让做什么偏要什么,杭清望,你给我听好了,我偏要亲你。”娄朗说完不容抗拒地压了过来。
杭昕脸上发烫,身上冷汗淋漓已经第三轮,内府冰凉岌岌可危,又掺杂进滚烫的羞耻之感,冰火交加、灵力耗损加上急怒攻心,一直勉力支撑的杭昕眼前一黑,抵着娄朗的手缓缓地滑下,重重阖上眼。
正在努力转移视线的杭澈在视线黑暗之前看到在不远处的何无晴望了一眼这边的动静,沉默地低下了头。
方才娄朗压下来时,杭澈一惊之下差点蹦出“追忆”,好在杭昕强迫自己断了神识,杭澈长舒一口气,又默念了几声嫣儿。
念完之后,杭澈开始很严肃地思考要不继续呆在杭昕的记忆里,照娄朗杭昕二人的发展,越往后尺度可能会越大,受五感相连,杭昕被亲跟他自己被亲的感受是一样的。尽管杭澈一直说服自己娄朗就是贺嫣,但还是实在没办法把娄朗和贺嫣当作一个人。
而且如此强势的娄朗,杭澈想了想娄朗和杭昕灵力对比,再想到洞房,一向从容不迫的涿玉君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杭昕到底修为高,神识崩断只有一刹那,神识续上时,听到耳侧有急风,应该是在御剑,微微睁开眼,看到抱着自己的一双手臂,红边朱纹的袖口。
杭昕内府重重撞了一下,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一个攻城掠地,一个严防死守,攻城的那位节节逼近,守城的那位……打他不过。
但凡要是打得过,空山君也不至于被纠缠逼迫到这种地步。
思及此,杭澈警钟敲响:以后更要勤加修炼,否则有朝一日他家嫣儿修为来个突飞猛进……
身后的人感应到杭昕动静,声音自耳畔传来:“你何至于气成这样?”
杭昕偏头不语。
娄朗还想说什么,大概是感到杭昕身体僵硬,低低地笑了笑,竟没有更进一步耍流氓。
他们去的方向往杭家,半途中杭昕指了另一个方向:“去杭家别苑。”
杭昕不愿以这种尴尬的方式回杭家。
娄朗会意,御剑一转,把杭昕送到了别苑。
娄朗似乎真有事要办,把杭昕放下后转身便出门,留了一句话:“这里也很好,一月后,我们在此处见罢。”
这之后的记忆便都在杭家别苑了。
杭澈算了算空山君出嫁前在别苑住了一年,也就是,娄朗和杭昕,只剩一年了……
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逼得娄朗最后自爆?
只可惜,杭昕这一年没有登上过连墓岛,修真界也没人有能耐了解娄朗动向,要知道真相,杭澈只能继续呆在杭昕记忆里,等杭昕嫁进连墓岛。
画面一转,记忆已到了一月后,时间未到黄昏,杭昕心平气和地在看书。
窗外有青光一闪,杭昕抬手,一只纸燕子停在杭昕手掌上。
他像平时拆家信那般展开,看到里面的字时,手一抖,纸落到地上。
纸上赫然四个遒劲大字:“嫁给我吧。”
这肯定不是临渊尊写的。
只可能是娄朗!
可纸燕子是杭家秘术,从不外传,外家没有人会此秘术。
杭昕重捡起纸,沿着纸边捏了捏,怔了怔,无奈地把纸放到桌上——这纸燕子是娄朗模仿的。虽然看起来也是纸燕子,但杭家凭的是巧妙的秘术,而娄朗是纯凭的是强悍的灵力。
如此强大的娄朗,没有给任何人拒绝的余地,捏着那张纸,杭昕不发一言,手指抚过那四个字,停在纸边,似乎想揉了纸,可手指又迟迟没有用力。
他端立在窗前站了一会,半晌转身,才走出两步,感到身后有异动,反手一捞,捏住了一只撞进窗户的纸燕子。
紧接着,又来一只,二只,三只,很多只。
折开来,写的都是流氓话:“想我了?”“在等我?”“嫁给我。”“美人。”“空山君,你真好看。”
杭昕手撑在书案上,已经无法平静,他克制着没有不安走动。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自己面对娄朗时的手无足措和兵荒马乱,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念了一遍清心咒不管用,他便念第二遍,第三遍……像曾经他一丝不苟修练那样,一直念到自己心平气和,仿佛又回到原来那个心如止水的空山君。
然后,他沉静地坐到院中摆了酒的石桌旁,一扬手打开了别苑的几层门。
娄朗来时,见到门大开,在别苑外便笑了起来。
杭昕坐得笔直,等娄朗进到别苑最里这进时,他对娄朗举起酒杯,连饮三杯。
在娄朗说话之前,他道:“娄朗,我现在无法应你。”
娄朗好笑地走过来,英俊的五官因为带着笑意显得格外飞扬惹眼,他道:“那你为何等我?”
杭昕直视娄朗:“你给我一点时间。”
娄朗道:“你需要多少时间?”
杭昕无奈地道:“不知。”
娄朗走到杭昕对桌停下:“在我等你的这段时间,我可以做什么,比如说,我可以亲你抱你么?”
修真之人修身养性,大多于身体欲/望上十分淡薄,尤其杭昕修的是青霜术,更是冰冷寡淡,大概从来就没就有过亲热的想法。这点杭澈也特别理解,在找到贺嫣之前,他也寡淡得很。
所以当娄朗跨石凳,俯身过来时,杭昕退开两步坚持地抗拒姿态,杭澈十分理解。
娄朗隔着两步望着杭昕:“你在院子里摆酒,是不打算请我到屋里坐坐?”
杭昕立在原地不动,望了一眼锁好的屋门,坦诚地摇了摇头。
娄朗笑了笑,道:“其实,那些事,不是非要在屋里才能做的。”
杭昕用力地偏开目光,低声道:“你……不要说。”
娄朗道:“你到底从小到大学的什么,为何会如此拘束?喜欢什么、喜欢谁大胆去要就好,顾虑忒多了。”
杭昕终于开口:“娄朗,在你眼里,喜欢的就理所当然要得到么?”
娄朗勾了勾唇道:“难道不是么?要像那些想要却没本事只能瞎嚷嚷才合适?”
杭昕忽然无话可说,默了默道:“喝酒么?”
娄朗眉毛一扬,未再逼迫,转身回石凳上坐好,也像杭昕那样,连饮三杯。
像是回敬。
他们达成了在某些节奏上的共识。
接下来,娄朗一边饮酒一边给杭昕说那些红尘趣事,杭昕静静地听着,在娄朗酒杯空时替他满上。
氛围竟然十分融洽。
只要娄朗不说那些流氓话,他们二人其实很有点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杭昕从不问娄朗有关披香使之事,娄朗也不问杭昕杭家的立场,他们甚至连修真的事都一字不提,好似那些都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情。
这样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当娄朗起身要走之时,杭昕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娄朗笑了笑道:“怎么?不舍得我走?”
杭昕无声地望着娄朗。
娄朗已经要迈出的步子收回来,突然走近两步,直把杭昕逼退到台阶下,低哑着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控制不住的,杭清望。”
杭昕偏开头。
娄朗跟过去:“你想留我住下?”
杭昕坚决道:“没有。”
娄朗声音里含着笑意:“我若留下来,真不知会做什么事,到时你该要提着剑跟我同归于尽了。”
杭昕感到自己又快要不能镇定,掩饰地偏头转开:“你走罢。”
娄朗目光从杭昕身上转到月亮,再转回杭昕身上,看了杭昕一会,道:“我下月再来。”
杭昕抬头:“下月?”
娄朗道:“太长?我也觉得太长,我试试半月能否来罢。”
半月后娄朗竟真的来了,却与月圆夜时来有些不同,眼瞳上浮着一层红色的幽光。
来了却不下来喝酒,坐在屋顶上。
杭昕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娄朗,娄朗低头看杭昕。
什么都不必说了,杭昕知道,杭澈也看明白了:娄朗已经走火入魔,大概一个月清醒的日子只有月圆那一天,所以之前都专挑了月圆之日来。
这日能来,估计是特别想见杭昕。而不靠近,是因为怕做出失控的事。
有时候,以为见着了就不会那么想,可是越见越想见,娄朗来的频率越来越勤。
月圆之夜,他们会一起喝酒,其他的日子便是远远地互相看着。
直到某一天娄朗离去又恋恋复返,正碰上杭昕进了温泉阁,于是就有了杭澈与贺嫣上次在温泉阁追忆的那段。
那一次,在杭昕的坚决拒绝下,娄朗最终抽回了神智,没有做到最后,但之后娄朗也不再来了。
那之后,便是杭昕一个人清寂的等待。
半年,整个半年,只有杭昕一个人。
那半年的记忆,是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的。空山君愈发清冷,他会站在窗边,而手里握着的书卷却没翻开;他在满月下独酌到月落;在别苑门外望着东海一动不动;在温泉阁里陷入深思……以及夜半难眠时,躺在床上视线穿过打开的窗子望着对面屋顶。
那是娄朗曾经经常坐的位置。
杭澈想起进追忆时,贺嫣说过,“空山君住了一年的屋子,竟然清寡至此,这厢房又深又静,还把屏风撤了,更显得空寂了,他当时是很难过么?”
那扇屏风,就是在那半年里撤掉的。只有撤掉它,杭昕才能在随时醒来一眼就能看见对面屋顶。
确如贺嫣所说,在一次次睁眼看去,娄朗都不在那里,杭昕是很难过的。
杭昕并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呆在别苑,不得不出门时,他会在小院里煮好酒,斟满两杯,匆匆赶回时,第一时间查看娄朗位置前的酒杯。
总是满的。
实在忍不住时,他会飞到连墓岛去看看,可根本进不去。
修真界已把连墓岛划为妖岛,人人避之不及,临渊尊几次来劝杭昕,都被杭昕冷冷地驳回了:
“没有证据,不能乱下结论。”
“他们那样对娄朗不公平。”
“兄长,求你……杭家,不要与他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