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病在心

西廓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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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性情刚直,所以,错便错了,他朝老僧俯首认错道歉。他秉承滴水恩情,涌泉报之,所以,他把命卖给了我。当他认为那碗茶汤就是灵丹妙药,而茶汤是老僧赐予他的,他若想再赠于我,便需要得到老僧的同意。

    看着他俯首跪地,听着他字字丹心,突然间,我就觉得此生无憾,正所谓君待我以国士,我必以国士还之。

    老僧和颜悦色的笑着,对大海的一番作为,丝毫不以为忤。他坦然受着大海的跪拜大礼,当然,无论从哪方面说,于辈份,于心性,于能力,他都有资格受此大礼。

    我再不敢有任何不敬之意,不管他是否是一位得道高僧,但肯定是一位德行与智慧兼备的长者。

    老僧伸手轻轻扶住大海的肩膀,说:“你且起来,贫僧与小施主有缘,自然是要帮他治病。”

    大海闻言,大喜之余,复又磕了三个响头,才翻身站了起来。我看着老僧永远带着笑的脸,心想原来藏传佛教也讲究个缘份。

    圆球二爷见老僧并未责罚大海,而且更是爽快的答应替我治病,顿时也跟着笑出声来,一双手相互撮着,都有些忘了形。

    老僧笑着示意我们重新落坐,又将方才端来茶水的年轻僧人唤了进来,让他将我面前装满污血的茶碗端出去,并且吩咐好生处理。

    直待年轻僧人端着茶碗小心翼翼的退走,我才将组织许久的言辞说了出来,“请上师指点,我的病...”

    老僧朝我摆摆手,说:“贫僧都已知晓,虽然限于小施的身份,贫僧不好以佛法尽都替你摒除,但是,小施主所中的死气尸毒,贫僧是有能力化解。”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老僧这话的意思。然而,圆球二爷一听,不待我有的表示,抢先恭敬致谢,说:“多谢上师。”

    老僧点点头,说:“且不论周施主是敝寺上宾,单论小施主与贫僧的缘份,贫僧就不能袖手。”

    说罢,老僧稍微一想,接着说:“小施主的病,在心脏上。所以,需要留在寺中,日日焚香礼佛,再辅以贫僧调制的药汤调理。嗯...一年方可。”

    圆球二爷再次抢先说:“无妨,都听上师吩咐。”

    老僧呵呵笑着,说:“一年后,周施主再来接他回去。”

    圆球二爷低头说:“是。”

    大海坐在蒲团上,时不时瞧一眼尚且微微冒着热气的茶碗,再抬头看一眼老僧,数次欲言又止,却不敢打断老僧的话,也不敢伸手去碰那茶碗。

    老僧与圆球二爷说完,这才重新看向大海,笑着说:“施主之意,贫僧明了。这碗茶,还是由你喝了吧。”

    大海一听,面色微变,说:“上师...”

    老僧不待他说完,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周小施喝了一碗茶,今日已然是够了。而且你的伤势不轻,喝吧喝吧。”

    大海狐疑的盯着老僧看了半晌,此举很是不敬,直到圆球二爷又要跳起来踢他屁股,才确信老僧没有欺瞒他的意思。就见他想了一想,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片刻,大海本来苍白的脸,渐渐涌起片片红光,几处伤口,尤其是缺了一块肉的大腿,渗出缕缕黑血。

    老僧见状,赶紧又唤来年轻僧人,帮着大海拆开裹伤的纱布。当一拆开纱布,就见大海的伤竟早已腐坏化脓,一阵阵腥臭味弥漫开来。

    老僧看大海面色如常,抚掌说:“施主确是个好汉。”

    大海赶紧摆手,说:“上师过奖了。”

    说话间,年轻僧人来回几次,将从大海身上拆下沾了脓血的纱布带走,又拿来医用酒精替大海清洗干净伤口,再往伤口中填满明显是寺中秘制的药膏,最后仔细包扎妥当。

    只等年轻僧人忙完,大海致礼谢过,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两腮竟似姑娘害羞一般,出现了两抹高原红。

    喝过茶,议完事。老僧也似乎有些倦了,唤来另一名僧人把我们带往客房,并且细心的吩咐要为我们准备吃食。

    而老僧,则留在佛堂里诵经礼佛,满室明灯照着金身他和金身菩萨,虽金光灿灿,却全无俗气,反而尽显出尘。

    我们三人跟随着那名僧人离开,重新回到临崖的走廊,踩着木质地板,朝着离进庙寺门更后方的客房走去。

    僧人把我们三人安排住在一起,客房所在正是绝崖凹陷处,左右皆可看见僧侣住所以及佛堂庙殿,朝崖外望去,视野辽阔,只见荒原黄土,一副萧索破败。

    然而,正是如此,反衬的此间悬空寺庙,更显超然物外,出离尘世。

    我莫名的想,这里如此寥落,那上师老僧与一众僧人,足有十余人,即便日日粗茶淡饭,消耗也是不少,他们却是如何生活的?

    只是,当我走进宽敞的客房,看着房中铺好的毛毡,以及毛毡上摆满的吃食,马奶酒,烤羊肉,糌粑等等藏民饮食一应俱全,顿时越发疑惑起来。

    那名僧人将我们送到客房,就退了出去,并且细心替我们关好房门。圆球二爷只等房门关好,就招呼我们围着一堆吃食,席地坐了就吃。

    我虽然心存疑惑,但此刻也是早已饿了,拿起银制小刀割下一大块羊腿肉,抓着就往嘴里塞。

    正吃着,圆球二爷歪着头瞧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很好奇,这里的伙食很不错?”

    我点点头,说:“是啊,原本我以他上师天天都是粗茶淡饭,没想到可比普通藏民人的生活还要好。”

    大海喝了一碗马奶酒,又替我和圆球二爷倒满,接话说:“二爷何不说来听听,我看上师道行高深,想必也不是注重享受浮华的人。”

    圆球二爷喝了一口酒,抬头看向大海,说:“呸,你懂个屁。什么叫享受浮华?吃米糠,咽野菜就叫淡泊高远?上师是黄衣高僧,懂吗?这些都是他应该享有的。”

    大海似懂非懂,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圆球二爷嘴抓起一团糌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有身份有地位,就该有匹配身份地位的东西。名声在外,自然有信徒送来供奉,名声越大,地位越高,供奉就越多,这无关德行。”

    我听的心有所感,说:“这到不似咱们汉人的佛们寺庙,大多和尚沽名钓誉,看似装作一副得道高僧,淡泊名利的模样,实则花样过场,丑态百出。”

    圆球二爷点点头,说:“所以,我带你来这里,不是带你去少林寺。”

    我呸了一声,说:“你敢污蔑千年古刹,就不怕佛主找你算帐?”

    圆球二爷呵呵笑着,说:“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岔开话题,说:“二爷,上师去过北方?”

    圆球二爷一听,想了想,说:“我以前听上师说起过,他在北方住了几年。所以,跟我们汉人说话,都以汉传佛教的称呼论己论人。”

    我点点头,又问:“你怎么认识上师的?”

    圆球二爷想也不想,就说:“我是上师的信徒,嗯,差不多有二十年吧,我送了一件藏传佛教的传世法器给上师。”

    我听得一怔,随即说:“你该不会是从哪座坟坑里掏出来的吧,也不怕佛主怪罪?”

    圆球二爷听的一乐,说:“上师是何许人,岂会在意这些。”

    说着说着,渐渐就冷了场,我们三人吃吃喝喝,过去大半个小时,便已都吃的饱了。圆球二爷叫来那名僧人,把吃剩下的都拿了走。

    饱了暖了,困意渐渐也上来了。

    我躺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盖着羊毛裖子,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却在此时,圆球二爷拿脚朝我一踢,顿时又把我惊醒。

    我有些不满的扭过头,看着他拿大帽盖着脸,有些无奈的说:“你还有事?”

    圆球二爷嗡声嗡气的说:“等过几天,大海的伤好了些,我和大海就先走。”

    我一阵默然,半晌,才说:“也好,大海的母亲怕也是等的急了。”

    大海挠着头,想了想,说:“一年后,我和二爷一起来接你。”

    我点点头,不想拂了他的意,就说:“那好,一年我可以想你想的紧。”

    圆球二爷一听,愤愤的哼了一声,说:“你就想大海,就不会想我这个救命恩人?”

    我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叫我怎么想你。”

    圆球二爷恨声说:“你不都知道我姓周,那你叫我周二爷不就的了。”

    周二爷...我心中一滞,莫名就想起刘二爷来,我最后一眼,看见他随着莲花一同沉没。只怕,是死了。

    想到刘二爷,我有些伤感。那些飘飘渺渺所谓与天地同寿,一片花叶,增寿十年之说。此时在我身上一印证,都成了妄谈。

    那他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岂非都成了笑话。

    圆球二爷见我不说话,沉思片刻,似是明白了什么,就听他淡淡的说:“那老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死了,到也省事。只怕...他没那么容易死。”

    我一听,有些惊讶。显然圆球二爷对刘二爷很是了解,否则也不会那样评价刘二爷。只是,刘二爷当真有那等逆天的本事,身陷绝地尚能逃生。

    于是,我问:“刘二爷他...很了不起?”

    “当然,你爹叫周霸王,他叫刘恨天。”

    我越发好奇,沉吟着说:“刘恨天,还有这样怪的名号?”

    圆球二爷咂巴着嘴,说:“恨天怨地,所以天地不容,他就是天地间的流亡者,时间都杀不死他,更何况是古格王陵。”

    我说:“不夸张,你会死?”

    圆球二爷晃了晃脑袋,说:“算了算了,跟你个小娃娃说这些干啥。我改主意了,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