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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白景生并不平静。想起刚刚白离的警告和冷冽的长刀心中就有些无奈。某些情况下,一个人存在本身就会伤害另一个人。更何况这无关对错,只关乎立场和时机。
白离早已气冲冲的离开了院子,但白景生此时心乱如麻。他似乎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王若儿。人生,归根结底,简单的只有生死二字,但由于有了世事的沉沦,有了爱恨和欲望,简单的过程才变得跌宕起伏,纷繁复杂。陆景已经死在了那个烈火连天的夜晚,从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救出来的瞬间,灵魂就随着漫天的烈焰燃成了灰烬。只留下了一个充满仇恨的躯壳。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的资格。
白景生望着天空的明月如钩,落叶随风飘过屋脊渐行渐远。穿堂而过的疾风几乎要把自己刺倒,头发被风吹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过往的一切如洪流一般在眼前流淌而过,回首遥望却有些悲从中来。王若儿是应该要在若水山庄内享受一生安逸和繁华的,而自己背负的东西,则注定了此生在铁与血之间挣扎求存。也许白离说得对,我跟若儿不是一路人,她该是自由的。
想到这里白景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功力还没有恢复,连保护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有何资格去拥有。白景生叹了口气,感到夜里微凉的寒风刺痛了自己的皮肤。不管如何,明天还是要继续努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未来。
第二天一大早,白景生就照例来到演武场,依然是那套基础拳法,专心致志被他演练了无数遍,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对细微的变化了如指掌。基础武学练到深处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他知道江湖上曾有个高手叫做傅红雪,终生只会两招,拔刀,出刀,却天下无敌。而自己曾会的其他武功,却不想在演武场中落于人眼。听风也是每天都在演武场练功,风雨不误,他这段时日教了白景生不少拳脚,但他依然是练着基础拳法。
正当白景生聚精会神的时候,一阵悉悉簌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不似王若儿般轻快跳脱。回头一看,顾起扛着长枪笑着走了过来。
“哈哈,不想白兄来的竟如此早,鸡鸣而起当真是令人敬佩。”顾起笑着冲白景生一拱手,又跟听风搭话,听风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便继续练功。
白景生知道听风对不熟悉的人一直是一副冷淡样子,看顾起有些尴尬,也笑着冲顾起拱了拱手:“昨日见过兄台比武,枪法高绝。当真令在下神往。只好早起练功以图有所精益。”
顾起哈哈大笑:“哈哈,不敢不敢,一点粗浅功夫,入不得方家的眼。只是一个人练武颇为无趣,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何?”说着。提起长枪抖了朵枪花,满含战意的看着白景生。
白景生知道眼前这人武功高强,自己在内力未恢复之前绝非他的对手。只是刚一见面就邀战却是有些于礼不合。不禁皱了皱眉头,不知此人当真是个武痴还是受了人指使。不过念头一转,这顾起昨日才来到若水山庄,想来也不会这么快便受人指派。
念头飞快的转过,白景生一摊手,笑着对顾起道:“在下这一点粗浅拳脚实在可笑,怎是顾兄的对手。顾兄就不要取笑在下了。”
顾起刚才在演武场外也观看了许久,见这白景生虽是演练基础功夫,但手脚却是颇为扎实,能让白离少庄主吃瘪,想来也应该是个高手。不想走到跟前一看,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白景生又一再推脱,不禁心下生疑。
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副笑面孔:“白兄弟不用过谦,比武切磋中也能使双方有所进益。”言罢,摆了一招灵犀望月,长枪斜斜的一刺,缓缓的点向白景生肩头的肩贞穴。这一招有心试探,也没有灌注内力,速度也并不快。顾起一心走到武道极境,倒真是想跟白景生切磋一番。
白景生看到闪着寒光的枪尖缓缓的刺来,心中也是有些怒气,但也有些无奈。就凭自己现在的状态,想打赢他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也是腾起了一丝战意,从自己受伤之后,便再未与人动过手。听风修为太高,即便是全盛的自己也未必能胜,当然不会去自讨没趣。眼下的顾起倒真的让自己有了一试身手的想法。
当下,白景生轻轻一闪避,左手搭上枪身一带,侧身前冲,猛地一拳击向顾起。顾起有些一愣,这白景生看起来气势骇人,其实手上并无多大力道,虽然劲风呼啸,但对自己造不成一点威胁。顾起有点不敢置信,单手持枪,右手飞快的与白景生对碰了一掌。
白景生腾腾的倒退了两步,只感觉右臂似乎砸在了一座大山上,大山纹丝不动,自己却被反震的气血翻涌。心中无奈的苦笑,没有内力支撑,自己恐怕连江湖上三流角色都打不过,遑论此等高手。
顾起也是有些呆滞,拳掌相交的时候他就已感觉到,白景生手上只有一丝极微弱的内力。在自己雄浑的真气下,轻而易举的就将其击溃。没想到这白景生竟是个绣花枕头。顾起不禁有些想笑,这种货色竟然使得白离少庄主无计可施。自己初来乍到,若是教训他一番,说不得能跟少庄主拉近些关系,在这天下第一山庄内给自己谋些地位。
想到这里,一手持枪变刺为扫,同是另一只手带着凌冽的掌风向白景生拍去。虽然心中打着算盘,但顾起却当真不敢伤了白景生性命。鬼知道若水山庄中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规律。
实力相差巨大,白景生本打算直接认输。可是见那顾起得理不饶人,欺自己内力不济,竟是又杀将过来,看这一掌中蕴含的内力,若是中了这一掌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上半月。
顾起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白景生倒在地上惨嚎的样子。危急时刻,只觉手臂猛地一震,大惊之下只见一双铁钳般的巨掌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小白!”只听一声焦急的大喊。王若儿刚过来,便看到白景生被顾起打的不住倒退,最后还欲追击。美目中已是蕴含怒火。怒道:“听风,教训他。”
面无表情的听风得到小姐的命令,一手握住顾起的手腕,另一只钵盂大的拳头便向顾起顶门落去。
顾起大骇之下。调运全身真气,自手臂外关穴涌入少冲,大喝一声,内力猛地一震。同时提枪便刺,这一刺蕴含了内力,端的迅若雷霆。听风岿然不动,松开顾起的手,双掌猛地在枪身上用力一拍。顾起感觉一股雄浑绵延的内力自枪身传来,手腕一麻便是长枪脱手。顾起脚尖一点便向后急退,不想这个如木雕一般面无表情的大汉竟强悍至斯。
听风身法也是快若鬼魅,一拳击向顾起的胸膛。顾起双掌护在胸前,运足真气猛地和听风碰在了一起,便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向后退了七八步跌倒在地。听风不屑的撇了撇嘴:“哼,若是那个李墨在这儿,双刀攻守一致我可能还有些麻烦,就这种货色,真是浪费我的力气。”说罢再也不看那顾起一眼。
顾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知道这高大的汉子内力强过自己太多,可怕的是身法也迅如鬼魅,这个场子恐怕自己是找不回来了。一咬牙,捡起自己的长枪,冲白景生一抱拳:“得罪。”便捂着胸口向外走去。
“小白,小白你没事吧。”王若儿赶紧跑过来扶着白景生,关切的看着他。
白景生揉揉手臂,笑道:“我没事。”然后回头向听风一鞠:“多谢听风大哥出手相助。”回头一看,这才发觉王若儿竟着了一身男装,腰间还插了一把折扇,看起来英气勃勃,正是白景生在烟云楼中见过的装扮。
王若儿恨恨的道:“这个顾起也忒不知好歹,进我若水山庄却不守规矩。一会儿我就让爹爹把他赶出去。”
白景生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如此,想来今后这顾起也不敢再造次。”然后扫视了王若儿一眼,神情古怪的问道:“小姐,你这身打扮是?”
王若儿骄傲的仰起头,笑道:“怎么样小白,这比武大会也结束了,咱们出庄去玩儿吧。”
白景生闻言,想起上次下山遇刺,便是有些不寒而栗。冲着王若儿苦笑道:“小姐,还是不要了吧,外面太危险了....”
“哎呀,小白你怎么跟我爹一样,我爹都默许啦,比武大会结束后允许我出去玩儿,咱们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去那元江城。而且我今天特意化了妆,有听风听雨跟着,没关系的。”王若儿一脸不满的看着白景生。
白景生拗不过他,知道随王若儿向庄外走去,看听风听雨跟在身后,才安心了不少,上次的事情,实在是让他也也有些后怕。
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武林大会结束后,各路豪杰都返回原处,官道旁众多的茶棚酒肆已被拆的只剩下空架子,或者直接被废弃。显得荒凉无比。对比前些日子的极尽繁华,真令人唏嘘不已。想想人生的起落之间跟这路旁酒肆一般,盛极必衰才是恒久真理。
来到元江城中时已接近正午,众人皆是腹中饥饿。王若儿看着街上明显已经稀少了许多的人流,笑着对白景生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然后下午在玩儿。”
跟着王若儿一路走,在一个飞梁画栋的建筑面前停下了脚步。白景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跟着王若儿走进去。这地方不是别处,赫然就是那烟云楼。也是白景生呆了很久的地方。
“哎呦,是王公子啊,好久不见公子里边请。”
王若儿不着痕迹的向白景生挑了挑眉毛,摇着折扇跟着茶博士走上二楼。白景生从离开烟云楼后跟着听风习武,现在已是气质大变。而且身着一袭白衣一看便是上等面料,这茶博士根本没认出来白景生,也不敢多看,陪着笑将众人引上二楼的『玉京箫』。
这包间中装潢摆设无不极尽奢华,而且位置极好,从屋内能清楚的看到台下小厮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而楼下却无法看到房间中。
“怎么样,回到这里有什么感觉?”王若儿饶有兴致的看着白景生打趣道。
白景生也是颇有感触,看着楼下熟悉的装潢,一名不认识的小生正咿咿呀呀的唱着“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頏兮......共翱翔...”仍然是那曲熟悉的凤求凰。此时听在白景生耳中,心境却多了几份波澜。
白景生坐在一边,捻着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有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饮尽。跟着唱腔打着节拍,这种悠闲的喝酒听曲的日子,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了。
王若儿忽然有些好奇的向白景生问道:“小白,你为什么会去学唱戏呢?”
白景生有饮了一杯酒,眼中流露出一抹回忆之色,缓缓的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也没有了亲人,一个人艰难的在江湖上求生。辗转流落到了一个戏班子中,被一个老师傅收留。于是就跟着戏班子学唱戏。”说着,回头看着王若儿,怀念的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我可是曾唱过青衣,唱过花旦,还唱过武生呢。那老师傅对我极好,不但教我唱戏还教了我一点粗浅的武艺。那段日子,虽然颠沛流离,确实充实又衣食无忧。”
白景生脸色的笑容渐次退却,又饮了一杯酒继续道:“后来,那老师傅突发疾病死了,我因为年纪太小无法上台,被戏班子赶了出来。只能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最后被一户好心人家收养。可好景不长,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一年后那个村落却突发瘟疫,真个村庄的人都死光了。收养我的养父母也没能幸免。只有我命不该绝逃了出来。”
白景生有些苦涩,淡淡的道:“从此我又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好在我曾在戏班中学过唱戏,便在各大酒楼唱戏为生,直到被小姐你救下。”
说到这里,白景生向王若儿微微一笑:“还要感谢小姐的大恩,若非小姐收留,我可能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唱戏呢。”王若儿听着白景生的悲惨遭遇,早已是泪水涟涟。
“小白,没想到你这么苦。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日子了。”王若儿美目通红,对白景生道。
白景生笑了笑,低下头去眼神不自然的闪烁着。又喝了一杯酒才平复下心情。
歇息了片刻,王若儿也从白景生的悲惨遭遇中走出来,和听风等人也在这烟云楼中吃的酒足饭饱。因为武林大会被禁足许久的王若儿,此次出来显得格外活跃,一直缠着让白景生给她唱曲,白景生只得许下了回庄后给她唱很多王若儿没听过的唱段,才她满意。
直到天色渐晚,一行人才回到山庄。王若儿回到琴韵小阁,一个人坐了许久,想起白景生的悲惨遭遇就是一阵心痛。这个男人曾吃过那么多的苦,现在跟着自己,一定要让他过上好生活,不让任何人再欺辱于他。忽然眼神一冷,又想到了早上那个不开眼的顾起,看来需要跟听风听雨交代一下,好好的“照顾”一下这个新来的小子了。
想着想着,王若儿又是微微一叹。脑中不自觉地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如梦魇一样的住在自己脑中挥之不去。执念占满了自己的脑海,只有嫁给陆景方能消除。白景生再好,也终归不是他,陆哥哥......
王若儿想到陆景,心口就是没由来的一痛,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王若儿叹气,哎,你这又是何苦来哉。自己自从穿越到这个身体上已有十年之久,关于陆景的执念却是一天强过一天。满满的占据了自己整个身体,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王若儿不禁想到自己刚来的那一天,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个充满血和火的夜,陆景的身影深深刻在心头,萦绕在自己每个梦境中。自己一定会嫁给陆景。圆了你的心愿,你的执念,也是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