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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开始--> 9、你这么屌你的老师他知道吗(上)
之后发生的场景,景炎已经断断续续从宁一凡的回忆里面读过。那些欢乐在天御院高高的围墙内滋生,在西墙的竹林中回荡,在白鸽飞过的天空飞腾,在欢声笑语里升华。那段时光如同凝结在荷叶上的初露那样美好,但同时也那么短暂。景炎有些出神,于是宁一凡从睡梦中轻轻挣了出来。景炎心中一凛,血引魂力神奇的力量再次笼罩了宁一凡。朦胧间,宁一凡看到了一张带着稚气却明研无比的面容,宁一凡似乎认出了这张脸,睫毛微动,轻声叫了一句:“师姐……别怕……”
景炎心神一震,一幅幅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宁一凡到了南越后一直呆在天御院,从没有被允许外出,现在有老师接管,入了天御左院的学生册子,终于可以出门了。不过他身份特殊,虽然南越对他这个小质子的看管已经十分松懈,他也不愿给老师惹麻烦,因此很少外出。但牧阳关从来是不理会这些的人,这天带着景薄衫和宁一凡出了天御院,就飘然而去。宁一凡人生地不熟,当然只能跟着景薄衫走。
“师姐,我们去哪儿?”宁一凡恭谨地问。
牧阳关虽然说是放养式的教育,但是座下弟子却被**得三观很正。虽然宁一凡经常和景薄衫斗气斗嘴,但是礼数上却不能有欠缺。
“师姐去哪儿?”景薄衫说,“师弟你乖乖跟着走就好,师姐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她顿了顿,眼睛里面却迸发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然后她问:“对了,师弟你会唱小星星吗?”
……
这一天,宁一凡见识到了南越的灵奴栅栏。
灵奴,是中州最下等的奴隶,他们外表和人类一样,但相传是上古邪恶种族的后代。因此人类把他们圈禁起来,世世代代永为奴隶。灵奴虽然长得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他们出生开始手臂上都会有一块胎记,至死不消。中州人类把灵奴当牲畜一样对待了上万年,蔷薇帝国崩塌后,社会阶层重新洗牌,但灵奴并没有被当做人类,没有享受到任何福利。中州南越、西连、海羽三国仍旧保留这种奴隶制度,就连讲究人权的夏泽共和国,灵奴也是低人一等。
可是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当宁一凡跟着景薄衫踏进灵奴栅栏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灵奴栅栏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南越国有很多灵奴栅栏。最出名的当然是南越国都太京城的灵奴栅栏。
太京城的灵奴栅栏和天御院一样,是在郊区,但这里和天御院相比,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地狱。
天御院在蔷薇王朝崩塌后关闭,南越定都后重新开设,却改建在了太京城西郊。之所以建在郊区,是因为天御院面向各阶层各国招收学生,闲杂人等太多,牵扯太广,不能安置在太京京畿重要地段。
但太京西郊广植垂柳,有东川运河通过,水系发达。且周围园林密布,尤其以皇家避暑山庄最为出名,是消夏避暑的好去处。天御院周围环境可想而知十分优美,加上天御院名声在外,反而成了城郊一景。同样是城郊,灵奴栅栏所在的东南郊环境就大不相同了,太京城工业区在东南郊,生活废水从东南郊倾泻,垃圾处理厂也在那里,但是最大最出名的建筑群还是灵奴栅栏。
太京城地理位置特殊,钧阳山和翠云峰延绵在西方与北方,两座山峰露出了一道风口,因此太京城长年都刮西北风。工业废气、废水渣滓、垃圾臭味从西北边源源不断吹过,东南又是低洼位置,每逢下雨洪涝则苦不堪言。
这是初夏时节,刚刚有一场大雨过去,这里没有任何大道,只有一条似乎是由人踩出来的泥土地。雨后的地上又稀又粘,只要一落脚,泥水地上就陷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一起脚,周围污秽的泥水就迅速把这个坑填满。周围有一种说不出的刺鼻气味似乎正在发酵,堆积如山的垃圾外,有一条呈乳灰色勉强可以看得出来是“河”的水道,水面上是无数残渣漂浮,慢慢蠕动。
宁一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景薄衫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周围的环境,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宁一凡见景薄衫不用轻身术法,于是也老老实实地走在这样污秽的土地上。虽然宁一凡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但在这样的路上行走起来,确实非常难受,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路真的是给人走的吗?
可真的就有两个人飞奔了过来,他们衣衫褴褛,浑身污垢,似乎有几个月没有洗澡了,而且身上伤痕累累,新疮旧疤结浓披痂,看上去惨不忍睹。宁一凡想避让他们一下,谁知道他们一看到人,似乎吓了一跳,两人同时往边上一滚,丝毫不顾忌地上的泥水。他们让出了道路,还在路边不停地磕头。
宁一凡奇怪地问:“这是在干什么?”
景薄衫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们在谢罪。”
她走过去,扶起了两个人。
两人更加诚惶诚恐,这时才看清了景薄衫的脸,忽然都露出了喜色,却又重新跪了下来。
景薄衫安抚了他们几句,两人脖子上像项圈一样的饰物亮了几下,两人脸色大变,爬起来匆匆向景薄衫一躬,又开始飞奔起来。
宁一凡半点也摸不着头脑,问:“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谢罪?”
景薄衫淡淡地说:“他们就说所谓的‘灵奴’。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谢罪?他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人’,没有立刻避让跪拜,如果不谢罪的话,就要受到严厉的处罚,还有可能被处死。”
宁一凡目瞪口呆:“看到人就要跪拜?那不是要拜死个人?”
宁一凡说了两个“人”字,但指代并不相同,景薄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头:“只可惜,在南越,并没有多少人把灵奴当做人。”
宁一凡早就听说南越灵奴处境非常糟糕,每年都有大量的灵奴被虐待致死,因此经常受到夏泽人权组织的诟病和抗议。虽然夏泽国灵奴也是处处低人一等,无论是上学、工作、就医还是结婚都被人歧视,但好歹还是享有人权的。
“我看他们后来好像认出了你,为什么又跪了下来?”宁一凡又有些不解。
景薄衫苦笑:“因为我是他们的熟人,而他们……已经跪习惯了。”
“看他们的方向是要去城里,难道进了城也要处处跪拜?”
“他们脖子上的东西你看到了吧?那是‘灵奴项圈’,畜养灵奴的人都有对应的遥控器控制这个东西。如果这个项圈是亮着的,表示灵奴是受到主人的召唤才出来,如果项圈是熄灭的,那么灵奴就是私自离开灵奴栅栏,随便谁都有权把灵奴处死……”
“难道灵奴就不会反抗吗?”宁一凡觉得这也太不合理,忍不住摇头问。
景薄衫幼小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她叹了一口气:“反抗?南越专门设置了‘灵奴局’,这个‘灵奴局’比一般的军工厂还隐蔽,而且防御强大,里面有管理‘灵奴项圈’的超级电脑‘南越守护者’,数据库里面每个红点代表一个‘灵奴项圈’,随时可以追踪到每一个灵奴。项圈里面有爆炸装置,灵奴主人的遥控器上有开关,信号覆盖大半个中州,只要灵奴还在南越境内,灵奴主人一按遥控器,或者‘南越守护者’发出死亡信号,项圈就会爆炸,灵奴必死无疑。”
“这……这也太TM荒唐了。”宁一凡震惊之余,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荒唐?可这种荒唐已经延续了几千年,目前也只有夏泽和海羽废除了这种制度,解除了灵奴的项圈……你看这里,灵奴平时不能踏出灵奴栅栏一步,而每次走出灵奴栅栏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我的师弟,你能想象这种绝望吗?”
宁一凡转头看了看这位小师姐的脸庞,稚嫩乖巧的脸庞上有一种绝不相符的悲悯。
灵奴栅栏已经遥遥在望。和宁一凡之前想象完全不一样的是,灵奴栅栏一点都不低矮,那居然是一座座很高大的建筑群。
但这些建筑并不可喜,就像一头头散发着阴沉气息的牢笼,在恶臭、阴郁和肮脏的环境中愈发让人觉得压抑。
灵奴栅栏修得很牢固,虽然高大,但是却像一个蜂巢一样,分为很多层,这个“蜂巢”中心有一大片掏空的空间,算是灵奴们的活动场所。栅栏里面道路复杂,每层都非常低矮,其中又分出了许多格子,这些格子逼仄狭小,当然就是灵奴的住处了。
宁一凡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仍旧被这里的脏乱震撼了。据景薄衫描述,灵奴不被允许外出,因此栅栏和中心的空间被称为“灵奴牧场”,所有吃喝都是从这里发放,也是灵奴们整个活动的范围。中心巨大的空间上垂下有两根巨大的管子,有污水处理厂处理过的水流出,勉强可以用作饮用水源。但是水源有限,灵奴们总要排很久的队伍才能打一次水,以前还经常为了水源起冲突,甚至流血伤亡……宁一凡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才碰到的两个灵奴身上会那么脏了,因为灵奴栅栏的水仅够维持基本生存,又怎么能够那么奢侈用来洗澡。另一根管子里面流出的也是液体,但是是糊状液体,这就是灵奴们的“食物”了。中央有还有一个半圆形的沟渠,灵奴栅栏没有修建排水管道,更没有厕所,狭窄有限的空间里面,他们只能通过这条沟渠倾倒排泄物。至于垃圾,灵奴基本上产生不了什么垃圾,甚至于离他们不远的垃圾场,在他们的眼里,那简直就是一座宝山,里面有很多对他们有用的东西。他们有时候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那里翻找一下能吃的食物和勉强能用的器皿,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奢侈品。
灵奴栅栏实在是臭气熏天、阴暗潮湿、污秽肮脏,一句话说来,就是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刻也不能呆。
可是这里住着无数的灵奴。
他们是一种生灵,同样也是直立行走能够思考的高等生物,可是他们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那些关押糟践他们的人,凭的是什么?
灵奴从上古创世以来,都被中州人类信奉的神祗“拜挞”贬为妖魔贱种,但是中州剧变以后,共和的夏泽风气自由民主,也敢于挑战旧的秩序。夏泽学者渐渐探究出来,这个拜挞神虚无缥缈,一直在演变,背后似乎有钢铁苍穹的影子。而人类进步总是在破与立之间反复,尤其是新的世界格局被创建,新的信仰被确立,中州旧的神祗也被质疑。既然如此,这个神所唾弃的灵奴,或许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于是中州各国逐渐在灵奴这件事上进行了反思,渐渐有人为灵奴提供援助,更成立了许多组织致力于提高了灵奴的地位。经过百年,夏泽已经不太能见到带着灵奴项圈的灵奴,正因为这样,生长于夏泽的宁一凡看到这里的情况才感到莫名震惊。
宁一凡没有想到,就在社会已经高度发达的今天,南越居然还是这个样子虐待灵奴,他慢慢从开始的震惊渐渐转为不忿。
有种恼火的情绪放大了宁一凡的不忿,因为他的嗅觉非常灵敏,这项本来是值得骄傲的生理机能这时却让他想皱眉头。宁一凡知道这样表现有些不友好,但是生理上的反应却无法抗拒,让他实在有些难受,他尽量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第一次来这里,是很难适应。”景薄衫笑了笑,递给宁一凡一瓶液体,“擦在鼻子下面,你会稍微好受一点。”
宁一凡急急忙忙地接过去,使劲把液体倒在手指上,但是并没有闻到有特别馥郁的香味,他也没有在意,连忙抹在鼻子下面。谁知道有另一股臭味冲入鼻中,味道非常怪异,宁一凡没有防备之下,差点吐了出来。
宁一凡大呼上当:“师姐,你又整我!”
景薄衫嘻嘻一笑:“我才懒得整你,谁让你那么猴急,抹了那么多?”
宁一凡吐了两口唾沫,擦了擦鼻子上的液体,感觉好受了一点:“这么臭的东西,你叫我抹在鼻子上?”
“宁师弟,你太不识货了,这是海羽国的榴莲香水,提炼的是风林海域海岛上最好的榴莲香味。”景薄衫拿过了瓶子,也抹了点在鼻子上。
臭味稍微减淡之后,宁一凡从一呼一吸之间,发现这种味道虽然怪异,但是有一种花果的清香,又有一种敦厚的味感,不像灵奴栅栏发出的那种臭味一样熏人欲呕,这样一回味,不但香水的臭味并不觉得怎么样臭了,连灵奴栅栏本身的气味也淡了很多。
“我如果一昧给你熏香,和臭味一冲,你不恶心死才怪。有句话叫‘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当你习惯了臭味,你就不会觉得太难受,只有用这种独特而清香的‘臭味’,才能减淡真正的臭味。这也是老师常说的,‘猛药去疴后,必佐以君子之方,温猛相济,病方可愈。’”
宁一凡听到是老师的教诲,连忙肃然点头,表示受教。牧阳关文韬武略都是当世第一流的人才,景薄衫入门早,各方面在老师熏陶之下,虽然长相还是个小女孩儿,但是实际上已经是人中翘楚,宁一凡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对这位师姐还是非常佩服的。
可是景薄衫带着宁一凡出太京城直奔这里,宁一凡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就要面对什么大事了。宁一凡回想了一下,刚才是老师送他们出的城,景薄衫和老师似乎早有默契,老师应该是知道或者默许的,想到这里,宁一凡心下稍安。
景薄衫脸上带着笑,无视这里的肮脏和污秽,向着灵奴栅栏深处走去。这一路走来,栅栏里面的灵奴看见他们,都是显得万分激动,有的不住跪拜,有的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在穿越灵奴栅栏通道达到“灵奴牧场”后,他们两人身后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其他灵奴也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到“灵奴牧场”,看起来灵奴对于景薄衫的到来都非常高兴,有很多灵奴竟然跪拜了下来,甚至开始哭泣。
“我说过,你们首先要学会不对人下跪。”景薄衫走过去,扶起了为首的几个灵奴,“你们不应该主动对人下跪。”
“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你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吗?”景薄衫拉起了一个个头和她差不多的小女孩儿。虽然那个小女孩儿比较瘦弱,浑身脏兮兮的,但是长得却很好看,眼睛明亮有神,她好奇地摸了摸景薄衫的鼻眼——这里没有镜子,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景薄衫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镜子,她亲昵地搂着小女孩儿的身子,镜子里面是两张乖巧的笑脸。
小女孩儿高兴地拍起了手,景薄衫看起来也非常开心,她把镜子放在小女孩儿的手里:“送给你。”
“我们有一样的四肢,一样的眉眼,只因为我们都是平等的。你们身上的枷锁,只有脖子上的那一个而已。如果有人强迫你下跪,而你无法反抗,请记下你下跪的次数。因为当你们自由后,一定要让对方还回来。”
宁一凡下意识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景薄衫。虽然他很同情这些灵奴,心里也忿忿不平,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也太让人激昂了吧?这里是什么地方?南越京畿重地城郊!这是在做什么?振臂召集灵奴来造反呐!景师姐,你这么屌,老师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