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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开始--> 11、你这么屌你的老师他知道吗(下)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宁一凡仍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天谕院的荷花开得正好,蝉声带动一波一波的热浪不停息地席卷着整个院子。宁一凡正在小青亭看书,听见有“呯”、“砰”的声音不断传来,似乎有很多人打翻了东西,然后“啊!”、“哦!”、“妈呀!”“鬼啊!”的惊叫传遍了前院。
宁一凡正觉得奇怪,一抹绿色清凉、跳跃而霸道地闯进了他的眼睛,正如她一向的风格。景薄衫这次离开天御院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也并没有太长,至少没有长到“纵使相逢应不识”的地步。
但宁一凡却真的有些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了。因为短短地分别后,再次相会,眼前人已经在倥偬之间变幻了容颜。但是这种变化却是非常好的事情,因为景薄衫忽然长成了那样美丽的一位女子,她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虽然还是是微微显得稚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确是已经出落得像夏日荷叶上最亮的露珠那样沁人心扉。
宁一凡眼前的光线很快被那抹绿色阻挡,亭亭玉立的景薄衫站在他的面前显得那样高挑,她夸张地俯下身子来,摸了摸宁一凡的头:“小屁孩儿,你好。”
宁一凡那时候一定是脸红了,他几乎有些窒息。
那张脸摄人心魄,而宁一凡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想和这个师姐走在一起,因为她总是习惯性地摸自己的头,带着戏谑,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亲密;宁一凡又无时无刻不想呆在这个师姐身边,仿佛她是世界的太阳,而他像渴望阳光的叶子,无时无刻都在追寻着她的方向……
之后天御左院的日子就更加精彩纷呈了,可爱小魔头长成了美丽大魔女……其中头痛脑热爱慕羞涩也不必一一细说,宁一凡只是清楚地记得自己不再扒着指头看着太阳东升西落,而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快,宁愿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四十八个小时,这样才不负这场素年锦时。
景薄衫长大了,无论她怎么解释,祁忆也不相信她就是景薄衫。景薄衫成了祁忆的仇人,因为小姑娘觉得是这个“很漂亮但祁忆却不喜欢的大人”拐走了原来的景姐姐,不管景薄衫怎么说,甚至宁一凡也在旁帮腔,可小姑娘就是这样固执地认为。
对此,景薄衫无奈之下只能叹气说:“看来长得漂亮果然会被其她女人嫉妒啊,无关乎年龄。”
“天启起义”还是在暗中筹划推进,但牧阳关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忌,事情推进得更加隐秘。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连宁一凡都不得而知。
天御院虽然是乐土,终究还是凡尘世俗一角,也避不过世间不休的血腥争斗。这天南越鸿胪寺下了文书,说是玄冰世家在南越的合作项目取得了阶段性成功,更是派出使者来南越谈下一步合作计划,顺便要来看望宁一凡。宁一凡既然入了天御左院的册子,一应物品礼仪按照南越的规矩采办。宁一凡有些发懵,玄冰世家从小和自己亲厚的,只有爷爷、父母和大哥,而且自己一直被雪藏,就算作为质子来到南越,真实身份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玄冰世家来南越督工肯定不是第一次,这回怎么会大张旗鼓派人过来探望自己?
宁榭杨非常罕见地和宁一凡通了电话。
说罕见,是因为这是宁一凡来南越后,宁榭杨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手机在南越算是奢侈品,一般的平民百姓是用不起的,但是对于玄冰世家的质子来说,当然只是小事一桩。南越和夏泽交恶已久,双方的通讯运营商互不往来,其实电话是不能互通的。只是因为宁一凡身份特殊,这次又是促进两方交往的好事,南越才允许玄冰世家通过中州仅有的几颗通讯卫星之一,拨通了这次电话。
通过这次电话,宁一凡知道了这次南越玄冰世家的来使叫宁通志,算起来算是宁一凡的族兄,但是年纪已经有将近五十岁。在电话里面,宁榭杨已经知道宁一凡拜了牧阳关为师,显得非常高兴,说了好些勉励的话语,并说这次为牧老师备了重礼。说到这次家族来访,宁榭杨语气有些迟疑,特意叮嘱了宁一凡几句,似乎心里也有些疑惑。不过宁一凡心里却想着要不然把天启起义给老爸透露一二,好争取家族支持。最后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却也没有把宁榭杨的嘱咐听到耳朵里面。倒是他想起了祁忆的病,向父亲要了一只深衍之冬的幼体。
深衍之冬是玄冰世家特有的灵兽,这种灵兽外表像蚕虫,能吞吐天地间的玄冰灵气,转化为灵压,最是神奇。玄冰世家对深衍之冬非常爱惜,对培育饲养过程也严格保密,不允许深衍之冬与外界的接触。但三砥柱嫡传弟子是例外。作为家族的未来,这些子弟每人可以都有拥有一只深衍之冬。深衍之冬虽然可以帮助修炼玄冰术法,但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宁一凡从小就特立独行,也从来没有向家族领过深衍之冬。现在忽然提了出来,宁榭杨倒是微微一愣。但这也没有什么不合规制的地方,况且宁榭杨本来对宁一凡觉得有所亏欠,也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宁一凡忽然就变得忙碌起来。玄冰世家虽然进驻南越才短短三年,但发展极为迅速,对南越经济振兴所做贡献有目共睹。南越为了表示重视,同时体现大国礼仪,彰显上邦风度,绞尽脑汁弄出了一套接待方案。宁一凡是天御院在册的学生,更是玄冰世家的的质子,在这套方案里面充当了极为重要的……花瓶角色……鸿胪寺这些天来对宁一凡进行了一系列非人的折磨,具体表现在:要求他站立时手臂要柔软,但体不摇肘,两手相合,掩在袖子里;见尊长时,要“进必趋”,从尊长身边告退时,要“退必迟”,转弯处,要注意“宽转弯,勿触棱”……折腾了一周,终于到了解脱那一天——玄冰世家的使者到了。由于玄冰世家的地位较高,鸿胪寺司宾署丞全程陪同,天御院正副院长也在接待之列。宁一凡看到右院副院长带着一个学生也站在主要位置,那个学生看上去很眼熟,他想了想,才想起是之前发生过“球皮”冲突的元因同学。看来玄冰世家的面子很大,连右院都拉来了代表迎接。双方礼仪繁杂,中间繁文缛节拖拖沓沓,然后大家谈笑风生,仿佛宾主尽欢。过了有两个时辰,宁通志才看到排在末尾的宁一凡。他拉着宁一凡嘘寒问暖。景薄衫站在偏厅,脸上却堆着狡黠的笑容,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宁一凡和景薄衫现在已经是无比熟稔,一瞧她的脸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在众人面前又不能用“慧眼流霜”看景薄衫到底想做什么,忍不住白了景薄衫一眼,以示警告。
其实景薄衫也没什么恶作剧要搞,她只是早就对宁一凡童年的事情比较好奇。景薄衫的“魂力”可以探查人心,天御左院无论师兄师弟师姐师姐都已经遭过她的“毒手”,小时候尿床吃鼻屎等糗事都被她挖了出来。而宁一凡本身就神神秘秘的,嘴巴又严,对景薄衫更是处处防备。如果有防备之心,就算是魂力,也没有办法探查那颗心。景薄衫非常不忿,但她不知道,宁一凡的过去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想起,那就更不想被别人知道了,于是景薄衫至今没有得逞过。景薄衫心想机不可失,趁着有宁一凡的家人到来,当然要挖掘一下宁一凡小时候的糗事。
景薄衫运起“魂力”,不声不响地探知宁通志的内心。
宁通志叫人抬上了礼品盒,玄冰世家这次做足了功夫,不止天御院领导和牧阳关有礼物,宁一凡的师兄弟也人人有份。礼物精美,而且不尽相同,暗合每个人的喜好。天御院院长顾安得的礼物是一只硕大的玄光犀牛角雕刻的镇纸,古意盎然。院长好书,书房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极品,唯独收不到好的镇纸,不免美中不足;副院长收到的是梵天二十一的一只表,梵天二十一本来是钢铁苍穹下属的军工厂,谨华皇帝时代天下升平,梵天二十一无所事事,也就开始以奢侈品为副业。梵天二十一以军工为本生产的钟表类奢侈品,不但造型独特,又军旅的硬气风格,更是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精准的钟表。副院长最好这类奢侈品,当然知道这块表的珍奇,大喜过望;牧阳关拆开礼物,虽然他是心胸卓然,万事不萦于怀的人物,也忍不住眼睛放光,盒子里居然放的是帝国画仙吕若屈的真迹“江山社稷轴”。几人都心中惊喜,和宁通志又亲近了几分,心里也不禁暗暗吃惊于玄冰世家的财力和情报工作的强大。小一辈收到的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奇珍,但是也名贵非凡,于是都开心兴奋,连连称谢,会客厅里面一时热闹非凡。
最后宁通志从怀里取过一个盒子:“二少爷,这是家主命我带给你的。”
宁一凡知道是他托爷爷带给他的深衍之冬的幼体,有了这个东西,祁忆这小丫头就不用天天粘着他了。
宁一凡走上前一步:“有劳通志族兄。”
宁通志面无表情,打开了盒子。宁一凡见中间放着一个晶莹的玉匣,这就是养深衍之冬的寒玉匣了。宁一凡想起祁忆那个丫头,不禁微微一笑。
然而就在宁一凡拿起玉匣的时候,宁通志把盒子一掀!“嗤”地一声,一支弩箭从盒子里面激射出来。虽然宁一凡应变神速,修为不弱,但又怎么能想到自己的族叔会在这其乐融融,皆大欢喜的氛围中,在众人环伺之下突然下杀手?
宁一凡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只箭飞到他的面门,箭头幽幽泛出黑光,明显是喂了剧毒。然而他觉得身子一震,几缕发丝拂过他的脸庞,那张美丽的脸庞近在咫尺。
那只箭透过了那抹熟悉的绿,血红色把那绿色染得一片墨黑,宁一凡呆呆地看着她。
宁通志没有想到他精心策划了这么久,以为万无一失的暗杀居然会被人破坏,情急下一声大吼,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又扑了上来。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连牧阳关都仅仅来得及收回欣赏“江山社稷轴”的眼光,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仍旧只有扑在宁一凡怀里,已经中箭的景薄衫做出了反应。她眉头一蹙,一道白光附着在宁通志身上。宁通志忽然身形一窒,把匕首一丢,却提起左掌在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
“血引魂力!”宁一凡终于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大震,景薄衫居然在高手云集的大庭广众之下把这招使了出来。
宁通志莫名其妙丢了匕首打了自己一掌,不禁愣了一愣。虽然这变化比较诡谲,但厅上的众人都反应过来,宁通志原来是要来刺杀宁一凡。牧阳关师生情深,把手上的图轴一丢,右手成爪,向宁通志抓去。
牧阳关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最有可能继承五尊名位的修者,他的这轻轻一抓,气势磅礴,大厅方圆范围都笼罩在精妙的玄功威势之中。
宁通志也是个人物,一见功败垂成,从怀里摸出一个蓝色圆球,在手上一捏。只听“嘭”地一声,大厅马上冷气袭人,瞬间笼罩了一层浓雾。
宁通志一声长啸,玄冰术法催动防御,然而听声音他已经冲出了门。
牧阳关斜眼撇了一眼景薄衫的情况,那只箭上不知道喂了什么毒药,心想只有先抓住宁通志再说,身形一晃追出了门。
“哼,这人也太小觑我们天御院了,这样还想走?要是给他跑了,我们还有脸在这里教学生吗?”天御院长顾安得一拉副院长,双双出了门。
宁一凡小小的身子抱着景薄衫,心乱如麻。他知道这次变故应该是因为双尊对决越来越近,家族里面的激进分子生怕玄冰世家的支柱、宁一凡的爷爷玄冰御尊因为他这妖星的诅咒,在对决中出现了什么问题。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余,终于又动了将宁一凡这个最碍眼的存在除掉的念头。
他们要杀我,让他们杀好了,为什么你要帮我挡这一箭?宁一凡握着景薄衫胸口那支箭,无比惶然,看着怀里的女孩背上流出的黑血,心越来越冷。
“快把景师姐抱进去!”有人反应过来。宁一凡一声不响,双手平举,轻轻把景薄衫抱到偏厅休息室的沙发上。
“无关人等都请出去!”
“我去请余老师!”
“快,先拿解毒和止血的药来!”
余老师是天御院医术最高明的教习,牧阳关的弟子把其他学生赶出去,关了偏厅的门,虽然慌乱,总算还分得出轻重缓急。
“你这小笨蛋,怎么会那么呆?看到箭飞过来都不会躲吗?”景薄衫看着师兄弟忙得一头大汗,她居然笑得有些开心,“幸亏你师姐我用魂力探查了那个宁通志的思维,发现他要暗杀你,要不然呐,现在抱着人哭的可就是我了……”
宁一凡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这箭明明没有射中他,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搅得粉碎。
“一直以来我欺负你,捉弄你,还害得你练了冰火两重天……虽然你不说,可是老师却为了这个事情骂了我好几次了,我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事情有多严重,你却从来没有怪过我……这次,就算师姐还你一个人情……”
宁一凡捏着那支箭的手在颤抖:你别说话了,求你别说话了。可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怕之后再也听不到她说话了。
原来自己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吧?但是从没有机会真正去了解她,这还算不上是爱吧?可为什么看见她倒在自己的怀里面,却有那么大的恐惧将自己席卷?
“想想真的好笑,我们两个可是互相欺骗了那么久,应该算是大骗子和小骗子组合?可骗都能骗得那么合拍的,世界上也只有我们了吧……这算不算是惺惺相惜呢?”景薄衫断断续续说完了这段话,终于笑不出来了,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生命在迅速流失。
宁一凡心里似乎在大叫,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一片黑暗。
那是他心里最幽深的黑暗,有一双眼睛缓缓睁了开来。那双眼泛着金色的光芒,瞳孔狭长,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像是某个君临天下奴役万世的皇者,或恶魔!
景薄衫气若游丝,眼看就要不行了。
“不要死!”宁一凡像仍是初见景薄衫时候那个任性的小男孩一样倔强地吼了出来,猛然拔出了那只箭,那只箭毫无预兆地变为灰飞,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的时间仿佛为他的这句话所震慑,停顿了一下。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在滋生,在空气中沉降。荷叶停止了摇摆,水波固定了形状,阳光蒙上了阴影。然而怀里的景薄衫身子一跳,在她身体里面,有宁一凡所熟悉的白色光芒忽然涌动。那股白色的光芒在宁一凡咒唱之下,那流露的隐隐黑气逗引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宁一凡虽然也看到过这种“魂力”,但却第一次看到它的光芒如此耀眼。黑气和白光忽然绞合,在景薄衫的胸口形成了一个淡淡的漩涡。下一刻,那漩涡忽然高速转动,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景薄衫身上红色的血迹。
景薄衫背上的血在一瞬间就消失了,然后她脸上的痛苦神情也舒展开来,她把头一埋。宁一凡心中一沉,却发现景薄衫呼吸深沉,好像只是在宁一凡怀里平静地睡着了。
偏厅里面只剩牧阳关的弟子,他们看到这样的一幕,都停止了动作,嘴巴都张得可以塞得下一个大灯泡。
这是什么节奏,是超级玛丽吃了绿蘑菇捡回了一条命?还是卍解了?——察觉到景薄衫好像没有性命危险,宁一凡放下心来,心里却也懵了,回思刚才的场景,他不分时间场地地胡思乱想起来。其实宁一凡明显感觉到,刚才引发神奇的起死回生效果的力量,是景薄衫身上的白色光芒。
不过别人并不这么想。
“宁师弟……你这么屌,老师他知道吗?”
不知道哪位师兄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