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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依旧是崇阁巍峨层楼高起,落日的余晖之下,洒在金兽螭龙之上平添了几分威严。
宫阁廊檐内灯盏已经被点了上,渐起的晚风间,大红的灯笼摇曳着淡淡的光晕,与那残阳一并轻盈地跳跃在琉璃玉璋间,折射出令人迷离的光彩。
行走在这久违的深宫之内,刘希本该忐忑的心却不知为何渐渐地趋于了平静,或许这便是想了太多与唐皇相见的情形,如今真的要见到了,反而就不再有先前的紧张与不安之态。
正走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低呼,清脆之音恍若黄鹂啼鸣,和在这满是花草香气的晚风里,让人心神舒怡。
转首望去,一道丽影闪进了刘希的眼中,青萝云衫束蛮腰,手挽一丈幽水长丝绕香肩,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随着那双莲花秀珠鞋前行而不断地摆动着。
许久未见,兰瑾公主却是越发美颜如玉了。
见到旧相识,刘希心里不禁是多了些亲切,转身迎了上前,弯身行了一礼道,“见过兰瑾公主。”
刘希刚抬起头,鼻前便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随即只见那双就要踩到他身前的莲足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
前方,那道目光里似将整个无边的春意给藏了进去。
这种感觉,刘希有些莫名的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有面带笑意的立在那边。
“刘希,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告诉我,我去跟父皇讲……”
想来李梦筱已经听得了些许风声传言,如此说来,形势对他来说极其不利,只是不知唐皇心里有着何种计较。
世人皆云圣心难测,不过从今日‘飞甲’举动来看,刘希隐约可以猜到唐皇心中因北疆一事有着怒火,否则,也不会半点情面都不给供奉院。
望了眼前方被弥散的夜色与灯火围绕的临华殿,刘希不禁心生哀叹,此次帝都行,怕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危机重重了。
“刘希,你倒是说话呀!”
或许是见刘希许久不开口,李梦筱焦急的往前跨了几步,纤纤细手抓着刘希的手臂用力的摇晃着。
当即,似春风骤起,拂动了满园的花草,吹得暗香更胜先前。
只是身后还有那‘飞甲’方脸校尉,李梦筱这般举动让刘希不得不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将手臂抽出,“北地发生这些变故,刘希罪责难逃,圣上英明,是非之事想来也会给个明断,不会令刘希受那无故冤屈。”
听得刘希的话,李梦筱秀美的脸上担忧却半点都不曾减去,但见刘希满是安然之色,不由得秀足连跺了数下,“不行,我陪你一起去见父皇,由我在一旁,父皇或许能听得进些话!”
闻言,刘希眉头不觉皱起,李梦筱这般说,令他又是多了几分担忧,看来唐皇此刻正是怒火中烧,这番去见他怕是首当其冲的承受这可轻易定人生死的圣怒龙威。
看来展复与李云鹤之死果真在李唐朝廷掀起了滔天巨浪。
暗自思附着,刘希见眼前的李梦筱再度将满是焦急的脸给贴了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摇了摇手,“刘希谢过公主的好意,只是圣上见我乃是君臣之事,有公主同行怕是要被人说三道四。”
李梦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能是再度跺了跺莲足,语带担忧的再三告诫刘希切莫顶撞了唐皇。
刘希自是应了下来,这个时候,即便有三头六臂,他也不会傻到自讨苦吃的与唐皇叫板。
别了李梦筱,刘希在那‘飞甲’校尉押送下继续往宫内走去,似乎因为李梦筱的原因,那校尉方脸上骇人威严的神色大为缓和,令人看上去倒也不是很觉得厌烦。
白玉阶层层而上通高殿,临华殿前的台阶刘希走过了数次,但却从未以阶下囚的身份走过。踏着已经隐没在夜色中的台阶,两侧虽有翡翠明灯,但刘希依旧瞧不见那临华殿内的情形。
不过那宫头上的螭龙异兽让刘希那本是趋于寂静的心又是起了几分波澜。
终于,台阶走到了尽头,恍若是听见了动响,在殿门前眯着眼仿佛已经打起盹的张立士转过了身子。
多日不见,张立士多了几分富态,只是面容颇为憔悴,也怪不得能站着就能睡着了。
“见过张公公。”
亦如往昔,刘希与那张立士作了一揖,温和地道了一句,皇帝身前之人,礼让与他,总不会是坏事。
见到刘希,张立士眼中一扫疲惫之时,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压低他那尖锐的嗓子,“小刘大人,你怎么就摊上这大事了,皇爷最近火气正盛,可是要多加小心呐!”
闻此言,刘希当即道了声谢,那张立士则是一甩手中的浮尘,趋步到临华殿前,小心翼翼的躬身往殿内禀报着,“皇爷,镇北使刘希到了。”
“让他进来!”
沉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带着不可亵渎的威严,也带着抹不去的疲惫与嘶哑。
走上前,刘希与张立士再度拱了拱手轻声道了句,“有劳了,张公公。”
抬步跨过那高高的门槛,临华殿内,铜兽盏中的灯火静静地燃着,那吱吱地声响在这大殿内竟是显得更外清晰。
高台之上,唐皇李善衮服在身,面色铁青,双目怒睁含威而视,让人不寒而栗。
行到离高台三丈处,刘希弯身行了一礼,“罪臣刘希见过圣上。”
话音恰是石牛入海,临华殿内又是寂静一片,唐皇不出声,刘希别无他法,唯有继续保持着行礼之势。
头顶上,依然有着那道要刺破肌骨的厉色目光。
许久之后,只得‘啪’的一声清脆之音如同顽石丢进平静的湖面,荡着涟漪在大殿内传了开来。
这是手击在龙椅扶手上的声音。
随即,刘希耳旁传来了唐皇低沉之声,“有罪?你有何罪?”
“罪臣未能及时拦下关山侯,使得我朝众多英儿魂断异域,还请圣上责罚。”
上方的那目光又多了几分威严,似乎唐皇要用目光将刘希给彻底的看个清楚,“就是这些?”
知晓唐皇话中所指,但刘希却打定了主意,闭口不言展复与李云鹤之事,语中满是惶恐地请罪道,“此乃刘希失职,还望圣上责罚。”
“啪!”
声响比之前重了几分,唐皇从龙椅上站起了身子,宽大的袖袍甩过,金龙随之张牙舞爪。
“责罚,你让朕怎么责罚,在你北地,先是关山侯与‘光武’全军覆没,继而又是供奉院执院与我李氏老祖含恨命陨!朕就不明白了,这些事情怎么都会跟你刘希扯上了关系,朕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厉声之下,九五之尊的杀气也随之而来。
自然,刘希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又一次的请罪,“罪臣惶恐。”
“惶恐,惶恐,你除了惶恐还能说些别的么?你可知道供奉院的执院有多重要!你可知凌霄阁的李氏老祖有多金贵!朕活了这些年,也不过是瞧过几次老祖宗。李唐开朝至今,从未有过老祖陨落,没想到却让朕遇上了,你让朕怎么去交待!”
两个洞天高手,十数名的宗师,这样的实力在哪里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如今丧命在唐皇李善在位之时,他确实要坐立难安。
因为李唐深宫里有着一座凌霄阁。
喘着粗气,唐皇重新坐在了龙椅上,似乎刚才的言语令他心中有所宣泄,再度不作声得盯着刘希。
而刘希脑子中突然闪出了个念头来,一个可以化险为夷的方法。
“圣上,有一事,罪臣不知当不当讲。”
“说!”
脑子飞快的转着,刘希很快便将要说之言道了出来,“圣上,其实匈奴之所以南下是因为朝中有人与努哈尔有勾结。”
话音刚落,唐皇猛地从龙椅上立了起来,眼中怒意更胜,“何人胆敢如此!”
见到唐皇这反应,刘希知晓他可以继续将祸水东引,反正他手里有着从白面狐那里得来的密信,铁证如此,该是有着九成的把握撇开唐皇的追究。
“罪臣不敢说。”
“朕赦你无罪,还不速速道来!”
如此,正是刘希所想要的,当即将密信一事说道了出来,这等事倒也不要添油加醋,待他说完,唐皇面色已经阴沉的吓人。
“大胆!”
一声怒吼在殿内响起,那龙椅的扶手亦被唐皇给硬生生的拍断。
双膝跪地,刘希俯身慌张地道,“罪臣惶恐。”
像是那一阵狂风暴雨袭过,殿内又一次变得安静下来,只是这份安静却又让人压抑无比。
“密信在何处?”
从怀中拿出贴身放着的密信,刘希双手举过头顶,“圣上,这便是密信。”
“呈上来!”
在殿外一直竖耳候着的张立士忙小跑着进了殿,从刘希手中拿过密信,小心翼翼的递送给了唐皇。
见到密信,唐皇眼中闪过一丝的绝望,好似最后的希望都丢了去,只剩下心灰意冷。
“为何不早点将此事上报于朕?”
“罪臣一是怕奸人所为,故作栽赃之举,二是怕说来影响我朝根基,所以不敢与外人道出半句。如今臣犯下大错,怕今后再也不能为圣上分忧,遂冒死将这密信呈上,以求使得圣上能够察觉奸人之计,佑我李唐江山。”
刚进殿的张立士此刻心惊胆战,不禁又是瞧了眼刘希,怎番众多事情都让这状元郎给遇上了。
不过这等事情即便知晓,谁又敢乱说,不管是否如此,都会引来杀身之祸,直到现在道出,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苦了皇爷。
心里叹了口气,张立士又一次的低首,做起了聋子的耳朵。
大殿内,再无人言语,寂静之下,似故意调皮那般,晚风溜进了临华殿,将灯火给拨弄地四处躲闪。
好一会之后,龙椅上,唐皇极为疲惫的挥了挥手,“先将他打入暗牢,听候发落吧!”
张立士闻声忙领命唤人将刘希带了下去,等他回到殿内,唐皇正盯着摇晃的灯火发愣。
“之前供奉院那边是不是说北地是刘汉的人所为?”
“回皇爷,衍生大人早前派人来是这番说的。”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挥手退去了张立士,唐皇孤坐在龙椅之上,手中抓着密信,面容枯槁似老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