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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迟墨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却被眼前放大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穆梵的脸吓了一跳。
她缓了许久才缓回来:“……你在我床边做什么?”
穆梵撑着脸委屈地看她:“小丫头,怎么办——”
迟墨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
他一早上就站在她床边,问他说该怎么办,可她却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丫头。”他看着她,“你家师父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怎么办?果然——我们还是私奔吧!”
没等迟墨说话,一把琴就直接从他的身后砸了过来,劲头不小,撞在赑屃纹样的青铜像上直接撞碎了一个角。
“妈的,别动手动脚的!”
是束歌。
还没等迟墨想明白为什么束歌会出现在这里,就突然觉得怀里一重,低头看时才发现是穆梵倒在了她怀里。
“小丫头,我被那小子的暗器伤到了,好痛——”
迟墨:……
束歌直接扔过来第二架长琴,“妈的不要脸!”明明就直接躲了过去,还装可怜。
让你装可怜!让你装可怜!
他直接就向着穆梵的后脑砸了过去。
这一招简直狠辣极了。
如果穆梵不躲,那他就等着被砸得头破血流吧。
而他如果躲了——呵呵。
穆梵显然也是知道束歌心中的盘算。
他虽然皮糙肉厚不怕挨那么一下,但却怕迟墨会先他一步伸出手来替他将那下挡住,便就整个人翻上床,抱着迟墨向里一滚,把头埋入她的肩窝,撒娇道:“小丫头,我疼——”
简直是不要脸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止是束歌这么觉得,就是后走进来的苏华裳和南久卿都是这么觉得的。
唐淮墨下意识地皱下眉,话语不及大脑思虑便脱口而出:“穆梵。”
而他素来清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已是沉了下去,如天光雪影一般没有任何情绪的声线难得染上几分薄怒。
“成成成,我松手。”
穆梵松开手。除了迟墨外,也只有唐淮墨才能制住他了。
唐淮墨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也没在他那涎皮赖脸的笑容中寻出些不好意思的成分。
他拂开衣袖道:“你们都出去。”
穆梵见好就收。
他这般了解唐淮墨,自是知道他现在已是有些恼怒了,若是再厚着脸皮呆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于是他起身,就向着门口走去。
束歌一脸的不服气,却被走到门口的穆梵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这小子的嘴他算是见识过了,还是别让他说话的好。
苏华裳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偏过眼神望了望内室的迟墨。她还是愣愣地坐在床上,显然是没过神。
他笑了笑,带着凉薄笑意的唇角往下一压便就蔓延成了一道极为温柔的弧度。虽是转瞬即逝,却使人难以忽视。
在漫长如星河的不朽岁月里,他就只对一人报以无可救药的温柔。也——只对她一人。明明知道碰不得,却又拼命地,想要靠近。
他最后一个离开,却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便掩上了门。
在锡门轻轻阖上的刹那,唐淮墨敛下纤长的眼睫低下眼神轻扫了一眼。
待看到门确实落实后,他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将衣衫不整的迟墨扶了起来,替她整了整凌乱的领口。
“师父……?”迟墨这才收回神来。
唐淮墨顺势摸了摸她因被穆梵扑倒滚了一圈而显得狼狈不堪的额发。
原本乖顺的额发此时都戾气十足,被他用手掌压住盖在她的前额,这才柔了下来。
掌心隔着额发倒映着她额头上的温度。
迟墨像是还没有睡醒似的一动不动地让唐淮墨将手掌贴在她的额前,自己却是愣愣地仰视着他,还带着几分茫然的眼神看起来呆呆的,却让他忍不住就弯下了唇角,食指轻轻地勾了勾,想捏捏她的脸。
他的掌心温温煦煦的。一时间,就连唐淮墨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她额头的温度,还是她眼神的热度——亦或是他手掌本身就有的体温。
“抬手。”他抽回手,说道。
迟墨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
她像是直直的举起来,待看到唐淮墨拿起了她搁在衣架上的外裳后顿了一会儿,混沌的意识这才理解他是要做什么,忙又将并拢的双手分开,侧平举。
唐淮墨手中是一套绾色裙裾。
他用手指将上衣展平,这才握住迟墨的手,将一只衣袖从她的手腕处开始往上套。
迟墨这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过来。
她低下头一看,看到的就是唐淮墨因为她穿衣服而靠的极近的脸。
她的师父本就生的好看,凑近一看更是觉得他如醉玉颓山一般,眼眸中星辉攒聚,沉沉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是莎士比亚剧本下深情的主人翁。
被他的眼神一烫,迟墨下意识地就抽回了手。
衣袖正穿到她的肩颈处,她一抽手,衣衫就松松垮垮地靠在她的手肘处。
唐淮墨抬起头,有些不解,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可是我有哪里伤着宝儿了?”
迟墨一时语讷,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莫非要说自己看的自家师父走了神,醒过来后反而吓了一跳吗。
这话也说不出口啊。
于是她只好道:“我自己来便可,不必劳烦师父。”
这么说着,她伸手将掉在自己手肘处的衣袖拉上了肩膀。
唐淮墨却因她这一句话而显得有几分失落。
“宝儿少时恶着衣,皆是我衣其裳。”
这辈子也就小时候被智能管家帮忙穿过衣服的迟墨表示:“……”
这要她怎么说呢。
她无奈道:“师父,我长大了。”
唐淮墨却没有说话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
她即便是再大,在他的眼中却始终不过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罢了。
他虽未曾言语,那微微暗下去的眸子却已是将心绪展露无遗。
迟墨只好又抬起了手臂道:“那我便只好麻烦师父了。”
听她这么说,唐淮墨这才又慢慢地收起了眼神,抿唇微微一笑,“只要是宝儿的事,就永远都不会是麻烦。”
迟墨也忍不住的跟着弯了下唇,接着就感觉到他的手指沿着裙裾领口繁复的莲花暗纹轻轻地抚过了她的锁骨。那就像是暮雨拂倦柳,激开了一池春|水。
迟墨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纤长白皙的脖颈也就顺着她的这个姿势暴露在了唐淮墨的眼中,近看就像是特意送到了他指尖之下一样。
察觉到了唐淮墨的指尖勾着她耳边的发丝在她肩窝处一顿,迟墨立即出声将暧昧席卷的了无声息的氛围打破:“师父可曾知道为何苏华裳与束歌先生会在此?”
索性唐淮墨手指也只是有瞬间的停顿。
他正替她穿上另一只衣袖,听她问道,就很是随意地回道:“嗯,怕是觉得无聊吧,便就进宫看看。”
迟墨:……她家师父竟然也会说冷笑话了,这可真是不得了。
唐淮墨替她将衣服穿好后就去整理她的领子。
这衣领整起来饶是他也是不由倾过了身,将眼眸垂了下去,这才慢慢地替她用手指将领口的每一个褶皱都抚平展开。
他这么一靠近,借着迟墨的坐势便只需将目光往下一压就能看见他因专注而越发的显得丰神俊朗的面容。他的眼眸更是因为深邃而显出几分咄咄逼人的深情。
这么看着,迟墨倒是有些失神,便也没听清唐淮墨接着回答之后的问话。
直到他又说了一遍,“我先前在皇宫外,市井街巷就有口传说当朝国师要与一位迟姓的医女结秦晋之好。”
迟墨:……不好。
他将衣角捻平,扣上左衽上缝着的扣子,“虽说市井谣言不可尽信,但也非尽不可信。”
他这么说着,面上却仍是温和如初,声线平和。
而迟墨却只觉得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不其然,就又见他放下手,抬起了沉沉的眸子,问道:“宝儿在宫中为皇太后医诊,可对这迟姓医女有所耳闻?”
他看着她的眼神明明并不冷厉,却无端地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如灼灼暗芒,悄无声息的,却怒火中烧。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迟墨只好低下眼去,硬着头皮道:“……确实有所耳闻。”
他又问:“那宝儿可知道那是谁?”
迟墨:“……”
迟墨:“是我。”
听她亲口承认,唐淮墨的心情反而不好了。
他抿下唇角,思前想后,最后能说出口的不过两个字,“为何?”
迟墨不由苦笑:“哪有为何。”
这说来也是封箬韵的锅,要不是她执意要撮合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然而唐淮墨却不知道前因后果。
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迟墨扯下的嘴角。
一瞬间便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他骤然失语,只觉得心间微涩,有一种很微妙也很微弱的感觉,呼之欲出,但又在即将泛滥的时候被冗杂的思绪沉默,令人怅然若失。
最后,他问她:“……那宝儿,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