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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话音一落，一道红色的暗光在狐妖眼前闪过，包围住她全身，待红光散去，一直毛茸茸的九尾狐狸出现在地上，呜呜地叫唤着。
随即，这只狐狸就被玉真欢天喜地地扔进笼子里撄。
云无垢拢在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别人不知道，他却对祁无缺这种古怪的癖好了解一二，当年的苏明珠，就是在懵懂不知的日子里，进了元宫，险些被祁无缺预谋得逞。
那么这只狐妖，是偶然，还是祁无缺也觉得相像才要留在身边的呢？
若是后者，云无垢突然有一种不妙的直觉，祁无缺对苏明珠的执念，恐怕深的超过了他的预料。
鲜少的，云无垢的脑袋里乱了一下，在恍惚中竟然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慌张，还要按照原计划进行，搜集罪证，公告天界，将祁无缺彻底放逐，再同魔界一教高下。
只觉告诉他，事情不会像原先想的那样顺利，他需要改变一下策略了。
能一眼看穿祁无缺的人其实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少到天界芸芸众人无一不称赞无缺上神实乃天界第一，无论是其他上神譬如消失很久的无垢上神，亦或是天界名义上的主人天帝，都不敌他的威望偿。
多到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次魔军的困境就是他带来的，譬如温盛景与苏明珠，也譬如上官暖。
上官暖是绝计不信，祁无缺此举是为了天界，看他的眼神多了份警醒和犹疑。
李谌确实实打实的只剩欢欣，若不是要维持威严，他定会在这凌霄宝殿上大笑三声，没了聚灵石的供给，魔军在天界定然支持不了多久。
也不知妖境为何如此作为。
思绪飘忽间，凌霄殿外突然传出一阵喧闹。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天帝恢复了威严的样子，吩咐身边的掌扇仙管，那小仙官于是匆匆地跑了下去。
面对祁无缺今日的沉默，上官暖心头浮上一丝不妙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她与玉帝并肩坐在玉座之上，看着下首小声交头接耳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祁无缺身上。
祁无缺也忽然抬头看着她，视线相交，祁无缺突然翘起嘴角，冷硬的脸颊因此增添了一丝痞气。
祁无缺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此时展露了与平素不同的气质，就连上官暖也不禁怔愣了一瞬间。
可是这一瞬间的怔愣，在下一刻见到来人时，立刻烟消云散。
“娘娘，你救救奴婢。”
披头散发闯进凌霄殿的正是上官暖的婢女紫月，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小仙官，正试图阻拦住她。
“娘娘。”紫月扑到玉阶之上，神色紧张的看着她。
上官暖心中咯噔一下，虽不知道紫月这般是为了什么，只是自从她杀了紫云后，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由紫月经手。
想到这儿，她反射性地看向祁无缺，后者一副好整以暇的从容不迫的姿态，像正等着好戏上演。
上官暖明白，这大概是祁无缺给自己设下了圈套，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但是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计谋得逞。
“紫月，有什么话，回九霄宫再说，这里是凌霄殿，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
一边说，上官暖一边以威胁性的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紫月。
紫月先是萎缩了一下，有些忐忑的目光在看到祁无缺后仿佛注入了力量，掩下一瞬间的不安，当着满殿的神仙，用着几乎凄厉的声音，冲着上官暖道，“娘娘，念在紫月服侍您一场，您救救奴婢，饶过奴婢性命吧，我愿意废去修为，从天谴台跳下去，娘娘。”
听着下面交头接耳的细碎声音，还有因着这段话而用异样目光偷偷打量她的神仙们，上官暖掐了掐手指，面上还维持着平和的笑容，用一种雍容不可侵犯的缓慢语调，缓缓出声。
“紫月，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呢，更何况天谴台这么严重的惩罚。”
紫月不为所动，上官暖眼中流转的暗芒她格外熟悉，若是这次不能按照上神的吩咐办好这件事，她的下场肯定是极其悲惨的。
“娘娘，奴婢没有办好娘娘交代的事情，已知死罪，只是念在奴婢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况且……娘娘此次的做法，奴婢实在不能苟同，即使奴婢难逃一死，也希望娘娘能以天界安危为重，勿要再行这等事情了。”
紫月的话说的含糊，却更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又正值多事之秋，即使上官暖最近称得上居功至伟，却仍然挡不住一个念头就能兴起疯长的怀疑。
上官暖用最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假装故作恼怒之下，失手杀了紫月的桥段的决定，事后顶多会被非议几日，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流光出手，在险险接触到紫月的片刻，却被人出手拦下。
根本轮不着祁无缺亲自出手，几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光束同时袭了过来，抵消了上官暖的攻击。
“天后，不如听听这仙婢说了什么，也好不辱没天后的威名。”
上官暖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心虚的表现。
如果苏明珠现在在这里，一定会幸灾乐祸，当初冷眼旁观甚至于做了她堕魔的幕后推手的女子，终于也落到被众人怀疑的地步。
紫月侥幸逃过一劫，虚脱之色褪去后，双眼闪过一丝恨意，让上官暖心中暗到不妙。
“天后娘娘，紫爰神女，阴阳池中最初引得魔军前来的结界就是您自己设下的，如今魔军就驻扎在那，现在您还要杀我灭口么？”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无论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场景，天界的天后，亲自替魔界打开了通往上界的大门。
有理智的人很多，他们也都认为上官暖没有理由也不会这样做，这个时候，不同于苏明珠的不辩解，上官暖一副受尽了委屈，不可置信，我都这么为你们着想你们还怀疑我的表情，还是能为她赢得大部分人的信任。
一个平素就极其推崇天后的仙人立刻站了出来斥责紫月，激动得连脸都涨红了。
“大胆，竟然敢污蔑天后，天兵何在，还不快把这个人拖出去。”
也有草木皆兵的人，混在一堆神仙中，小心的出声，“就是啊，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这话可是大逆不道的。”
紫月等的就是这句话。
上官暖的脸色一直处于僵硬的阶段，这事情是她交代紫云办的，可是紫云已经被她暗暗处理掉了……
她站了起来，冷笑道，“若没有证据，我怎么会硬闯。”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紫月冷哼了一声，自袖口处祭出一方水晶圆球一样的东西，几乎所有人都认得，这是用来记录的仙器。
水晶球中显示的影像不甚清晰，但是还是能清晰的看出，在晚霞落尽后的阴影里，避人耳目来到阴阳池中，以诡异的手法在那空中勾画出结界的，分明就是上官暖无疑。
使用这个仙器的人显然紧张的要命，脚下踉踉跄跄中不甚险些摔倒，嘴中轻轻“啊”了一声。
就是这短暂的发音，让上官暖认出了这个人，赫然是已经神魂俱灭的紫云。
上官暖在心底冷笑，倒真是小看了她。
可是随即，她连冷笑的心思也都没有了，因为随着身影隐约的呈现，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已然带上了审视，只是碍于天后的威严，不敢轻易提出质询罢了。
上官暖心底里并没有多少慌张，不管他们怀疑与否，只要她认定那女子不是自己，或者她去阴阳池是别有目的，他们也无法将她怎样。
她不是苏明珠，不会傻到被逼迫，就退却。她是上官暖，天界最尊贵的女人。
缓缓的，上官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蔑地扫了一眼下首众人，格外留意了一下祁无缺的表情。
没什么变化，祁无缺仿佛置身事外，摆足了与此事无关的姿态，让人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李谌一直也没有开口，天帝和天后的沉默让争执中的众人摸不着头脑，天界大体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天后一直以来的作为都有目共睹，不应该单凭一个水晶球就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天后身上，这是对天后的亵渎。
另一派则认为，他们也相信天后是无辜的，只是还是要调查清楚，才能让有所怀疑的人闭上嘴，否则于天后英明有污。
这情景比之当初的苏明珠已经好了太多。
殿下的谈话争锋相对，如火如荼，吵的不可开交。
李谌偏头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上官暖，讥诮道，“此事我怎么不知道，紫爰你自作主张的行为让我怎么替你圆。”
上官暖看都不看李谌，口气淡淡，“就像之前一直做得那样就行了，就像...上任玉帝魂飞披散的那天。”
两人的声音细弱蚊蝇，又不着痕迹地屏蔽了周围的人，底下的众人只能看见天帝的嘴角轻轻弯了起来，温柔的看着天后，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安慰她。
祁无缺站的有些乏了，眉头轻轻动了一下，不经意地扫向孤零零站在殿中的紫月，紫月此时神色颓唐，仿佛听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一震，从犹疑转变为思虑再到绝然。
“上官暖，你不配为天后，我等着看天界什么时候被你拱手让给魔军。”
随着一声女声凄厉的喊叫，紫月的心口处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点，似从体内发出，逐渐侵蚀身体，紫月的身体飞快的被扩大的光斑吞噬，就是一转眼的时间，光芒消散，紫月也不见了身影。
最残酷。最惨烈的消亡，莫过于毫不留情的，抹杀掉自己的一切，三魂七魄，无论世间几多轮回，依然就此湮灭，不复存在。
这是需要多大的愤恨，又是怎么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流连。
一枚温润的明珠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那是记录着上官暖身影的水晶球。
是了，一个仙子的话能有多少分量呢，无法撼动天后的地位，只能选择自我毁灭，一时间，满殿寂静。
半晌，上首的玉帝终于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沉重。
“寡人自当相信天后是不会做出背叛仙界的事情，只是，为了给此小仙一个交代，还需要委屈天后一段日子了。”
在众人还没有琢磨明白玉帝的意思，上官暖就站了起来，眼角几乎沁出泪来，似乎对紫月的湮灭无法接受。
“臣妾自请幽居九霄宫，请无缺上神代为查证此事，明了之前永不复出。”
上官暖的想法也是聪明，这事情分明是祁无缺做下的扣，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让紫月不惜做到如此地步，也要逼得自己没有退路，所以，莫不如就见招拆招，直接将此时交由祁无缺，无论他如何说，她总有法子将结果和他扯上关系......
与其满盘皆输，不如先退一步，后谋计策。
这样想着，上官暖垂下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退了出去。
九霄宫自此被封闭。
水晶球不知道被谁碰到，咕噜咕噜滚到了祁无缺的脚下，祁无缺蹲下身子，捡起了它，透明又闪烁着光泽的明珠在他手中安静地呈现着，空气中似乎还飘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语。
“你妹妹紫云因为被上官暖打散魂魄，已经不会再入轮回了，你若能给上官暖致命一击，我便修改与你的协议，不保你性命，却能给你报仇，你可以考虑一下。”
诱惑的男声只传进女子的双耳。
“好，我要上官暖最终落得和我们两姐妹一样的结局。”
“我答应你。”
素白的双手轻轻一捏，明珠便化成了灰尘，随着他的动作尽数飘落在地。
祁无缺上前一步，朗声道，“此刻魔军元气有损，短时期又没有补给，是我们进攻的大好时机，还请玉帝下令，整军出击。”
李谌略有犹豫，隐隐约约中，他总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得失之间，尽数掌握在他人手中......
看出李谌的犹豫，祁无缺双眼闪过一丝根本察觉不到的暗芒，却并不催促。
就像场景重演般，那不知何时又跑出去的掌扇仙官悄悄回到玉帝身边，附耳轻言。
李谌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让底下颇为兴奋的众人又一次摸不着头脑，好在玉帝紊乱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
他挂起一丝勉强却真实存在的笑容，对祁无缺道，“就按照上神的吩咐来做吧，即刻起，天界军队的指挥，便都交给上神了。”
说完，李谌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一副理应如此，玉帝英明的表情，瞬间仿佛苍老了经年，扶着御座把手起身，留下一句，“劳烦上神了。”便离开了凌霄宫。
前线军队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同魔军交上了手，祁无缺在天宫附近设下的结界又被撤回，犹疑地魔军正逐渐靠近，试探的同紧张兮兮地天兵开始交锋。
都不是他下的命令，却依旧被人忠实的执行，那么，他这个玉帝还有什么用呢？
祁无缺迎着众人极度崇敬的目光缓缓走出凌霄殿。
飘渺的仙宫，层层的云烟，俯视一切的高度，还能在拥有一些什么呢？
“拥有了一切之后，是否还有一切以外的东西？”祁无缺难得的带上一丝迷茫。
拿不准是不是在问自己，掌扇仙官小心的回道，“您如今堪称天界第一人，想必攻下魔界指日可待，不久后，您将拥有一切。”
此刻，他的面上没有了对待玉帝时的献媚，而是带上了一种刻骨地，深入骨髓的臣服。
祁无缺收起了少得可怜的外泄情绪，瞟了他一眼，提步前行。
“念在你服侍两帝却几千年衷心于我，饶你一次，再敢妄图揣测我的心思......”
掌扇仙官连连称是，有惧怕，眼中崇敬却更深。
无缺上神，才是那个能给他们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誉的人。
远处，在第一缕月辉撒下之际，一个领军的天将，用手中仙剑，刺破了冲锋在前的魔修的胸膛，昭示着正式的战争，正拉开帷幕。
这世上，见过前次仙魔大战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不知道是有幸还是不幸，当时的惨状已不是千年就忘得掉的。鲜血遮蔽了长空，术士的攻击晃得人眼生疼，无数曾朝夕相处的朋友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变成血红色的回忆，记忆模糊了耳边惨烈的风声，却清晰了最后一撇即成永别的表情。
苏明珠幸运的，没有留下相关任何一丝一毫的记忆，因为她诞生后的三个月，还没有度过混沌期，仙魔大战就落下了帷幕，当然，她也几乎记不清父母的样子，只能从仙界的传颂中得知，他们是同穷奇一起玉石共焚般消逝的。
她是流淌着最纯粹血液的上神之女，生来可以掌控道法，洞悉六道以及前世今生，如今却站在了昔日父母及所有天界仙人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