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情究竟是什么

雨画生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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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苗跃上她指尖的刹那,龙绯云才似感觉到痛一般,怔然地松开了手指。

    “云儿!”身后一道低沉微哑的惊呼声响起,凤卿顾不得其他,慌张地握住她的手腕扯到了自己怀中。

    “不要动!”一声轻叱:“让我看看有没有烧伤。”

    看着她烫红的指尖,凤卿想也不想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手指。

    疼痛的指尖碰上微凉的唇齿,只余下错愕颤栗。

    他精致的眉宇低垂,被灯影描摹是那样的温柔……

    回过神的龙绯云叫道:“你做什么?我的手指没有被烫伤,我没事!”

    凤卿看着她微红的指尖,眸光难掩心疼:“我不该与你说话,让你分了神。傻丫头,火都烧到手指上了,你感觉不到疼吗?还好没有烧伤,我随身带了伤药。坐下,让我为你上药。”

    龙绯云握住自己烫伤的指尖,脑子中一片空白。

    他身上魅惑怡人的气息,巧夺如画的眉眼,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她没在意过的一切,都变得在意起来。

    比起指尖的痛,他身上所有的一切,他这个人更像是一团绚烂的火灼烧着她的感官。

    她的脑子从没有如此乱过,好多东西闪过掠过。剧烈的情绪起伏就连沉睡的竹丫也被她惊醒了。

    “你怎么了?也遇到让你害怕的事情了吗?”心底有一道微弱稚嫩的声音在问她。

    “你是不是也想沉睡下去?只要睡下去,就不用面对那些可怕的事情了。”

    龙绯云捂着自己的心口,渐渐的平静下来,对自己说道:“我不想逃避,竹丫再等等,等我打开四家宝藏……”我就会把身体还给你。

    她不能动心动情,这颗心,这具身体本就不该属于她!

    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没有回答,一片空荡,竹丫像是又沉睡在了她意识深处。

    凤卿感觉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潋滟的清眸紧锁着她,问道:“云儿,你怎么了?”

    灯影下,她的神色变化着,最后归于怔然寂静,一片雪白。

    他见过她的喜怒,唯独没有见过她这样失神绝望般的模样,像是所有的感情又最终化为了雪一般的冷,雪一般的苍白。

    凤卿身上的余热未退,指尖却褪尽了温度变得冰冷。他恨雪,更恨雪一般的她。

    他的小猫儿终于有了一丝心动,心软,她却又要退回去,重新用冰冷坚硬的壳将自己包裹起来吗?

    “让我为你疗伤好不好?”他轻问,细听之下和煦如风的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

    他的手指尚未碰到她,就被龙绯云躲开了。她声音极尽了冰冷,再也寻不到一点暖意:“别碰我!”

    “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她轻叹,赤红的眼瞳一片无波澜的静,就连他的倒影都再也映不入她的眼底。

    他不该来,更不该让她乱了心弦。

    少年不识愁,陌上花开,信马游。

    可一旦初尝了人间的风月,爱恨入骨,哪怕削骨换髓都忘不掉了。再也无法信马而游,尘烟不染。

    “云儿,为什么?”他固执不解地问道,墨色如蝶的修眉轻颦着,恨不能抓紧她,让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白。

    他感受到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她就不能动心,不能尝试着让他靠近。

    “没有为什么,该说的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我不会为你有任何改变,不会心软,更不会心动。现在……”她转过了身子,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唇间在轻颤,仿佛在积蓄力量才说出了下面的话:“我发现我厌恶你!厌恶你的靠近,厌恶你的触碰,厌恶你的一切!一个没心的人,凭何要让别人为你动心!一个能引得天下女儿都心动的混蛋,嘴里说过的情话不知道有多少,你对我说得每一句,我都不会信,只会让我感觉恶心。”

    “在我没有离开凤家之前,你已经纳了妾,凤卿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心中有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如果你当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现在就滚回凤家杀了流云,帮我给云嬷嬷报仇。”

    她背过身子,心脏在剧烈起伏。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闭紧了双眼,不敢去看他,也不敢去看这样的自己。

    这些话中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你说得都是真心话?”压抑沉默后许久,她听见他这样轻问,暗哑的声音一直低入尘埃之中。

    心口闷痛,龙绯云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不动,不回答。

    “云儿,我将心给了你,你却说我无心。若无心,我又拿什么给你这样践踏!我在你的眼中若是这样的不堪,我现在就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咳着说着,眼前她决绝如刀一般的背影在晃动,猛然间呛出了一口血,染在鸳鸯交颈的喜被上。

    干涸唇边间的一点血色,宛若晚樱般鲜红。他抬手,目光泫然,不动声色地擦去。

    听着他咳嗽喘息的声音,龙绯云眉尖紧皱着,紧闭的眼眸在轻颤。

    他的每一声喘息,都像是细微的利刃在她五脏六腑间深深浅浅地割着。

    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要是再这样牵扯不清下去,她怕自己会动了感情。一旦有了感情,她也许就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竹丫该怎么办?她当真要一辈子都留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中,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头好乱,好痛。理智告诉她最正确的选择,但这颗不属于她的心却痛着,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他。

    她从没有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没用、心软。

    床榻上的凤卿强撑着病弱的身子,费尽最后的力气凝望着她不肯回首的背影。

    满头青丝垂落在鲜红的狐裘间,越发衬得这张吐了血的容颜苍白如纸。

    在小猫儿的面前他从无骄傲自尊,从始至终他都在等她回首的那一刻,等她知道有一个人是想真的对她好。

    而他强撑着等来的却是她清冷如霜的一句话:“你好好休息。”

    她提步,一步两步走向了木门,走出了他的视线。

    “云儿……”他挣扎着坐起身子,顾不得胸前的剧痛,想要伸手挽留住她的脚步。

    清眸中的绯红又似浓烈了一分,如凤凰泣血。

    慌乱心痛的呼喊淹没在风雪之中,她推开门,冰冷的风雪涌入吹开她鲜红的嫁衣与长及腰际的发丝。

    她要这样走了,将他一个人丢下。

    “别走……”眼前一黑,锥心的痛像是坚硬的锤狠狠砸下,他痛得忘了呼吸,只痴痴地,绝望愤怒交加地望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

    关上门的瞬间,她看见那抹夺目的红,像是折翼的凤鸾从床榻上滚落,重重地跌落在冰冷的地上。

    红衣,墨发,逶迤一地,如颓然枯萎的红莲。

    那抹红像是烧开的蜡滴落在她的心口上,滚烫的痛如何也磨灭不掉。

    “狐狸我这样自私,你忘了我吧。”冰冷纤细的手轻抚在门框上,久久地没有移开。

    冰冷的雪,纷纷扬扬宛若漫天的柳絮落了她满肩,黑发染苍雪。而龙绯云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石雕般站在房间门口,两只脚冰冷沉重,没有力气推门进去,也没有力气离他而去。

    他一次次来找她,缠她,忍她,让她。但骨子里,凤家的嫡长子都该是个骄傲的人。

    华冠天下,又何必为她一人而折腰呢?

    她说了最冷情,最伤人的话,寻常人听了都觉得刺耳,骨子里骄傲的狐狸天一亮之后就应该会离开吧。

    她不信他孤身一人出现在祁家,暗处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在转身的刹那,她望着泛白的天际,伸出了已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捧住了一片晶莹的落雪。

    “情究竟是什么?”她凝视着手中的雪花,吐气如雾,问自己。

    她试图用理智分析给自己一个答案,却终究没有答案。

    见时会心乱,不见时心更乱,这样的感觉便是动了情吗?

    屋中再没有传来动静,她忍了再忍才没有推开门去看他。他是晕过去了,还是走了……走了才是最好的结局,可她不懂,为何想到自己在风雪交加的夜将他赶走,心里会这样的不舍。

    不知时间又过去了多久,干冷的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她才转身。

    身子很疲惫,脑子却分外的清明没有半点困意。

    院子里近近远远传来下人打水洗漱的声音,已经又是一天了,而她似乎还留在昨晚的黑夜中,浑浑噩噩。

    大红色的绸带,灯笼还挂着,上面积着一层白雪,鲜艳亦如昨日,却又像经年隔世。

    龙绯云僵硬地走下台阶,并蒂莲的绣花鞋踩在白雪中吱呀作响,每一步她走得很慢,很累。

    单薄的绣花鞋被雪濡湿,脚尖冻得生疼,她却似没了知觉,一步接着一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鲜艳的红在雪地里分外刺眼,院中的祁家下人看着行尸走肉般的龙绯云,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声。

    待看清长发下的面容才恢复了镇静,发间沾满了白雪,有的已化为了水珠一颗颗顺着她苍白的面颊落下。

    龙绯云抬起赤红的眼眸,睫羽上也粘着细碎的雪,整个人宛若被抽去了灵魂,再没有一点生气。

    只是一夜,夫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