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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淅淅沥沥的雨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背着一个昏厥过去的女子,踽踽独行......
苏狂一步一步的走着,只觉得心里除了那一笑嫣然的清影,竟多了一抹别样的思绪。
他一生炼剑,不知受过几般的苦,经历过多少痛,在此刻竟然觉得心有皈依。
没有了剑,他本应该觉得失去了依靠。
但是这血浓于水的亲情,除了让他恍惚不安之外,还有莫名的心安。
他如今心中只有无限的懊悔,懊悔自己那一拳打在了这女子身上。
这种感觉直让他恨不得将这只手臂砍将下来,但是,他做不到。
就算他做得到,他也不能去做。
若是她看到了这样的自己,心里又该如何疼痛?
他这一辈子,最不能亏欠的就是女儿情,这相依为命的女子,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尽管他并不是他,而是苏罪。
但是现在苏罪已死,他苏狂既然灵魂寄生在了这具躯体之上,便断然不会再让她感受如此刻骨铭心的痛楚!
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一切,只为男人二字!
没有人知道,这一个一无所有、单薄可怜的少年,此时在这细雨之中,心中珍藏着两个女子,一个巧笑嫣然,一个清瘦可怜。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这个陌生的少女带着如此珍视的心绪。
或许是他的自尊,又或是苏罪心中最后的挂念。
雨住,风停。
并不是说这雨与风真的静了下来,而是苏狂看到了他的家。
天庭之中最高最辉煌的宫殿,不是玉帝的凌霄宝殿,也不是如来的金銮殿,而是苏狂的剑冢。
他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支配,就连他的住处也是他一剑一剑垒砌而成。
并不是他高调,这最醒目的标志,也仅仅是为了让她在到了天上之后,能够第一眼找到自己。
他的家,就是剑的家,而剑的家,除了剑鞘之外。
便只有剑冢这种地方,最适合。
他一生从不轻易做事,但凡只要做了一件事,就要做成,就要做好!
原则这种东西,称呼他的这种行为,并不准确。
这只是他的习惯,一个永远无法变更的习惯。
一个自他出生以来,就保持着的习惯。
从他第一次摸到剑的时候,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而他,即便如苦行僧一般地修炼,上穷碧落下黄泉,在看到这房子的时候,也是有些愣住了。
这本不应该被称为房子的。
只有几根粗壮的木头,由几根手指粗细的绳子捆在一起,他看到这里,心就隐隐地一痛。
一幅画面浮现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
女子跪在地上,向着全村最有钱的钱大户求索几根木头,那种能够有两米来高的木头。
钱大户冷冷一笑,却给了她。
并不是因为钱大户的良善,而是他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有钱人的这种高傲,只有在比他卑微的人的身上,才能体现的更加明显。
而她,苏雪,正是他的目标。
“钱大户,我弟弟病了,天在下雨,能不能.....借我几根长木?”女子咬着青色的嘴唇,跪在地上。
“可以,当然可以1
钱大户挺了挺肥硕的肚子,笑容满面,嘴唇上还泛着油光。
在这里,能吃上肉,都是一种奢侈。
他指了指堆在柴房里的那些长木,足足有着小山丘一般的高。
“自己去拿吧,不过你可要牢记,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钱大户眼睛里全是狡黠的意味,他从不吝啬,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分一厘,这些穷人都夺不走。
一根长木至少有三十余斤,在浸湿了之后,更是重上了五分!
苏雪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能够在一个时辰拿上一根已是极限,而一根长木换来一年的无偿苦力,他很受用。
但是他最不该忽略的就是一个姐姐对于弟弟的爱,一种近乎疯狂的溺爱。
鲜血撒了一地,之所以用撒这个字,只是因为,苏雪匍匐时全身在地上摩擦出的血迹,在雨水之下,很快就荡漾开来。
能够用上全身的力气,这是最简单的方式,也是最疼痛的方式。
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内,她搬了四根。
钱大户哑口无言,心下一狠,誓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压榨得她一点不剩。
但苏雪分明是开心的,她知道今后再也不用在狗窝里生活了。
穷人的自尊,也是穷人的命。
而有了这四根长木,才建成了现在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子。
苏狂眼神里的冷意凝结,他似乎能够想象到,若是背上的女子长的貌美一点,那么她的下场必定会更加凄惨。
只是因为卑微,单这一点,万般皆是错。
美丽是错,乞讨是错,为奴是错,就连死亡......也是一种错。
那个包裹他冰冷尸体的草席,也是如此得来。
若不是背上这个女子,苏罪这一生,恐怕早早地......就结束了。
苏狂心里的恨意与爱意,从未如此浓烈!
但是现在的他,早已如同苏罪一般的卑微,除了他的思想,除了他的心。
若他的剑还在,他就能找回这最后的尊严。
但是,他的剑......丢了。
他的笑,也......丢了。
一步踏出,他蹲下身去,走进了这间房子。
外面在下细雨,里面显得潮湿。
只有一口破锅,是架着的。
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唯有角落里堆着的干草,那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他的眉间皱了起来,并不是因为里面的气味难闻。相反,这里面的味道很是好闻,夹杂着薰衣草的清香。
原来这女子,竟也是爱美的。
但是她身上的疤痕,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苏狂将苏雪轻轻地放了下来,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但是苏雪的身体却是真真的不行了。
在雨中,她已经呆了太久,如今衣服已经湿透,被苏狂轻轻脱了下来,架在那本是大锅的位置,烘烤。
满头大汗,脸色红,额头像是一块被烤红了的碳。
烧了。
一直扛着这个两人之家的苏雪,生病了。
苏狂站起身来,慢慢地挪出了房门。
很轻,很静。
雨也停了下来,真正的.....停了下来。
“终于,轮到我照顾你了,姐......姐。”
他尝试着说出了这两个字,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意汹涌而过,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阳光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照在一个略显单薄少年的身上,照在他的眼睛里,泛出刺眼的光芒。
路的尽头,是钱大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