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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仙楼是沣州城里最豪华的中式酒楼,以前靠着厨子可媲美御厨的手艺生意一直不错,现在也学了些西洋手段不仅酒菜样式多变还设了上千平的宴会大厅,可在此摆下宴席或者开舞会,配了乐师想听古琴琵琶或是钢琴小号应有尽有,一楼有个舞台,或舞或戏或武或秀,每天表演不同的节目。猜度临仙楼明日表演什么节目也是沣州人们茶余饭后闲聊话题之一。渐渐临仙楼吃饭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一般的平常人家也消费不起。安家今天大手笔包下了整个临仙楼算是给足了这位未过门媳妇的面子。临仙楼今日装扮得格外喜庆,楼上楼下各一排六盏大红六角灯笼,上上下下每一间房都开着灯,从镂花的门窗里透出明黄的灯光,与灯笼里的红光融合,打在酒楼墙面上,照得整栋楼金壁辉煌。楼下大堂只见小二们进进出出忙得没有歇脚的时间,楼上阵阵丝竹之声,混和着笑声让这一片冷清街道都显得热闹起来。只是门口着黑褂子的侍从们还有警局的岗哨将临仙楼围得如同铁桶,没有请谏想必连只苍蝇都难得飞进去。
慕黎和有白远远看着临仙楼正思考着怎么能混进去就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小轿车驶过来,有白想都没想直接冲上马路伸手拦那辆车,司机慌了神急忙踩煞车才没撞上他。等车停稳了有白冲过去拉打开车门钻进去,这是他们宋家的车,果然不出他所料,车上只有他们家管家带着一堆礼品来。这安怀璟要订婚的这个女子是慈恩医院院长的女儿,今年20岁,从小在国外念书,才回来一年已经可以帮助他爹独挡一面了,是个继承衣钵的好料子。长相也不错,正是一朵刚刚盛放的鲜花,盯着它的蜜蜂当然不少。本来宋家属意要宋有白和这位小姐结这个亲,结果宋有白给这位小姐去了一封信,将自己对楚歌一片深情剖白得比天高比海深,能让日月失辉,抨击所有阻止他们相爱的恶势力都不能被原谅,也让这位小姐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竟央求他爹拒绝了宋家的求婚。宋家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安家拒绝了这门婚事,所以难免对安家耿耿于怀。能让管家送礼来已经是最大让步了。
管家被有白吓傻了眼“少,少爷,你这么冲出来,要是伤着你我可怎么跟夫人交待呀!”
有白抢过管家手里的请谏和礼物“方叔,这礼物我帮你去送,如果你识趣呢就当没见过我,要是不识趣呢,等我回家,就把你差点撞死我的事情告诉我娘,你自己掂量掂量。想清楚了就开车围着这里转几圈再回去吧!”
有白不顾老管家一脸为难之色就下了车,冲慕黎招招手。慕黎会意走过去,她的脚步并不坚定,甚至有些慌乱,临仙楼里的故人她并不想见。沈家和安家是6年前从临阳搬到沣州来的,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这些年算是安稳度日并未与他们照过面。毕竟是大人物,有些事情她不听也会传一些进她耳朵里。沈家大少爷沈慕风在报社工作,初期还算敢怒敢言,近两年要怒要言的事越来越多,他却不怎么怒也不怎么言了。沈家二小姐沈慕雅,倒是难得的历害,以女儿身份帮他爹打理聚珍斋,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沈家三公子沈慕颂,今年18岁,不爱念书终日玩乐于沣州各个舞厅。安家唯一的独生子安怀璟,年纪不小了,比慕黎还大一岁,这脾性倒是跟沈慕颂甚为相投。他俩经常结伴在百乐门里玩,是出了名花钱若流水的纨绔子弟。
有白和慕黎拿着请谏顺利被请上二楼,一路都有服务生点头哈腰的领着,毕意是宋家的少爷,虽然一身粗布长衫显不出身份来,在外人眼里也只能夸他一句低调。从外面看临仙楼中式味道十足,可因为这慈恩医院家的千金是留洋回来的,临仙楼二楼今天全部装扮成西式风格,改变得天翻地覆。四周从天花板到地上全挂上了彩色双层纱帘挡住原来的木板,天花板上装了射灯像一颗颗小太阳照着整个大厅亮如白昼。红地毯、玫瑰花拱门、白色桌布、粉色纱帘、红酒、西点,还有正中央摆放的那一架钢琴,十分素雅干净。大厅旁边一排房间是休息室,保持着原来的中式格局供来宾短暂休息。黄梨木的桌椅,画着草原八骏图的屏风,正拔着琴弦,声声如诉的歌女。
服务生将有白和慕黎带到东边第三间休息室里,说道“二位可以点个曲喝杯茶,订婚宴会在十分钟之后开始。”
有白丢了一个银元给服务生“沈慕颂公子在哪间休息室?我找他叙叙旧去。”
服务生指着绕过长廊另一边最角落里那间“慕颂少爷今天带了位小姐一起来,在那间房休息呢。”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个时间并不适合有白去叙旧。
等服务生走开了,有白撸起袖子就冲过去,慕黎小跑步跟着他,怕他在今天这样的场面闹出些什么大动静出来。有白来不及思考一脚将门踹开了,走到里屋,只见沈慕颂坐在桌子边在吃一串葡萄,而屏风后面有一个纤纤细影正在穿衣服。有白抡起拳头冲向沈慕颂,慕黎拦在他前面冲过去就给了沈慕颂一巴掌,他嘴里的葡萄直飞出来,脸僵着怔在原地。慕黎的手也在发麻,如果他真的欺负了楚歌,她绝不会原谅他。楚歌听到动静急忙拉上衣服从屏风后面跑出来,像只小鸟张开手扑到有白怀里。有白紧拥着楚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去,满脸都是悔恨怜爱之色“歌儿不怕,有我呢!”
沈慕颂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跳起来的同时从腰边掏出一把手枪抵着慕黎的头“哪里来的疯婆子,我打娘胎里出来还没人这么打过我呢!”
楚歌连忙从有白怀里钻出来,冲上去握住沈慕颂的胳膊“沈少爷,冷静,这就是个误会!”
有白一手扯着慕黎一手扯着楚歌往后一拉,拉到自己身后,让沈慕颂的枪口对着自己“沈慕颂,我宋有白的女人你都敢碰,是打算试试在沣州我宋家到底有多大能耐能不能让你们沈家彻底消失是不是?”
沈慕颂的手明显颤了颤,但想着气势上绝对不能输,只好强撑着“宋家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谁他妈碰了你女人?”
楚歌从有白身后露出半张脸来,看看沈慕颂又看看有白,然后扯着有白的衣袖小声说“有白,这是个误会,我跟沈少爷是个交易,今天我害他撞上了一个包子铺,他让我帮他演一出戏,包子铺的钱就不让我赔,还多给我500块钱报酬,我一眼红就答应了。”
有白和慕黎同时转过脸不能置信地盯着楚歌,有白把她扯到面前来,拧着眉头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楚歌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小声说“今天是安怀璟的订婚宴,他让我演安怀璟的恋人闹一场。安怀璟不想订婚,他会在订婚宴上公开他有恋人这回事,当场拒婚,让他爹丢个大面子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给他订婚。”
慕黎微有些诧异,有白扶着额头看着楚歌,看了一会才无奈给她解释其中利害关系“歌儿,你动动脑子,安怀璟的订婚对象是慈恩医院院长的千金,我当初告诉她我爱的人是你让她退了婚,现在你再去告诉她你和她的未婚夫也是恋人,先不说她会不会恨你入骨,你要让宋家、安家和慈恩医院的李家以后都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你怎么办?而且你公开露面说你是安怀璟的恋人,要是被我父母知道了越是不会让你进宋家门了!”
有白一席话没有指责只有担心,他认识楚歌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是个想事情不会转弯的单纯姑娘了,他就是喜欢她单纯的性子,因为从小看着身边的人说话做事总是喜欢转几个弯,想破头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有跟楚歌在一起他才是最轻松的。楚歌被有白一番话说得慌了神,她是看钱多才答应的,想着当一出戏演完就算了,如果知道有这么多后果她是绝对不会答应演这出戏的。沈慕颂把枪收起来,顶着半边还红着的脸“喂喂,如果这出戏不难你觉得我能花这么大代价?你们可不能现在给我打退堂鼓,这订婚宴马上开始了,你们让我再去哪里找个女主角去。”
楚歌又钻到有白身后露出一张不好意思的小脸,鼓着对无辜大眼睛去看沈慕颂“沈少爷,那钱我不要了,这戏我真不能演,刚刚是我一时脑子发热,真是不好意思!”
沈慕颂一脸惊慌,本来就是因为找的那个舞女知道今天场面大吓破了胆不愿意来,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好遇到了楚歌,现在又不演他怎么跟安大哥交待呢。他一直自诩最讲义气,这次安大哥千交待万交待的事情若是没有办妥他以后还怎么有脸见安大哥呢。沈慕颂又将枪举起来对准楚歌,有白把楚歌的头摁到自己背后去,沈慕颂抓狂道“必须演,要不然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门!”
楚歌看看有白又看看沈慕颂,满脸都是为难。其实沈慕颂的危胁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即使他们三个大摇大摆从这里走出去他也是铁定不敢开枪的,慕黎的话却如同一声春雷惊得人满目清明“我来代替楚歌。”
沈慕颂转过脸去看慕黎,她一直站在有白身后,除了刚进来那一巴掌,她安静得都让他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此刻这个女人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不管是刚刚那一巴掌还是他拿枪指着她的额头,她表情如常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而且看装扮像是位大家小姐,五官精致、皮肤白嫩得像一碗新鲜的豆腐花,并不比楚歌差。而且她的冷静更适合演这出戏,楚歌的性子,要是上台被吓傻了穿了帮反而是个祸害。沈慕颂将枪收起来,看着慕黎“你也行,那换衣服去吧。”
有白抓着慕黎手臂“不行,慕黎,到时候安家和李家少不了会找你麻烦,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慕黎拍拍有白的手背“放心,我自有分寸。”她又转向沈慕颂“我答应演这出戏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安怀璟为什么一定要毁这婚?”
沈慕颂抓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做了决定似的抬起头来“也没啥不好意思说的,安大哥的心上人死了,他爹一直想着要给他娶亲,安大哥都不乐意,就想着闹次大的,让他爹以后都不敢再给他娶亲。”
“他的心上人?”
“就是个爱乐舞厅的舞小姐,叫菀菀的,与安大哥两情相悦,后来安大哥外出办事,被舞厅老板逼着出台为了对得住安大哥结果从舞厅楼上跳下来了。”
慕黎看过这则新闻,但当时只是当作一个并不真实的花边新闻来看。楚歌当时也看见了这则新闻,问道“原来新闻是真的,据说安怀璟伤心欲绝,还一不小心将自家仓库给烧了。”
“哪里啊,安大哥以为这事儿是安叔叔干的,故意将一仓库货都给烧了!”
慕黎看沈慕颂表情诚恳不像是说谎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她并不知道安怀璟并没告诉沈慕颂事情真相。慕黎让有白和楚歌去大厅里坐着,她第一次演戏,总是需要捧场的观众,有没有别人并不那么重要,有白和楚歌在已经是对她最大的鼓励了。
沈慕颂准备了一件月白色刺绣闪银织锦的旗袍,也不知是照谁的身材准备的,略有些紧,慕黎穿在身上十分修身,把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分外清楚。慕黎皮肤很白,穿上这浅色旗袍更显得人剔透莹白,如同水晶杯里雪白的布丁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又不忍心咬上一口。沈慕颂庆幸自己找对了人,肯定能得到安大哥夸奖,满心欢喜的将换好衣服的慕黎带到这房间的后门,打开门外面是一片粉色裹着白纱的帘子,隐约可见大厅里的陈设。这正是大厅里的墙帘,沈慕颂让慕黎站在这里不要动,这里是礼台中央,等出场的时候安怀璟自然会走到这里来,当他叫她的时候她再掀开帘子闪亮登场就好了。其他的台词一句没有,只要站在台上看安怀璟一个人唱完整台戏再离开就好了。沈慕颂怕慕黎反悔,竟将房门给反锁了,将她困在这帘墙里头,除了进入大厅别无出路。
缓缓的钢琴声淙淙流来,似一条温润的小溪在流淌,让慕黎的紧张缓解了一些。已经能感觉人群渐渐填满了大厅,慕黎退后一步紧贴着房间的门,她此刻躲在礼台边上,离主座位很接近,正好能听到坐落在那里的人正在聊天,那声音十分陌生却又像是从她自己的血液里流出来的那般熟悉。
沈世安抱拳道“李院长,久仰久仰!”他转向自己身边“来,慕风、慕雅、慕颂,见过李叔叔!”
沈慕风、沈慕雅、沈慕颂齐声叫道“李叔叔好!”
平常这种场合沈家都是沈慕雅打头阵,一张嘴欢快利落十分能调和气氛,只是今天却闷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沈慕风只好代替她说道“李叔叔,我们沈家和安家从在临阳的时候开始就是至交好友,到了沣州也是互相扶持才有今天,今后李家和安家结为亲家,于我们沈家就不是外人,以后还请常来府叙叙,与我爹喝杯茶!”
“那是一定!沈兄好福气,儿女都这般能干!不像我就一个女儿,只好快点找户人家把她给嫁了,找个能干的女婿看能不能帮称我点!”
沈世安笑道“哪里,我是儿子没有一个成气的,女儿倒是能帮上点忙,但是女儿家要那么能干做什么,找起夫家来都特别困难,您说是不是?”
“怎么会,那还不是慕雅一句话的事,那沣州城的公子哥都去你沈家门口排队了。慕风、慕雅、慕颂,沈兄好雅致,连取名都这般有才情,跟诗经挂上钩。沈兄正值盛年,可以再生一个小雅凑成四部诗经更完整啊,哈哈哈!”
慕黎竖起耳朵,只听到这李院长一人的笑声,其他人都没搭腔。正觉得气氛应该是尴尬的时候,沈世安笑道“三个才是刚好,要不然名字都不好取!”然后他们又在一片欢笑声中聊到别的话题。
李院长说“听说沣州最近全城戒严,吴成璋在几个城门口加派了近一倍的兵,现在沣州城出去容易进来难,沈兄知不知道这事儿?”
沈世安一脸惊讶“这种事儿沈某还真不清楚,李院长知道内情?”
“现在出城了还要进来的必须拿到督军府的通行证,我明天要去一趟广州接一批医疗设备所以找了吴成璋要了一张,稍微听到点风声。城外的大屏山和周围几个小镇是划给张大虎的,张大虎原是山匪,和吴成璋本就是死对头,去年南京政府招降的时候,两人正是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就一同归顺了南京政府。张大虎怕是缓过神来了,最近动作频频,他又觊觎了沣州好些年,估计吴成璋是防他的,有备无患嘛!”
沈世安点点头,随即笑道“我们是商人,政治斗争跟我们无关,这年头,各家能自扫门前雪就是最大的能耐了,您说是不是?”
李院长附和道“就是,就是。”
慕黎站得太久,腿都有些发麻了,有汗珠从额头里渗出来。沈慕颂的担心是对的,她确实后悔了,这外面的沣州名人她一个都不想见。她想推开房门回去,却是怎么也打不开那门。她想着要不要趁主角没入场偷偷掀开帘逃出去,怕是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吧。她刚踏出一只脚,却又极快地缩了回来。因为发现所有的灯光都已聚焦到这里,钢琴的乐声也变了。这次是一首典雅里透着欢愉的婚礼进行曲,这说明她没有退路了。
外面开始有热烈的掌声和抑制不住的赞叹声,看来这位姑娘的美貌不用看也能猜上七八分。那些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迎面而来压抑感让慕黎有些喘不过气,她听见自己的心如同密集的鼓点在跳动。男女主角终于走到舞台上,离自己一步之遥,慕黎努力深呼吸不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心跳。
安怀璟的声音慕黎有很多年没听过了,跟她记忆里的已经全然不一样,以前她总笑他的声音像女孩儿一像细,现在听起来却是清亮、有力、极富感染力的男人声音。他抢过了主持人的话筒正在说话“谢谢各位贵宾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夫妻之道贵在以诚相待、相敬如宾。所以仪式开始之前我想向我的未婚妻李念君小姐坦诚一件事情,算是表表我的忠心,念君小姐可否愿意?”
得到了她的许可之后安怀璟不慌不忙走近慕黎站的帘子“念君小姐,虽然我确实尚未娶妻,但是却一直有个红颜知己,奈何家中禀承门当户对之观念,所以直至今日她还是没能进得了我安家的门。念君小姐,您身份尊贵,到我安家自然是最尊贵的正妻,但我安怀璟也不能做个无情无意的小人,所以想着与小姐成婚之后便将我的红颜知己纳为妾室,也算是给她个名份,不知道念君小姐意下如何?”
台下一阵骚动,不知道别人听见没有,慕黎却清楚听见李念君颤抖着嗓子问“安怀璟,你在耍我吗?要耍我也不能在今日,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你要什么我都能答应。”婚姻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安怀璟却选择在这么重要的仪式上让她丢尽脸面,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安怀璟没有理会李念君恳求的声音继续说“如果念君小姐还下不了决定,我人都带来了,让念君小姐瞧一瞧,她性格温和,以后肯定不会僭越了小姐的。”
安怀璟话音刚落慕黎就看到帘子里伸进来一只手,十分俊秀干净的一只手,慕黎却只是盯着那只手迟迟没有将自己的手送过去。然后就见安怀璟又近了一步,一只手在里面一顿乱抓,却又什么都没有抓到,就在那只手失望地停在半空即将退出去的时候,慕黎鬼使神差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背,他怔了一下反过手来将慕黎的手握在掌心然后掀开帘子一用力将慕黎扯出来。台上灯光特别强烈,慕黎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安怀璟向她走近一步挡住了她头上的灯光,让她慢慢适应之后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
慕黎首先看到的是安怀璟,他穿着洁白的西服,头发向后梳着,两撇如同远山的眉,直而挺的鼻梁,薄而满的嘴唇,与她记忆里的样子有些重叠,只觉仿如隔世。她适应了这强光再去看李念君,隔着她的头纱也能看出她眼睛里的愤怒来。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安怀璟这样对她是赤祼祼的羞辱她。慕黎的表现让安怀璟十分满意,她不仅生得好看而且如他期望的样子,表现的十分淡定,丝毫没有被台下数十双炯炯的眼神给吓回去。沈慕颂看到慕黎如同挂在树尖上的太阳光芒夺目的扫过台下目光或呆滞或愤怒的人群,她的眼光落到他这一桌。她先看了一眼他爹沈世安,眼神淡淡地,又看了一眼他再看了一眼沈慕雅最后停在沈慕风身上,沈慕风本来就在看她这样的眼神重合让他为之一震,然后慕黎快速的将眼光收回看着他身边的安怀璟。
一阵清凉的感觉,因为李念君推倒了台上的香槟塔,晶莹的玻璃碎片和香槟洒得遍地都是。安怀璟将慕黎拉得更接近自己一些,慕黎几乎贴着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温度。李念君扯下自己的头纱,原本娇巧可人的面孔此刻有些狰狞“安怀璟,你若不想娶我直说就是,我李念君绝不多言半句,但是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难堪,我不会原谅你们!”
台下已经开始骚动,安怀璟抱拳道“今日是安怀璟欠了小姐,小姐什么时候想让我还了尽管来找我!”说完安怀璟拉着慕黎在一众惊讶的眼神中往外跑,背后传来了一波接一波的怒吼“抓住他们。”
因为被宋有白阻拦了一下,让安怀璟和慕黎有了短暂逃跑的时间。安怀璟拉着慕黎跑出宴会厅没有选择下楼立即离开而是直接冲向二楼楼梯边的一个小仓库,里面空间不大,堆的都是些陈旧的桌椅,只有最顶上有扇小天窗,此刻有些月光从那里洒下来,洁净如银。安怀璟关紧门拉着慕黎躲进小仓库最里面,听到哗哗的人群踏着木质楼梯往下跑的声音。安怀璟忍不住趁着月光打量身边的慕黎,沈慕颂跟他说找了一个拍街边广告的小妞,长得挺好看的。他并没有见过,她却能面不改色配合得这么默契的演了这出戏,着实让他吃惊。可是看她的气质和神采又很难与她的身份划上等号。等人都走远了,安怀璟从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底下拉出一个藤条编织的箱子,看来他早已做好准备。他打开箱子,里面胡乱丢着几件他的衣服还有一堆钞票。
安怀璟拿出几张钞票递给慕黎“这是你应得的,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他说完又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她“以后脑子放亮点儿,这种活可不能再接了。”
慕黎没有反驳从他手里接过那些钱“生意而已,自然是要冒点风险的。”她看着安怀璟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安怀璟邪媚一笑“我已经找好住处了,我估计我爹这次得花大价钱去安抚慈恩医院的院长,一时半儿也顾不上我,我正好再玩几天。等他想起我来的时候估计风声已经过去了。”
慕黎抿抿嘴唇觉得这个话似乎不该问,话语却仍旧轻轻洒出来“听说你是为了个逝世的舞小姐才要拒这婚?可是逝者已矣······”她看到安怀璟皱起的眉停住了自己的话。
安怀璟抬头看着天窗外遥远的月亮“她遇上我是她的不幸。”
安怀璟竟然做了回答让慕黎略有些吃惊,她不想看见他显露出来的哀伤神情,转移话题说“那个李小姐看起来并不好惹!”
“好不好惹都已经惹了,没有回头路。”
慕黎也抬头去看那遥不可及的月亮,看不真切,她的声音也跟着有些缥缈“相遇别离都是注定,相遇之后别离之前的时光才是人为。”
安怀璟盯着慕黎“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的生意做完了,看在你刚刚多给的钱份上,我去引开那些人这样你可以快些从这里出去。”
还没安怀璟反应过来慕黎已经拉开那个门跑下楼去。那些人都在临仙楼大门口徘徊着,正找不到方向,见到慕黎从里面跑出来都蜂拥而来,慕黎拔腿就跑,眼看就要被抓住了,一辆自行车横冲直撞过来横在慕黎前面,正是今天转校来的学生张书吟。慕黎跳上自行车,张书吟奋力踩着车冲破人群,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