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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已经有了警车呼啸而来的声音,应当是那群混混报了警。
晨夕见我们不动,声音恼怒,“我什么都没有,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希望,还有将来!我们三个,你们两个不能被毁。”
她说的是学习。
我是文科第一,子书是理科第一。
高考过后,我和子书的人生都将改写,这是我们三个都清楚的事。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知道我和子书想的一样,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抛下她一个人的,可晨夕也是了解我们的,她拿着玻璃渣子抵着自己的脖子,“走!”
子书红着眼眶,把我拉走了。
我们没有走远,我们躲在巷子拐弯处,警察把晨夕带走后,我扒着子书的肩膀开始嚎啕大哭,我哭着问他,“子书,我们要怎么办啊!?”
可是子书又怎么给我答案呢?
他拍着我的背,“我们回家。”
我和子书住在一起,我睡床,他睡地板。
半夜的时候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我听见他哭了,他去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企图用流水的声音掩盖他的哭泣,可我还是听见了。
子书喜欢晨夕,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
当然,晨夕也知道。
子书曾经跟我说过,“你们两个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是我最爱的女孩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年的那场案子,震惊了整座小县城,晨夕从始至终都咬紧牙关,没有松口,只是咬定那人强暴未遂,她是正当防卫。
也许我们三个的运气都用在了那场案子之中,最终法院判决是以正当防卫的理由将晨夕无罪释放。
人言可畏,杀人的往往都不是枪,而是唾沫星子。
四处都流传着,晨夕不知检点乱勾搭人,我不懂明明我们才是弱势的一方,为什么还会有人来指责我们?
就像一个女孩子,她受到了伤害。
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哦,一定是那个女孩子穿的过于暴露。
这种逻辑,我无法接受,也永远都不会接受。
这件事没过多久,晨夕被劝退了。
他父亲,一张饱经生活磨砺的脸,四十多岁看起来比五六十的人还有老,跪在校长面前低声下气,“给我的孩子一个机会吧。”
那是一个父亲内心深处的渴求,不计尊严,不计得失,只想要给自己的孩子一条更光明的出路,可尽管是这一跪,也没能使结果峰回路转。
校长喝了一口茶,摇头,“收拾收拾课本带你的孩子回家吧。”
那就是我和晨夕的青春。
一段黯淡的无光的人生,从小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三个,长大之后依然还是我们三个,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可是我们失去的确仿佛越来越多。
我坐在床角处,一个人默默的抽了好几根烟,我沉浸在那段往事之中,我忘不了,我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
可是我更忘不了,除掉一个自己厌恶的人的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晨夕用手指戳了戳我,她问:“你想什么呢?”
我收起回忆,垂下眼睛,“没想什么,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晨夕自嘲道:“还能怎么样?我辞职不干了。”
“你又辞职了?”我诧异,还没有听她跟我说过这件事。
“没办法,店长那人就是嫉妒我长得比她好看,处处为难我,反正我也不稀罕一个月三千的工资,这在上海根本活不下去,还要看来买衣服客人的脸色,我早就不想干了。”
晨夕在社会混的早,一路走来比我辛苦多了。
我盘着腿,“不干你吃什么呀?”
我问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人活着要先管温饱,才能谈理想。
她挑眉刚想说话来着,就被我打断了,“你别告诉我,你又去赌!?”
在社会上混的人总会沾染些社会的臭毛病,在我看来,赌博是亡命之徒才会去做的事,赌徒没有赢家,没有人会靠赌博发家致富,最终的赢家都只会是赌场。
可是晨夕总喜欢乐此不疲的拿她所有的积蓄去赌,她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我不过将人生具体化成为了钱,等我赢了钱,我就带你和子书吃香的喝辣的。”
可事实上,每次她去都会输得血本无归。
她对我展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她说:“那只是个副业,我也是一个有主业的人,我已经应聘了shelik专柜的店员,后天正式上班。”
我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问:“这又是一个什么牌子啊?”
晨夕开始抹面霜,她边涂边说:“什么牌子你不用知道,反正都是你买不起的。”
多亏了晨夕,我才知道不仅限于迪奥、香奈儿等大牌,我还知道了whoo、pola等一系列小众的奢侈品。
我们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虽然我们经常见面,但是想说的话还是说不完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晨夕放下手中的精华液,对我说:“你今晚睡我这吧。”
我将头埋在枕头中,“恩。”
话音刚落,生锈的铁门就传来了一阵敲击声,声音巨大,震的人耳朵都疼,房东在门口怒骂着,“哎哟,你给我滚出来,老娘见过不要脸,真是没见过你这种程度的,都拖了老娘三个月的房租,还一直不交,看你年纪轻轻,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是不讲诚信呢?!”
我将脸从被子里移出来,刚准备开口,晨夕就一把捂住我的嘴,对我做了一个口型,“别出声。”
我了然,这明显就是在躲债。
房东还没完,一直在拍门,“我知道你里边,我让你躲,这个月底不把房租给我交了,连人带行李我把你给扔大街上去!”
晨夕将手从我嘴巴处拿开,从手提包里掏出了钱,数清楚了之后,从门缝里给丢出去了。
屋外顿时没了声响,再过了一会,房东就又说:“算了识相,不过,月底你还是得滚,你这么穷租什么房子,睡大街上去好了,省的老娘天天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房东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突然想起来陆许南给我的那一百万,我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钱我要是拿出来给晨夕,她一定会怀疑,我招不住她的问。
妈的,有钱不能花的感觉,真是难受!
晨夕笑的很难看,“得了,你今晚也别在我这睡了,刚刚我扔给她的是假币,明儿她一花她就知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你还是趁现在天下太平,赶紧远离战场吧。”
我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千块钱,递到晨夕手边,“我就这么点,你先花着,不够再想办法。”
晨夕没接,低垂眼帘,惨淡着笑却又无比认真的对我说:“奈奈,你这样会让我无地自容。”
我想帮助她摆脱窘境的同时,却忽略了她的自尊心。
我递钱的动作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戳破了她一直伪装着的皮囊和尊严。
就像小时候,放鞭炮时,明明声响大的让我们很害怕,可我们却非要竖起耳朵,比谁更勇敢。
我低声道:“对不起。”
她打开了铁门,“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好。”
关上铁门后,我没有走,我背靠着门,眼泪无声的滑落,而里面的晨夕也顺着门坐在地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两腿之间,嘴巴死死咬着自己苍白的唇。
我吸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就听见里面晨夕略微哽咽的声音,“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