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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事
这一日连绵大雨而至,而周颖双的尸身就是在这样的大雨之日,被宫人们扔到了乱葬岗,楚姮静坐窗前,听着雨声潺潺,却没有想到罗绮顶着大雨来到了碧霄阁,罗绮踏进碧霄阁的时,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的一大片,头发也粘腻的贴在脸上,楚姮忙起身扶着罗绮,道:“这样大的雨,姐姐怎么来了,也不打把伞。”
罗绮抬手用衣袖擦去了脸上的雨水:“无妨,姮儿,容妃中毒一事,已经查明了,是韵贵人所为。”
楚姮心下一惊,心中有千头万绪涌了出来:“皇上如何处置了韵贵人。”
罗绮冷笑一声,脑中浮出颖双死时那张惨白扭曲的脸:“韵贵人为了保全周氏一族,已经服毒自戕了。”罗绮抓住楚姮的手,水葱似的指甲在楚姮莹白的手掌中留下了几个红印:“姮儿,我不信,我不信这一切都是韵贵人所为,我虽未与她接触过,可是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为何偏偏在周大人弹劾南宫将军时容妃中毒,而这一切都是周大人和韵贵人为了周氏一族所做的,这样狠毒的心思只有她才能想的出来。”
楚姮心中不禁为颖双惋惜,抬首望着滴水檐滴滴落下的水珠:“事实与否,皇上已经有了定夺,而韵贵人也已经自戕,姐姐就算心有疑虑,也为时已晚。”
罗绮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来找你的路上一直在想,为什么容妃能屹立不倒,原来我比她缺了几分狠心,为了她南宫一族的荣耀,她不惜毒害自己陷害韵贵人和他父亲,这样一来也保住了他们南宫一族,姮儿,你可真要好好学学,看看咱们这位位高权重的容妃,如何在宫中一手遮天,颠倒是非黑白。”
楚姮反手握住罗绮冰凉的手:“姐姐,咱们清楚明白这一切都是容妃设计陷害,可是皇上未必不会明白,事情来得这样突然,皇上一定也会起疑心的,惠茜被打入冷宫之后,宫中就只有沛珊最为得宠,而能与沛珊平分春色的就是韵贵人,皇上宠幸惠茜和韵贵人既是为了安稳前朝,也是为了在后宫制衡容妃,皇上已经有了铲除南宫一族之心,否则也不会暗中让朝中大臣屡屡弹劾南宫将军,这次是容妃太过心急,自然露出马脚让皇上疑心。”
罗绮眼中闪过一丝明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虽然如此,可是皇上顾及的太多,未必能彻底铲除南宫一族,就如当初,皇上明明清楚明白一切,却还是让我隐忍,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仇恨伴我度过这些岁月。”
楚姮咬着下唇,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姐姐,你与容妃当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罗绮垂着眼眸,浅浅笑道:“你终于还是问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我的。”
楚姮微微垂首,道:“我知道我这样问,可能会勾起姐姐心中的悲痛,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姐姐与容妃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罗绮低头拨弄这旁边的茶盏,看着碧绿浓汤中茶叶舒展开来:“妹妹,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就是被她害死的!是她一意孤行认定是故意害她没了孩子,所以当我有孩子的时候,她也让我感受到那种失子之痛。”
皇后进乾元殿时,永煊正坐在暖阁的榻上,目光望着小几上的香炉,升起的袅袅轻烟,手中不停摩挲着一枚龙腾紫云的香囊,皇后缓步的走向永煊,拿起一个描金的珐琅园钵,指甲舀出一点通透的薄荷膏体,轻轻揉着永煊的太阳穴,永煊顿时觉得脑仁一片清凉,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沉声说道:“这枚香囊还是前几日颖双为朕绣的,可是现在她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皇后心头微酸:“皇上,妃嫔自戕依例是不能降入妃陵的,何况周氏还是待罪之身,臣妾已经让人将她的尸身拉去乱葬岗了。”
永煊言语间透出几分悲凉:“朕知道,所以朕已经让元直派人去乱葬岗,找到颖双的尸身,送回周家,朕所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皇后身子稍稍一僵,随即缓声道:“皇上顾念旧情,是臣妾思虑不周。”
永煊低眸望着手中的香囊:“朕没有想过要杀她,哪怕那时铁证如山,朕也没想过要她死,朕只想废了她的位分,让她迁入冷宫,这样也可以保住她一条性命,就和惠茜一样。”
皇后心中酸楚,当日她害怕有人会加害惠茜,便让人留心惠茜的饮食,然而却发现惠茜的一应吃食都是元直亲自送去的,原来是皇上为了保护她,皇后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陪伴了多年的夫君,可是他对自己却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未有想过在宫中她这个皇后又是什么样的,为甚他偏偏对自己这么绝情:“皇上,周氏自戕是为了保护周氏一族,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永煊语气极轻:“朕知道,可是明日上朝,南宫世元定会让朕处置周延庭,所以朕刚刚下旨,让周延庭去洛阳任知府一职。”
皇后浅浅笑道:“这样也好,也算是为皇上保留了一位忠臣,只是今日这事蹊跷,臣妾想着一定是容妃......”
“好了。”永煊的声音低沉而凌厉,打断了皇后:“皇后有些事情朕知道,不用你在这儿教朕怎么做。”
皇后屈膝道:“臣妾不敢。”
永煊的声音缓和了几分,低头并不去看皇后:“你先退下吧!”
皇后欠身离去,酸涩之味从心中慢慢涌出,泪水不可抑制的流出,永煊抬眼忘了皇后落寞的身影,低低道:“皇后,这些年来,你一直贤惠得体,温和贤淑,朕只是希望这样的你是真正的你。”
皇后僵在原地,迈出殿外的脚变得沉重,难道有些事情,皇上都是知道的。
几日后,琬姒在太医的调养下,终于能起身了,琬姒扶着沛珊的手,缓缓的坐在榻上:“躺了这些天,身子都躺懒了。”
沛珊瞥了一眼殿中的宫人,示意她们出去:“表姐受苦了。”
琬姒嘴角衔着一缕得意的笑意:“为了能保住父亲,保住南宫一族,本宫受些苦又如何,好在父亲精明,找工匠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茶盏送进宫中,又让人模仿周延庭的字迹,而本宫就买通周颖双身边的宫女,适当的时候拿出那几封书信,坐实了她们谋害本宫的罪名,如今周氏已死,周延庭也被贬到洛阳,前朝总算是安稳了,这几日连许承德也不敢弹劾父亲了,也不枉本宫躺这么几日。”
沛珊绕着手上的绢子,撇嘴冷笑道:“凭他们周氏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家,也敢跟舅父作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几斤几两。”
琬姒抿了口茶水,神色郁郁:“话虽这么说,可是前朝有人弹劾父亲,皇上虽未斥责父亲,可是也为斥责弹劾之人,想必已经是默许了父亲与蒋钦之同流合污收受贿赂一事,本宫早就叫父亲收敛一点,可是父亲偏偏不听,今日若是没有本宫,恐怕父亲早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呆着了。”
沛珊忙道:“表姐多心了,舅父手握兵权,皇上又重用舅父,顶多只是斥责舅父几句。”
琬姒叹气道:“如今本宫怕的就是父亲手握兵权,历朝历代有哪位天子能容忍臣子大权在握,当年先祖在位时,郭氏一族何尝不必咱们南宫一族风光,先后出了两位皇后一位贵妃,可是郭氏却有了谋逆的想法,到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无后而终的结果,本宫怕当日郭氏一族的下场也会是咱们南宫一族的下场。”
沛珊心里一惊:“不会的表姐,舅父忠于皇上绝不会有谋逆之心的。”
琬姒眼神飘渺望向远方,低声道:“但愿吧!但愿父亲是真正的忠于皇上,父亲手中的兵权,亦可让他无限荣光,但是也会变成一把利剑要了他的性命,今日若不是父亲再三恳求,本宫也是绝对不会帮助他对付周氏一族的,想必皇上现在已经对本宫起了疑心,否则不会不来看本宫,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前朝和后宫私下往来。”
沛珊扶着琬姒的手,宽慰道:“表姐切勿多心,当日表姐中毒时,别提皇上有多担心了,想是这几日皇上忙于朝政才没有来看表姐。”
琬姒缓缓起身,望着雕刻的“六合同春”的花纹:“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宫一族,可是到头来是对是错,连本宫自己都不知道,沛珊,你说如果有一日皇上真的要除掉南宫一族,本宫该怎么做。”
沛珊上前扶住琬姒:“表姐,在珊儿眼里,表姐从未做错过,宫里面那个女人不狠毒,那个女人不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去陷害旁人,表姐,就算皇上多心,但是皇上重情义,念旧情,一定会来看表姐的。”
琬姒握住沛珊的手:“珊儿,还好这宫里面有你来帮本宫,你所说的本宫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