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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姨娘院外,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到绮玉拎着一些吃食路过。
全都直起身子,扫了扫身上的瓜子皮,各个谄笑上前,“这不是绮玉姑娘吗?怎么来这晦气地了?”
树倒猢狲散,郑姨娘落难,她们自然得巴结高枝了。
绮玉看了眼手里的篮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方才去给小姐取冰了,倒是几位妈妈辛苦了,这么热的天,还在守着”
“不辛苦,不辛苦”湛蓝色衣服的婆子,是马厩老张头的媳妇,此时,她眉飞色舞道,“里面那位,刚开始还哭的惨呢,这会也没了动静,不会是……”
绮玉捂着嘴,害怕异常,“妈妈可别唬我”
众人七嘴八舌,让她别害怕。
绮玉叹气,“主子们的事,咱们不能插嘴,但承蒙妈妈们照顾,有几句掏心窝子话还得跟大家说,这郑姨娘厉害着呢,背后有大姑娘撑腰,没准过些日子就得放回来了”
几个粗使婆子脸色大变。
郑姨娘这些年的治家手段,她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绮玉看众人脸色一变,满意道,“况且,就算是大姑娘那里顶不上事,还有郑大人呢,谁不知道,杨大人此时官运亨通……”
她说到这,院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绮玉看了看朱红色的大门,笑的温婉而又恭顺,“各位妈妈,我出来时候不短了,冰都快化了,得赶紧回去了”
小姐要她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也没必要继续在这耗着了。
几个婆子点点头,“姑娘慢走”
等绮玉的身影消失在眼帘的时候,那几个胆小的婆子看着老张家的,哆哆嗦嗦道,“这该怎么办?”
“别慌,就是一个小丫头的话,有什么当紧的”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脸上还是泄露了她心底少许的不安。
就在这时候,朱红色的院门内,传出几声有节奏的敲打声。
郑姨娘被关起来的消息传到郑文那了,当日他就带着儿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想要给唐青云一个下马威。
要让他知道,如今的郑家,可不是当初那个郑家了!
唐木阳没去前院,只听着元宝跟她报备,郑大老爷怒气冲天,冷嘲热讽,说她父亲忘恩负义,还说,如果不怕同郑家为敌,那就走着瞧!
“哦,父亲又是怎么回的?”唐木阳认真绣花。
让绮玉去说那些话,提醒郑姨娘她还有娘家,等郑文来了,势必有一番争吵,父亲想到府里这么多年的银子,想到郑文靠着他的银子飞黄腾达,怕是恨到骨子里了。
“老爷当时气的眼都红了,两家人差点打起来呢!”元宝一阵后怕。
唐木阳停下手里的绣活,跟她预料的差不多,两家的矛盾,越发激烈了。
唐青云不止是朝廷命官,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家之主。
男人和父亲的尊严,比命重要。
如今,他被郑家所逼,面子尊严一败涂地。
就算大姐有什么花样,都别想把郑姨娘给救出来。
“唐木阳,唐木阳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绮玉和元宝同时一顿,元宝打开窗子,正在叫骂的竟然是二小姐。
“没事,让她骂,骂的越大声越好”唐木阳阻止了准备出去的两个丫头,重新拿起了针线,听人说,定情信物女孩子一般要做香囊,可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在针线上不行。
就算是下了大功夫,这香囊还是绣的歪歪扭扭的模样。
叫骂声并没停止,不过,过了一会,声音小了起来,黄凝柔赶来,不知同唐初韵说了什么,将她劝走了。
“郑姨娘这次失势,这黄凝柔在府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本就是一个来借住几日的姑娘,想必没几日就被撵出府里了”元宝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唐木阳笑笑,走?她才舍不得,只是,不知道她能用什么法子留下来罢了。
…………
青松院内,韩氏带着抹额,躺在床上,白妈妈正在一勺一勺的喂着她药。
唐木阳进来后,从绮玉手里接过来食盒,坐到韩氏的床前,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盏的蜜饯来。
“这是前些日子静虚道长给初乐的蜜饯,听说是道人亲手栽种的果子,做成蜜饯的,那丫头性子憨,嘴又笨拙,拿了蜜饯没舍得吃,巴巴的送到我跟前,说祖母喝汤药苦涩,让我送了过来”
唐木阳捡起一个,递到韩氏嘴边,略有惭愧,“我这个姐姐,竟不如一个小丫头懂事”
韩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吃了一粒蜜饯道,“小丫头有心了”
白妈妈看老夫人好不容易笑了,在旁边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小小的年纪就懂孝顺祖母了,这果子都是长在静虚观后面的,肯定是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老夫人您吃了,病就好的快了”
韩氏笑意更大,“就会哄我,一点子蜜饯,快被你们说成是人参果了”
嘴上说着,手却已经把这蜜饯给拿了过来。
韩氏仿佛不经意道,“我听下人说,初韵昨个在你院里大骂了?”
唐木阳苦笑,“二姐埋怨我呢……父亲说过,能托生在一家不容易,大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郑姨娘出事,二姐心急是情有可原的,祖母您别生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当了”
韩氏冷笑,“她们巴不得我快坏了身体,从今往后,她们好在这家作威作福!阳儿,你是唐家嫡出的小姐,行事要大胆,祖母就是你的后盾,谁欺负了你,你看我不给你出气!”
“咳咳咳”韩氏咳嗽不停。
“祖母,祖母,您别生气,您对阳儿的好,阳儿都记在心里呢”唐木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白妈妈见此,朝着几个老妈妈使了个眼色,众人退了下去。
最后关上门的时候,白妈妈看着屋子里面和乐融融的祖孙俩,对三小姐的钦佩,越发的深。
韩氏病好的快,三四天后,她就和往常一般了,不过,这些日子黄凝柔来的勤快,韩氏对她的印象越发好了起来。
唐木阳跨进院内,听内祖母焦急的声音。
“黄姑娘胳膊上这是……”白妈妈视线不知怎的瞥到她的胳膊上,白色的纱布上此时印着血红,和娇嫩的细腻的皮肤做对比,越发的触目惊心。
“没事没事,切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切在手腕上的,修养几天就好了”黄凝柔安静道。
“不行,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的好,姑娘家,日后留疤可不好”韩氏摇头,不等她拒绝,就直接喊来了这几天一直伺候着的大夫。
“老夫人,真的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个的”黄凝柔捂着手臂起身,面容有些惶恐。
“怎么回事?!”韩氏黑了脸道。
她为人强势,哪里受的了别人对她有所遮掩?
黄凝柔身边的丫头落霞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哽咽道,“老夫人勿要动怒,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手腕上的伤……”
“春环,不许说”黄凝柔侧过脸训斥道。
韩氏眼睛扫了扫这主仆,严肃道,“说,有我给你做主呢!”
“是”小丫头这才有了些底气,红着眼睛道,“我们家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听的方子,说是以血入药,能让病情好的快些,小姐心疼老夫人,也感念老夫人对我们主仆的收留之情,所以,所以……”
唐木阳冷笑。
韩氏身子放松,“你的意思是……”
“奴婢不敢隐瞒老夫人,这几日,老夫人您喝下药,里面的药引子都是小姐的血,小姐怕老夫人知道了喝不下去药,所以交代奴婢隐瞒着,方才怕是老夫人误会我们小姐,奴婢这才没规矩的开口,还请老夫人惩罚……”
春环跪在地上后,身子微颤抖,静等韩氏发落。
黄凝柔声音颤抖,“老夫人,是我管教不周,还请老夫人从轻发落”
“罢了罢了,起来吧,你孝心可嘉,我怎么忍心罚你”韩氏眼底有些感动。
拍着她的手道,“往后可不许这么折腾自己身子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这么糟蹋自己身子,该多心疼啊”
黄凝柔眼圈一红,“柔儿自幼丧了双亲,这些日子在府里,老夫人对柔儿这般好,柔儿是把您当亲祖母看待的,为了让老夫人能尽快好起来,这点血肉又如何?”
“好孩子!”韩氏对她的满意更甚了。
唐木阳有点赏识她的才智了,这么快就找好了靠山!
“祖母,黄姑娘这么贴心,不如往后就留在祖母院子里,专门伺候祖母吧”唐木阳笑道。
你不是里里外外的讨好祖母吗?我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对得起你的苦心才是。
“这……”韩氏摇头,“我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哪里用的着你们照顾”
“祖母,您可不老呢”阮离娇俏道,“柔儿姑娘心思细腻,照顾起人来,也让人放心”
韩氏应下了!
唐木阳出了青松院,绮玉紧忙跟在小姐身后,走了许久,才听到前面隐约发出的一声冷哼声。
绮玉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呢。
回到自个院子,唐木阳平心静气的拿起箩筐里的荷包开始绣了起来。
“小姐……”元宝看着小姐绣好的蝴蝶,面色犹豫,说话也吞吐起来。
“怎么了?”唐木阳把最后一针绣上,咬断了线头,低声问道。
“三小姐在吗?”院内门房讨好声音传来。
绮玉放下络子,拍去身上的线头,疾步走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信封。
“小姐,是宫里来的”
唐木阳抚平了那荷包上的褶皱,将信拆开,上下浏览了一下,嘴角扬起轻笑。
“长乐公主的信,邀我一道出去呢”
“奴婢让人去准备车”元宝兴致勃勃。
半个时辰,等唐木阳都收拾好后,跟祖母支会了一声,这才被元宝扶着上了马车。
唐木阳上了马车后,闭目养神了一会,这次出来的急,长乐也不知道遇上什么麻烦,让她快些来见一面。
“小姐,不对劲啊”元宝像是浑身长满了虱子,在马车上不安分的扭动着。
“咱们上车,还没说去哪里,这车夫怎么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
唐木阳神色严肃,也明白心里怪异之感从何升起。
“你下车”
“啊?”元宝瞪大了眼,“小姐,那您呢?”
唐木阳拍拍她的脑门,“这节骨眼上,你以为那车夫会让我走吗?你拿着我这个玉佩,快点去找公主”
先前长乐公主给了她一块玉佩,说是有事的话,凭着玉佩去找她。
元宝点点头。
“停车”元宝大声叫道。
车夫看了看周围还有不少人的踪影,不情愿的勒紧了缰绳。
元宝探出头来,颐指气使,“你先在这停停,小姐出来的时候太过慌忙,披风没带出来,我先回去取披风,你在这等着我”
元宝胆子大,脾气又冲,这会发起脾气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得嘞,姑娘您快些回去,小的就在这等着您,哪里也不去”
“嗯”元宝满意的点点头,“好了,本姑娘去去就回,你可要伺候好小姐”
“是是,小的清楚”车夫点头哈腰道。
元宝下了马车,大步往前走,她努力不让脚步凌乱,可是走了几丈远后,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小姐朝着她点了点头。
小姐,您要等奴婢啊。
元宝转过身子,飞速的跑了起来。
车夫见小丫头跑没影儿了,这才扭过头来,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给你点面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说罢,他又抽了马儿一鞭子,“驾!”
车轮慢慢滚动起来,唐木阳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不是说在原地等元宝吗?”
那车夫脸上满是嘲讽,“小姐,咱们得赶路呢,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唐木阳放下帘子,掩住了脸上的心思。
是她低估了那些人的心思。
昨天才东窗事发,今个就狗急跳墙了。
是巧合?还是精心安排的?
对方是谁?大姐?还是玲珑郡主,又或者是紫玉兄妹?
…………
元宝用了吃奶劲在路上奔跑,路上拦了个驴车,催着车夫火急火燎的往皇宫的方向走。
到皇宫外后,拔腿往宫门里冲。
“放肆,皇家重地!哪里由得你这般鲁莽?速速离去,不然,休怪刀剑无眼”
元宝捧着手中玉佩,“各位大哥,这是长乐公主给我们小姐的玉佩,奴婢是有要事求见长乐公主的!”
为首的侍卫接过她手里的玉佩,仔细盯着看了好半天,这才扔给急的快要哭出来的元宝,“玉是块好玉,可是,没用,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咱们兄弟几个,只认令牌,不认玉佩,你,快点离去,不然,把你抓到大狱里”
元宝急着冒出眼泪
“侍卫大哥行行好,我们小姐现在……”她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此事涉及小姐的名誉,她不能说的。
估计是被元宝缠的怕了,那侍卫不耐烦道,“实话跟你说,今个公主和贵妃娘娘去灵山寺祈福去了,同去的还有咱们的太后和后宫各位娘娘,所以,你进去也是白去,没人”
“什么?”元宝像是吓傻了的模样,“你是说,长乐公主不在宫里?”
“是啊,不在宫里,所以你快些走吧”侍卫不耐烦的挥着手。
元宝心乱的不成样子,公主不在宫里,那给小姐递书信,邀她见面的人,就不可能是长乐公主了。
“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元宝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会不知所措的情况下,竟然开始大哭起来。
宫门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那看守城门的首领严肃了神色,招呼着身后的那几个侍卫,“都打起精神,大将军过来了”
那首领又看了看拦在城门口哭个不停的元宝,一把将她拉到别处,“你快走吧,趁着这时候去找救兵,或许还有救”
元宝抹干了眼泪,“对,我去赵家,找表少爷”
程徽策马从她身边跑过,跑出几丈远的时候,程徽突然勒紧缰绳,夹紧马腹,扭着身子看着只剩一个背影的元宝。
“将军?”周墩有些不解,扭头看着大将军。
“那个人……”程徽眯着眼。
一人一马纵身拦住了元宝的路。
“你是谁?怎会拿着公主玉佩?”程徽皱眉。
元宝却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小姐?”
周墩也觉蹊跷,“你家小姐是谁?出什么事了?要来宫里搬救兵?”
元宝没见过程徽,说出这话,也是抱着祈求的心态,听到吕梁的话后,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呜呜,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唐家的三小姐啊……”
“唐木阳?”程徽攥紧缰绳。
“嗯嗯,我家小姐是唐木阳”元宝哭的难以自持,“您是将军,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小姐,小姐她被歹人给抓走了”
周墩不知道怎的,突然回想起那唐府送来的那副画,画上题字内容‘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那么别致的少女要是死了,将军会不会不舒服?
“周墩,带人跟上”程徽雷厉风行做了选择,鞭子指着元宝,“你……带路”
唐木阳被人带的越来越远,车身摇晃,唐木阳在马车内撑着车壁,努力保持着身子的稳当。
颠簸了足有半个时辰,马车才被人拉住,车子停下了晃荡。
唐木阳警惕的望着车帘外。
“几位贵人,人带来了……”车夫腆着脸的看着几个华服贵人。
紫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滚”
“哎哎,这就滚”车夫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点头哈腰的就要走,他这几日手气不好,连着赌了几次,回回都是输,现在没翻本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那放债的人可是说了,要是再等两日还不上钱,那就把他老婆儿子去抵债!黄脸婆不要就不要,可是儿子不能不要。
正巧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些人找了上来,只要他把三小姐带来就好。
“三小姐,您也别怪我了,就算不是我,您也会有此一劫”车夫说了两句话后,灰溜溜的走了。
紫玉递给身后的男人一个眼神,对方点点头,跟上了车夫先前离去的步伐。
“唐小姐,这会还在马车上坐着,舍不得下来了?”紫玉双手抱胸,冷声嘲讽。
唐木阳掀开车帘,淡然从马车上跳下,“公主,好些日子不见了”
“好久不见,我可是想你想的很啊”紫玉三番两次下手不成,如何能忍住?
正巧,今天有人送了一个机会给她。
伪造的书信,太监也是找眼生的来,一切局都摆好了,就等着她跳了。
而她竟然也没看出纰漏来,真是老天爷都帮着她。
“哦?今天倒是好天气,有什么想说的话,今个能一吐为快了”
“嗯,这倒是,不过,你先着急啊”紫玉拿出一根小孩手腕粗的绳子,指示奴隶上前,把她的手绑住,推搡着往前走,“叙旧前,先让你看场好戏”
被青草盖住的,是陡峭的山崖,紫玉心满意足抓着绳子一头,笑的欢畅。
疯子,这人真是疯子!
山崖缭绕着薄雾,从这摔下去,怕是要尸骨无存。
念头刚闪过,后背就传来一股大力,她整个身子悬空!
就在唐木阳往下看的时候,紫玉在她身后猛地一推,身子腾空,重心向下,没等的了坠落,就紧紧被吊在半空中。
失重感袭来,整个身子悬挂在半空,尤其是胳膊被绑着,承担着整个身子的重量,痛楚顺着四肢,传到她的脑海里。
“按理说,你这条命我早就该拿走了,不过……”这人幸运,阎王爷没收,不过……
“能活到现在我也是钦佩你!但可惜啊,你太聪明,我不喜欢,不过,别着急,等你享受过恐惧的快感后,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她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个大石上,拿着刀子,好整以暇的,慢慢的割着绳子。
细小的触感,从绳子那头,缓慢的传入她的皮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