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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雨纷纷,给雄伟的洛阳城增添了几分柔美的水乡气息。
路上行人有的撑的油纸伞,有的穿着蓑衣。更多的人没有带雨具,行走在大街小巷中,享受着细雨带来的充沛水汽。
涂弘义从国子监出来,正要上车,手上一紧,衣袖被人拉住。
他转头一看,刘祺然腆着脸站在那里:“涂老,请借一步说话。”
石京泽来找过自己后,涂弘义心中有数,看了刘祺然一眼,淡淡道:“不知刘世子找老夫,有何见教?”
高义凑上来,躬身打千道:“涂博士,世子爷在‘醉白楼’包了一桌席面,请您老人家务必赏光。”
他既然有心要娶自己孙女,先有安国公世子来说项,后又亲自来见,倒是诚意十足,不妨听听他怎么说。便点点头上了车,吩咐下人回府报信,要用了晚饭再回。
刘祺然一阵狂喜:“得咧!”翻身上了马,当头带路,高义追随其后。
到了“醉白楼”,高义帮刘祺然牵了马,刘祺然屁颠屁颠的走到马车前,将涂弘义扶下车,十足周到。
小二早就得到嘱咐,殷勤的上前伺候着,一路将涂弘义等人领上三楼包厢。
这“醉白楼”虽然来者都是客,不拘什么身份地位,只要口袋中有银子就能进。但不同的人,能到的楼层却不同。
一楼大堂最是热闹,提供的菜式在价格上非常亲民,只是比其他酒楼略贵一些,茶水也是免费提供的。
普通百姓遇到喜事想要庆贺、贩夫走卒请兄弟们吃顿好的,都会选择来这里。味道好名气大,装潢阔气,说出去有面子。
上了二楼,就都是一间间的雅室。在这里,从菜品到茶水,就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了,通常是官员商贾出没之地。比如徐家商谈生意,就经常在此宴客。
三楼,就算有钱也不能上,还得看身份,至少是公侯之家才有资格。谁要是敢不长眼的乱闯,“醉白楼”的护卫不是吃素的。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顶多也就知道三楼,但其实“醉白楼”有四层。但连跑堂的伙计都只知道,四楼由掌柜的亲自接待,到底是怎样的贵人,他连半只眼也没瞧见过。
这三楼,涂弘义还是首次登上。站在楼梯口环顾四周,跟二楼果然差别很大。少见的琉璃屏风,黄花梨的春凳,角落处袅袅燃放的熏香,安静雅致的环境陈设,无不昭示着接待客人的贵重。
刘祺然笑着做了一个手势道:“涂老您请。”极为殷勤。
涂弘义面上仍绷着,迈着八字步入了包厢,心下对他却有了几分满意。
小二将早就准备好的席面一一上了,美食当前,涂弘义既然来了也不推辞,取过筷著吃起来。
刘祺然一颗心自然不在吃食上,一顿饭只殷勤伺候着,又是布菜又是盛汤。
他的性子极为光棍,想得也简单,既然是自己就要求娶人家孙女儿,那什么世子爷的身份地位不要也罢。再说从辈分而言,涂弘义都可以做他爷爷,他没什么拉不下脸的。
好容易等涂弘义停了著,漱口后上了茶水,刘祺然满面笑容问道:“涂老,可吃好了?”吃好了就可以聊些正事了。
涂弘义瞧了他一眼,明明知道他的目的,便想着再磨下他的性子。看看他的心意到底诚不诚。
“这茶,我喝得不合适。”
“您老喜欢喝怎样的,尽管说。只要您满意,我刘祺然保证给您老弄到。”他将胸脯拍得嘭嘭响。
涂弘义慢条斯理的捋了下胡子:“我想喝的,恐怕你弄不到,就不用麻烦了。”
刘祺然大急:“这怎么行?您老只管说。”
“一直听说顾渚紫笋茶不错,可惜无缘一试。”这顾渚紫笋茶乃是皇家贡品,专门用于太庙祭祀,一年就那么几两,连宫中也不多见。
“这,这个……”刘祺然搓着手,之前把话说的太满,让他呐呐难言。转头又心一横,发狠道:“老爷子,您放心,过几日定然亲自送到您府上。”
他倒是自来熟,不过一会功夫,称呼便从“涂老”、“您老”,变成“老爷子”,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和涂弘义早就熟稔无比。
涂弘义瞧着他死皮赖脸的样子,心底发笑。难题既然已经出过,当下咳嗽一声,问道:“刘世子今日寻老夫何事?”
见他终于问到正题,刘祺然大喜,起身后退一步,端出平生最正经的模样,拱手深施一礼道:“晚辈刘祺然,诚意求娶老先生的嫡次孙女涂二小姐。”
施完礼也不起身,躬着身子等他答复。
涂弘义问道:“我涂家和你们平国公府上有着过节,你来求娶,平国公可知晓?”
“请老爷子放心,家父知晓。”
“你兄弟姐妹众多,人员关系复杂。珍儿性子直爽,恐怕不大合适。”平国公妻妾众多,刘祺然是嫡长子,在他之下还有一弟二妹,另有庶兄弟、庶姐妹共计八九人。
“我刘祺然别的本事没有,自己的女人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刘祺然拍着胸脯保证。
“你?”涂弘义斜睨了他一眼:“自小顽劣不堪,将先生气跑八个,学武也是个半吊子。十二岁聚恶少在街头闹事惊动京兆府、十三岁打御史、十五岁开始混迹南通巷,泼皮无赖尊你一声刘爷、你是私寮老鸨妓子最欢迎的人。”
一字一句,细数他的劣迹,将刘祺然羞的满面通红。
涂弘义重重一掌落在桌上,老眼看着他沉声道:“幼时顽劣,可说是孩童心性。少年劣迹,还可辩解为年少无知。但今年,你已年满十八岁及冠,空有世子名号,身上没有正经差事,仍盲目度日。这样的人,你会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涂弘义虽只是五品国子监博士,但身居长期为师长的威仪,这番话说下来,振聋发聩。
从小到大,没人敢当面直斥刘祺然。父亲平国公沉溺美色,对他这个嫡长子不闻不问,反正平国公府世袭爵位,荣华富贵得享。
他母亲平国公夫人性子懦弱,在他年幼时,只知道每日垂泪,没有精力管教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