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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一愣,珠儿已经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跳着笑道:“哥,哥,我是惠娘啊……”
“惠娘?”这黑灯瞎火的,那小将也看不清楚。拉着珠儿凑到门缝里漏出来的光线前面。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道:“你真的是惠娘?”
珠儿连连点头。
那小将拿手在珠儿头顶比划着:“惠娘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珠儿嗔笑:“哥,你好糊涂。你见我的时候,我才十二岁,我现在都十七了,能不长高吗?”这兄妹俩,也不管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两人站在雪地里又哭又笑。
婆子看向程灵慧,程灵慧道:“让他俩进屋里说话吧。”
那小将这才想起屋里生死不知的主子。程灵慧安慰他:“你只管去歇着。这里有俺们守着。”
小将不肯,程灵慧只好让婆子先把珠儿劝回去。让她告诉奶奶和陆晓晓,就说这边儿有个朋友,喝醉了来投宿。苏同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张扬。
那婆子劝了珠儿先回去了。
常继文开门出来。小将急问:“太子怎么样了?”
常继文竖起一指,示意他噤声,说道:“有程叔在,苏公子不会有事。”
那小将也是个灵透的人物,闻言省然,点头道:“是我疏忽了。”转而有奇道:“你怎么叫我家公子为‘苏公子’?”
常继文看向程灵慧,程灵慧睨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看俺干什么?”扭身走了。
常继文自和那小将说了苏同名字的来历。说完,追着程灵慧上了楼。
程灵慧知道是他进来,故意不理他。常继文酸酸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薄情寡性的,刚见了新欢,旧爱就不肯拿正眼看了。”
程灵慧知道他一向小心眼,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生气。偏头看着他:“你这话可是说错了。仔细算起来,谁是新欢,谁是旧爱可不一定。”
常继文语塞,的确是程灵慧认识苏同在先。他上前一步,从背后将程灵慧抱个满怀:“任他是谁,你都是我的。”
程灵慧啐了一口,任由他抱着:“俺是人,不是个物件。俺谁的也不是,俺是俺自己的。”
常继文道:“那就算我是你的吧。告诉你,你别想那有的没的。我可是很难缠的,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
程灵慧笑他:“也不知谁胡思乱想?”
常继文张口咬住她的耳垂。
程灵慧推辞:“别,前院儿还有一摊子事呢。你这做主人的总不好离开太久。”
常继文半眯着眼睛:“这是程家庄,你才是主人。”
程灵慧转头,羞恼道:“苏同可是光着身子的,那不成你想让俺去守着?”
常继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放开手道:“想得美。”转身下楼去了。
苏同在大锅上足足蒸了三天。他身份贵重,又性命攸关。程灵慧两口子不敢把他交给下人。两人和那小将陈亮轮流看着火候。程小山岁数大了,时不时来指点一二。
三天后,苏同还真得苏醒了。只是十分的虚弱。
这下,大家伙儿可是对程小山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老爷子简直就是神仙在世。
送走了程小山,程灵慧两口子把楼上的书房收拾出来,给苏同养身体。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看苏同的样子,只能在这里过年了。
有陈亮和珠儿悉心照顾,程灵慧两口子也不用费什么事。苏同卧床不起,出不了门。家里的下人又不敢胡乱嚼舌头。程灵慧连给他的忽然出现找个理由都不用。
到了腊月二十三,程灵慧身为常家媳妇,是要和常继文一起回转水城家里的。往年两人都是天天两头跑。今年不用了。陆晓晓已经大好,家里祭祖的事当仁不让揽了过去。把个程家的媳妇做的有模有样,有声有色。让程灵慧都有一种自己真的只是回娘家小住的错觉。
程之松过继给了陆晓晓,是要留下的。但是陆晓晓只要程之松,不要程之柏。程灵慧和常继文临出门时,她硬让人把程之柏给塞进了他们的马车。说程灵慧要是不把程之柏带走,她就让人把这孩子丢到门外。反正她是不允许这个孩子在家里过年。
在沙溪县,不让孩子在家过年,就是不认这个孩子。陆晓晓对程之柏的厌恶,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如果强行把这孩子放在家里,程灵慧也不放心。天知道陆晓晓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程灵慧回到转水城也就忙碌起来。过年的事物还是挺繁琐。她虽然做了常家的三奶奶,可那小户人家的脾性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又没人教过她怎么管家。家里的事能有条不紊,还多亏了关雎小丫头。
小丫头虽然不懂过年的条条款款,但是管束起下人来,那可真是一把好手。程灵慧相信,要不了几年,这小丫头一定会长成一个和大奶奶一样厉害的人物。到那时,她可就心轻了。
常继文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开州府,就是在程家庄,回来的时候很少。如今到了年下,常二爷也回来。兄弟仨难得碰面,今年又合股挣了钱,自然要好好的聚一聚。还要帮着常家大爷忙家族里的事。所以,回到转水城后,就在家待了一天,就往桥上祖宅去了。晚上就和二爷一道儿宿在那边。
没了常继文见缝插针的斯缠,程灵慧只觉得难得清静。
常之洲在程家庄别的没学会,却学得一手一等一的淘气。一回到转水城,就跟孙猴子被拘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浑身都难受。没一天功夫就带着程之柏跑到隔壁去找常之钰玩了。
常二爷这次回来和以往不一样。以往多是带一两个小妾,和那个妾生的儿子常之芳。这次回来,几乎把在省城所有的家眷都搬回来了。大小姨娘不算,光儿女就十来个。可谓是人丁兴旺。常大奶奶最爱的就是家里子嗣多。常二爷那个由妾扶正的媳妇嘴又甜,哄的大奶奶很是开心。给每个孩子都包了红包。
也不知是常大奶奶疏忽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所有孩子都有红包,就连常二爷那成了亲的庶长子都有,就没有常之钰的。
常之钰的生母,自请降成妾的梅姨娘,本来就是个拎不清的。加上常二爷那些个莺莺燕燕,哪一个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出的话无不是软中带刺,直捣她心窝子。没几日就把梅姨娘给呕病了。这个梅姨娘,往年过年总要病上两场的,但那时她还是正头奶奶。常二爷就是为了面子,都得偏顾她一些。
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妾,还是个不得宠的妾。人老珠黄,又没见识。新扶正的二奶奶说了,今年不比往年,家里人口多,孩子们也多。就算不顾念大人,也得疼惜着孩子们。怕梅姨娘把病气过给孩子们,连夜就把她从正房打发到偏院儿里。
这偏院儿是常二爷临来时,让人新建的。在程灵慧的房子东边,和常二爷的房子并不挨着。原来是一户人家。不知什么原因卖给了常二爷。
常二爷就拾掇了出来。只得三间正屋,一侧的厢房都改建成了马棚子。梅姨娘没去的时候,住着个喂马的老倌儿。梅姨娘去后。新二奶奶说为了避嫌,就把那老倌儿撤了。那十几匹大骡子、大马就只好让常之钰喂。
以前的冬天比现在的冬天冷。天寒地冻的,梅姨娘又是被人服侍惯了的。本来没病,只是心气不顺。这下看见让捧在心尖上的儿子喂马,真的就气出病来。
常之钰十分畏寒,又被母亲娇惯坏了。一个娇生惯养的十来岁的孩子,哪里干得了喂马的粗活儿。没几天也病了。
梅姨娘本来做着傍上富贵亲戚好出头的好梦呢。从家里搬出来,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连件首饰都没带。娘俩儿在偏院儿,缺吃少喝的,那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但她不光糊涂,还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那怕你去和常二爷说说,常二爷为了脸面也不能弃这母子二人不管。可她不,硬等着常二爷来和她说软话呢。
先前你是正妻,常二爷不得不盖个大场面,说几句好听的,给你抹抹脸。现在,别说二爷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给个妾低头。
眼看着常之钰病得越来越重,已经到了人事不知的地步。梅姨娘这才慌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病了。紧赶着去家里,想让人去给常之钰请大夫。
谁知,门上都是新二奶奶带回来的人,谁认识她是谁?别说请大夫,就是门都不让她进。她往日那些积蓄就更别想了。到了这时,梅姨娘都不肯醒悟。和那些家人在大街上吵嚷起来。新二奶奶终是要脸面的,这才让人给了她二两银子,跟打发要饭的似得,把她打发了去。
梅姨娘没了可矫情的依仗,也顾不得什么往日的架子。拿了银子急忙忙给儿子请了大夫,就在偏院儿支起锅熬药。人说,为母则刚,果然不错。自此,梅姨娘的身体反而好了起来。
常之洲本来和常之钰很是要好。去找了常之钰两次。但是,梅姨娘心里一直觉得,当年两孩子中毒,是常之洲连累的常之钰,所以就不让常之洲进门。
常之洲去了两次,也就不去了。反正常二爷子嗣挺多,常之洲不缺人玩耍。小孩子嘛,注意力总是很容易就转移了。
程灵慧对这个工于心计的新二嫂没什么好感。但是,新二奶奶好像十分喜欢过来串门。程灵慧见她一次,头疼一次。这个二奶奶总是笑吟吟的,说话柔声细气。可那笑容就跟戴着张面具似得。程灵慧看着都替她累。
她是和这个二嫂没什么话说的,可这个二嫂十分的会找话题。就算是程灵慧只‘哼哼’,她自己个儿也能高高兴兴的说上半天。让程灵慧总是下意识的就想起喜欢自说自话的苏同,和那个比苏同亲奶奶还像亲得的林老太后。
一来二去,终于被程灵慧琢磨出一个回避这位新二嫂的巧宗。那就是,只要这位二嫂来,她就把关雎叫来。别看关雎小,可她就跟天生就会应付新二奶奶这样的人物一般。
那小嘴一张,甜甜脆脆的叫着二伯娘,硬是能和二奶奶聊个不相上下。二奶奶是话里有话的想套程灵慧的底细。她现在虽然称心如意当了正房奶奶,可对上程灵慧当初那一身县主服饰,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程灵慧以前没少让她吃瘪,甚至连她娘家嫂子都不得不给这个三奶奶低头。自持比这些乡下妇人都高贵的常二奶奶,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她父兄大小是个官,在朝中也有些门路。可是,任她使劲手段,也打探不出程灵慧这个县主是怎么回事。这也不奇怪。陆晓晓的事不光彩。皇帝为了安抚陆廷翰父子才封了她一个挂名的县主,每年不过给些微薄俸禄。事涉皇室脸面,除非翟之桓那样的朝中大鳄,和程灵慧这样相熟的人,其余人等就算知道也不敢乱说。常二奶奶当然打听不出来。
大户人家的后宅就跟战场差不多,讲究个知己知彼。你看常二爷那些莺莺燕燕,也知道这位新二奶奶是战斗中的高手。放着程灵慧这个明显不是和自己一路的人,一天打听不出来她的底细,新二奶奶一天不得安心。
新二奶奶以为,凭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轻而易举的就能完胜粗鲁的三奶奶。谁知道,程灵慧竟然还有杀手锏。这个杀手锏要是个大人也还罢了。偏偏是个七八岁的黄毛丫头。新二奶奶暗地里真是气得牙都咬碎了。后来也就不来了。
她不来,并不是死心了。家里的下人们还能不走动?此路不通,另觅他径就是。但是,她这个如意算盘也打空了。关雎小丫头,管束下人是一等一的好手段。家里的下人嘴上都跟打了封条一样。外人要是想从他们嘴里掏出点儿什么,还真的不容易。
别说下人了。连程灵慧现在都有些怕这个小丫头。
小姑娘要是不高兴了,那浑身上下都冒寒气。别说人了,猫走到她跟前都不敢大喘气。
程灵慧早就看出这孩子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她跟常继文说过好几次,常继文不关心庶出的闺女。程灵慧也没办法。她跟个小子一样长大,小姑娘的心思也不大懂。观察了几天,发现关雎就是和那些下人说话的时候严厉些,其余时候,还是小姑娘的神态多。
程灵慧自己是双天足,也想不起来给关雎裹脚。关雎小时候,她亲娘是给她缠过脚的。后来因为她亲娘被常继文给嫁出去了。就没人管她。她乐得自在,就把脚给放了。所以,小姑娘不像别的小女孩那样,缠着小脚不能走路。她能吃能睡,走起路来步幅轻快。一年到头连个小病小灾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