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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凉,这两日可要注意保暖。”南瑾瑥一手抬起放在被衾上,状似要轻轻地扯一扯,却是迅速地击点了许清欢耳后一下。
“嗷……!”许清欢吃痛低呼,捂着耳朵一脸气愤:“骗子!”
许清欢“噌”地坐起来,瞪着南瑾瑥,胸腔起伏不定:“你点我安眠穴!骗子!”
好在幼时师父为了替她压毒,移了她的穴位,不然此时定然会昏睡叫那大夫把了脉去!
南瑾瑥面露讶异,不仅为许清欢知道他点她安眠穴,更为她仍旧清醒着。
“看什么看!”许清欢指着房门:“出去!”
“你这回来得厉害,让大夫帮你把把脉,也好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免得经后难受。”南瑾瑥不怒反笑,抬手握住许清欢的皓腕,将她的手压下,作势要扶她躺下:“听话。”
先前许清欢觉得他是关心,但刚才他骗她说不看大夫,却预备点她安眠穴。加上昨日紫宸殿与今日万寿宫之事,许清欢现下对皇家之人没有一点好心情,抓起压榻脚的玉石掷向南瑾瑥:“出去!出去!骗子!!”
南瑾瑥眼疾手快,轻松接住玉石。
“如歌!不得与梁王殿下无礼!”见势,慕晓芹赶忙上前拉住许清欢,担心她在做出更大胆之事。
“哼……!”许清欢嘟着嘴,躺下背对众人。
“梁王殿下见笑了。”慕晓芹也不责备许清欢,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仔细整理好纱帐才转身。“劳烦梁王殿下送如歌回府。”
委婉的逐客令,南瑾瑥自然懂,透过纱帐,许清欢背对着他,看得不真切,但那曼妙的颈项却是遮掩不住。
心下微动,南瑾瑥勾唇:“打扰了。”
这晚。
钦天监青园。
“大人,当真非北如歌不可?”荷花池畔,南瑾瑜望着青冥的背影询问。
昨日,今日,进宫仅仅两日,北如歌却受了诸多委屈,而他不仅不能帮她,反而将她置于更加难堪的地步。
良久,青冥才开口,冷漠却坚定:“非她不可!”
见青冥的语气那般笃定,南瑾瑜心下无奈叹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他选择了江山,就无法保全北如歌。
只是南瑾瑜不知道的是,青冥的非她不可,不是说南瑾瑜的江山非许清欢不可,而是他要做的事,非许清欢不可,普天之下,不,是六界之内只她一人可矣!
“可……”南瑾瑜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她如此天真单纯,怎能取得皇兄信任?照着她的性子,三言两语便会不管不顾,破绽百出,岂不是坏事?”
事已至此,南瑾瑜还是希望那个人不是北如歌……哪怕最终他不能与北如歌在一起,如果能让她于这暗潮汹涌安然脱身也可啊!
“此言差矣。”青冥转过身,月白锦袍,身后雪白清荷,以碧莹荷叶为景,仿若画卷。
看了南瑾瑜片刻,青冥薄唇方启:“南瑾瑥何等缜密之人,不管藏得多深,总会让他察觉异样。北如歌,干净如雪。任他如何查证试探,北如歌就是北如歌。”
“无需她做任何事,只需南瑾瑥明白,北如歌不是特意派过去的即可。既然北如歌不是你派过去刻意接近,南瑾瑥自会打消疑虑,借机拉拢北家。如此北家才能深入叶尚成的阵营。”
“无需你特意牵线搭桥,南瑾瑥自会想法子让其水到渠成。”
闻言,南瑾瑜思索须臾,点头。“大人考虑周全。”
青冥神色冷漠,目光落在南瑾瑜身上,看见的却又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有一问朕不知当不当问。”南瑾瑜神色纠结,最终狠下心来:“敢问大人,北如歌最终结局如何?”
“结局如何自有天定,不可窥探天机。若强改天命,祸落谁家,便是无人料定。”
“大人所言朕岂会不知。只是……”南瑾瑜眉头紧蹙,语气凝重且固执:“敢请大人一占。只需告知朕,她能否生还即可。”
“北如歌生死之事,全在皇上一念之间。此外,再不可多问。”
一语之后,满园寂静。
青冥抬头望向云间的明月,面色无波无澜:“第一步已经成功。梁王府该是决断动作了。”
梁王府。
除了叶尚成,还有几位大臣。
“对于北如歌,舅舅但请放心。”南瑾瑥坐在高位,端着一杯清茶,并不品尝,只是停在鼻翼。
“北小姐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但大业要紧,还望殿下谨慎。”叶尚成虽为长辈,但毕竟南瑾瑥是王,他为人臣,且他日登基,一臣一君。
南瑾瑥一直唤他舅舅,他却也未想因此特例,僭越身份。
说到北如歌是美人,南瑾瑥桃花眼微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张清丽出尘的容颜,还有马车之内,那盈盈一握的软腰和她独有的菡萏清香。
“嗯。”南瑾瑥搁下茶盏,唇角挂着浅笑:“舅舅尽可放心,确实如此。不管是那日宫宴,还是昨日紫宸殿,亦或者万寿宫之事,那北如歌确实单纯率直,毫无心计可言。”
“受了委屈,忍不下;受了冤枉,当即反驳;情绪好坏,喜形于色。说到底,只是个深闺活泼些的女子。”
见叶尚成皱着眉,仍是疑虑,南瑾瑥轻笑摇头:“舅舅果真是思虑周祥之人。”
“殿下,一子落错,满盘皆输。微臣不敢马虎!”
“有舅舅在旁和尔等尽心竭力,瑾瑥定不辜负诸位追随。”南瑾瑥朝各位大臣微微一拱手,“如此讲与舅舅听罢。今日送北如歌回府,她身体不适,却左右不肯让大夫诊脉。”
“本王先哄着她,遂她心意。欲点她安眠穴,再行诊治。”说着,南瑾瑥故意露出一脸尴尬:“谁知她体格异于常人,安眠穴并不在耳后,倒是惹怒了她。她抓起压榻玉石就朝本王掷来。”
“哪怕她母亲也奈不了她分毫。合着一干下人眼看着本王生生被赶了出来,也无人劝得了半句。”说完,南瑾瑥抬手捏了捏鼻梁,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此看来,此棋下得。”叶尚成这才放心下来。
南瑾瑥颔首,“但不可操之过急,也不可过于刻意。北家,可不止我们想要争取,不仅皇上虎视眈眈着,南王那边的人还盯着呢。”
南王府。
“王爷。”
南峣暄依旧一袭青衣,银色面具。“讲。”
“回王爷,许清欢于三年前到方青霖身边,这三年几乎不出宅院。”
“这句话上次已经讲过了。本王要的是许清欢是如何到方青霖身边的!”
感觉到南峣暄的语气微凛,不由得跪得更直了。“回王爷,据调查是无虚阁的老阁主,三年前夏至时日带回了两个女娃,一个就是许清欢,另一人是她的婢女。”
“那婢女是多久跟着许清欢的?”
“不……不知。”
南峣暄微微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再问:“可查到老阁主从何处将许清欢带来的?”
“属下无能!”知道南峣暄从不处罚未犯错之人,他虽然没有查到南峣暄要的消息,南峣暄定不会处罚他,但南峣暄极少重复地吩咐他们去查一个人。
“无虚阁老阁主一向喜欢云游,且行踪不定。我们甚至连老阁主三年前的那次出游去了哪些地方都查不到。请王爷责罚!”
“此事本就难办,责罚就免了。下去罢!”南峣暄一手撑着头,微微叹气。
许清欢。许清欢。你是她吗?
南峣暄眼底涌现出懊恼,起身踱步到书桌对面墙上的画卷前。
画中雪山延绵,梅花树下两人并肩而立,女子白衣如雪,男子青衣如画,却只是背影,不见其容。
手摩挲着腰间血色的玉佩,南峣暄凝视着画卷中的白衣女子,目光缱绻。
“我叫九黎。”那年,她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一股子清凉从掌心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口,清脆悦耳的声音婉转在他耳畔。
“师父说,我是曾月初九被人丢在雪地的。可是师父却说他当时并没有收留我,是十日后见我还活着才将我捡回来的。”
“因为我初九被弃,又独自在雪地里度过了九个黎明,所以师父叫我九黎。”
虽然说的是伤心往事,可是耳畔的声音却是欢快的:“可是我不信,大人尚不可能在雪地里不吃不喝度过九个日夜的。更何况我当时是个婴儿,没冻死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你说是不是?”
“是呢。”当年他喃呢着,怎么可能?寻常人说到这种事哭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像她一样笑得开开心心的?
“是吧!我就说师父骗我嘛。”身旁的小女孩儿似乎为终于找到一个同意她的想法而高兴。
南峣暄想,当时她一定笑得很得意,很满足。
南峣暄由她牵着自己,走了许久。
“梅花开了?”
“嗯。”九黎牵着他往前走,又走了一小会儿,她停下。“现在我们就站在梅树下了。”
“这梅是什么颜色的?”
“鹅黄色。”她爽快回答,停顿片刻,她又说:“我穿的是白色的裙裳,像这里的雪。阿九你今日穿的是青色的衣袍,嗯……嗯……”
她“嗯”了许久,才开口:“像是树。嗯……像……像茶树!因为阿九身上总是有淡淡的茶香,很好闻。”
“哦?如此说来,九儿岂不是不应该像雪?”
“那像什么?”
“雪莲。”
“为什么?”清脆的声音里溢满疑惑,良久语气笃定:“我觉得更像雪。”
“你说我着青衣,身上有茶香,就是茶树。”
“对呀!”
“你着白衣,身带菡萏清香,不应该是雪莲吗?”
“好像是那么回事。”语气中有所被说服。
南峣暄轻声一笑。
突然掌中的小手抽离,南峣暄心头一空,有些焦急,却不敢迈步,抬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却抓了空:“九儿?!”
“嗯?”斜上方传来九黎的应声,让南峣暄悬着的心落定。
“你爬上树了?”
“嗯呐。”耳边传来枝桠折断的声音,“啪嗒”,“啪嗒”一声又一声。“这里就这么一株梅树,师父可喜欢梅香了,我们折一些回去好不好?”
“好。”南峣暄轻笑,语气中尽是宠溺:“你要小心。”
“嗯。”
梅树下的南峣暄静静伫立,梅树上的九黎折了一支又一支,举目素净,清欢安宁。
“阿九……”良久,树上传来了可怜兮兮的声音。
“怎么了?”南峣暄心头一紧,心疼询问:“伤着了?”
“不是。”声音里带着些难为情,“我折得太多,手里全都是,下不去了。”
“呵呵……”南峣暄轻笑,冲声音的方向举起了手:“来,我抱你。”
“嘿嘿……”树上的人儿开心地笑了,跟他说:“再往左一点儿。”
南峣暄往左轻轻迈了半步。
“我要跳啦?”
“嗯。”南峣暄张开手臂,下一刻,怀中一重,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