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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欢让香蜜拉走了北如深,却在舞清影将那珠子放入盒中之后,反悔去取了回来。
她立于院中的紫叶李下,手指摩挲着那木珠。思绪沉沉,若南峣暄不是阿九,这颗珠子送去就再也讨不回来了。这是阿九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小姐,夫人说该启程了。”香蜜从外面小跑进来。
许清欢颔首,提起衣裙出了院落。
昨日南崔乐叫她到北房,让她随慕晓芹前往溪山寺。她自然是乐意的。
“香蜜不走?”上了马车,身旁却只有舞清影,许清欢撩起帘子探出头问。
“太君说香蜜是以后随小姐嫁入梁王府的婢子,送她进宫习礼仪去了。”冬青回答了许清欢的问题。
许清欢点点头,心道,南崔乐考虑得还真是周到。也未想其他的,便欢喜地拉着舞清影,靠着车壁睡了起来。
“小姐,枕着清影腿好受些。”说着,舞清影扶着许清欢躺下,让她头枕着自己的腿。
“谢谢清影。”许清欢也不推辞。
她与舞清影说不熟,却也相识好些年。只是这些年都未呆在一起,她住在沧雪山上,舞清影住在山下村落的武馆里。一年到头,至多相处一两日。
师父归西之后,无虚阁主来接她之时,她想着去与舞清影道别,却不料舞清影立马收拾行李跟她一起离开。
她虽然从小习武,师父将其所有相传,但自从她学会之后,师父便要求她除非迫不得已不得使用。
以前她不明白,后来毒发之时,她才知晓。每次运功,便会催毒在五脏流窜。
师父在时,总会让她吃一些丹药,喝一些药汤,但现在师父不在了……
当年离开沧雪山边境,她只是告诉舞清影,说她身体不好,不宜运功。
那之后,舞清影当真像是保护一个柔弱女子一般,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时时询问她身子可还安好。
许清欢想,她何其幸运?有她作陪。
这一路还有些长,又加上车内颠簸,许清欢睡睡醒醒好几次才到溪山脚下。
许清欢仰头看了看半山腰隐约有翘起的檐角,再看慕晓芹那架势就知道要走上去了。她倒还好,倒是担心身后那些个搬着行李的下人。
直到在溪山寺住下,许清欢才觉得自己是多虑了。看那些个仆人,就是带着大大的包袱,那感觉也是如履平地的。
许清欢和慕晓芹住下之后,按照寺内的规定,先沐浴更衣。
“小姐。”舞清影抽走许清欢手中的绿色腰带,将她手中的银色腰带重新替许清欢系上。
许清欢失笑:“不用这般紧张。”
舞清影固执地摇头。
见此,许清欢也不再多说。她听说上次从方青霖那里到定远侯府过于仓促,未带走那腰带,以至于舞清影坐立不安了许久。
知道舞清影是担心自己,许清欢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以后我一定记得。”
“小姐不用费神,我会替小姐记着。”舞清影又替许清欢整理了衣裙,轻声说道。
她知道许清欢体内有毒,在许清欢来与她道别之前,沧雪山上那位曾来找过她。他说:“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以后我不在了,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吗?”
“我死后,会有人带她下山。她身份复杂特殊,定会卷入各种争斗之中。对于她到底是谁,你不用深究,你只要记得,她是那个不顾性命将你从深渊里带回来的人就是了。”
“她体内有毒,你一定要时刻关心她的身子。我知道你一定会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但你要记住,她有她该走的路,不要因为你觉得什么是为她好,就违背她做的决定。”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他临走前,再三嘱咐他好生照顾好许清欢。
他一定很是疼爱许清欢,舞清影想。所以才这般放心不下她。
“走吧。”不在侯府,许清欢与舞清影就不会那般讲究,拉着舞清影便朝慕晓芹的禅房走去。
慕晓芹见许清欢,先是问了问她累不累之类的,然后又满脸欣慰地说:“没想到,你竟愿意陪娘来此,娘的如歌当真是长大了。”
许清欢不明话中意思,只是笑了笑。
下午慕晓芹与住持一起诵经,她也不勉强许清欢,由着许清欢四处游逛。
“清影,呆在侯府,你快乐吗?”许清欢折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问道。
“在小姐身边就好。”舞清影跟在许清欢身后,见她放开了性子,又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姐,心下也觉得舒服。冷冷的脸色融化。
“唔……”许清欢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小道上,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房子,是寺庙的厨房。“之前在宫里,皇姑奶说,女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
“清影说在我身边就好,那清影嫁人之后,我就跟着清影过日子好了。”
“呃……”舞清影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嘴角抽了再抽。这话……说得她怎么感觉哪里都怪怪的?
“嘘!”正当舞清影无语的时候,许清欢一把拉住她,食指抵着她的嘴唇,拽着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外。然后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静静地听。
“唉……”听见厨房内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说这次小姐随夫人来溪山寺,是好还是坏呀?”
“嘘!别碎嘴,小心叫人听去,那可就不是你我的事了!”
许清欢听出来了,这是慕晓芹的丫头冬青,还有一个是随行的。听香蜜说,好像是南崔乐调过来的替她的。
“但愿小姐能明白夫人吧!”冬青喝斥完那人之后,自己又不禁感伤起来。“你说究竟是谁那么狠毒的心肠,竟要那般毒害夫人?那可是怀胎十月的产妇啊!”
“可不是……好在夫人仁善,有上天庇佑。我想,大小姐定是上天派来解救夫人的。不然你说为何母体受毒难产,夫人和小姐都平安,且身体无半点毒素,只有大小姐中了毒!”
定远侯府只有少爷小姐,原来以为是因为只有一儿一女方才这般,殊不知是在北君莫和慕晓芹的心里,是有一位大小姐的,虽然见不得光,但也不容人占了她大小姐的名分。
“是呀!上天庇佑。可是……大小姐才那般小啊……你说北家皆是良善,为何降祸于侯府呢?”
“别说了,每年夫人来此为大小姐诵经,这几日本身就心情沉重,你我可别让夫人更加心伤。”
“你们说什么?!”许清欢闯入时,冬青和另外一个婢女皆因回忆往事,眼含泪光。
“小……小姐……”两人见突然出现的许清欢,满脸的冷意与震惊,吓得两人一下子跪在她跟前。
“小姐。您就别生夫人气了。她这些年也不好过,日日想着您,想着大小姐。您和大小姐都是从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哇,手心手背都心疼……”
冬青跪着上前,拉着许清欢的衣裙,生怕许清欢生气,让才缓和的母女情分又因此被生生掐断。
“不是夫人偏心大小姐,只是……小姐您想,若不是冥冥之中,大小姐为您承受了所有的毒痛,您也不会像如今一般安然健康。当年大小姐身中剧毒不说,还未断气就被扔在雪地里,我们做奴婢的都于心不忍,更何况是怀胎十月的夫人呐!”
听言,许清欢身后的舞清影脸色一点一点冷下来,如隆冬腊月般寒气逼人。她从来不知道许清欢的身世竟这般凄惨……看向许清欢的眼神又多了几份心疼。
她依旧记得,当年她被那歹人打入悬崖,许清欢纵身跃入深渊,将她护在怀里,那怀里的温度是暖。
她满村被屠,痛失父母时,许清欢小小的胳膊搂着她,对她说:“我也没有爹娘,师父说我是他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别害怕,以后我陪着你。”
“我娘在哪里?”许清欢忍着眼泪问到。
原来,她娘亲不仅是记着她,还每年都会特意为她跑这么一趟溪山寺,这从山脚一直到半山腰,怎么说也要两三个时辰,慕晓芹执意步行,是因为所谓的心诚吗?
“小姐……”两个女婢看着许清欢,忐忑不已。
“别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许清欢挤出一丝她自己都觉得勉强的笑意,“娘在哪儿?”
见许清欢一下子接受,两人一瞬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冬青脑子转得快,立马引路:
“小姐随我来!”
许清欢跟着冬青绕过膳厅,绕过诫室等地方,终于在一个小院落停下,房门开着,从门口望进去,慕晓芹跪在黄色的垫子上,她的前方是一个木桌,上面立着一个牌位。
“那是……”
“那是大小姐的牌位。”冬青低声回答:“外人不知道侯府还有位大小姐,又无法进祠堂。所以侯爷允许夫人在此为大小姐设灵牌,每年小姐生辰过后,夫人都会来此为大小姐诵经。今年因少爷的加冠所以延迟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姐……”虽然许清欢看起来接受了,但冬青觉得这一切转变得太快,不由得还是有些迟疑。“千万莫与夫人置气,有何话,也好生说。”
“嗯。”许清欢点头。
然后侧头看向舞清影,还未开口,便听见舞清影说:“我在院子等你。”
许清欢缓缓上前,明明几步之远,她却感觉走了许久,轻轻地跨进门槛,看着背对着她虔诚诵经的慕晓芹,两行清泪无声地淌下:“娘……”
如果她当年死了,也是有她娘为她设灵牌的。
许清欢想起冬青她们的话,这一刻,心中竟有一丝庆幸,还好所有的毒都在她身上,她的母亲和妹妹是安然健康的。
“如歌?”慕晓芹回头,见许清欢双眼泪花,连忙起身,却因跪了许久,有些僵硬,一下子站起来踉跄了几步,却顾不得那么多,上前握住许清欢的手:“怎么了?怎么哭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许清欢哭着摇头,许久才哽咽开口:“姐姐她不会怪你的。我相信,她一定也有自己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她会过得很好的。”
“如歌……”慕晓芹满脸惊喜,这是这么多年来,北如歌第一次与她谈她的姐姐。“你……不怪娘了?”
许清欢摇头,眼泪似珍珠一颗一颗落下,她不知道北如歌怪不怪,反正她是不怪的,有这么一个娘亲,她怎狠得下心怪她?
“娘,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