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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想教训下聂老鸨,从而结好扈家兄妹的西门庆,在马德荣出现时,立时改变了注意,他要将此事闹大,闹的人尽皆知,闹的对薄公堂。这样一来,满县的人都会关注此事,就连沈章也不例外,西门庆派人调查那些胥吏的事情,就会被最大程度的遮掩住,人们只会注意表面上的风雨,从而忽视底下的暗流,包括沈章等人的注意力,就会被引到此事上,再者就是,那姓王的相公来县中查案时,无缘无故的牵连到自己,那么县中就会传出,自己就是因为帮忙给扈家兄妹出头,从而得罪了王相公,借此自己的名声便更上一层楼,就算因此流亡江湖,江湖豪杰见了,也要称赞一声。
西门庆定计之后,唤过玳安,吩咐他去县里禀报。
“你速去县里里禀报,就说我拿了勾栏院的聂老鸨,请秦相公做主。”
玳安道:“小的明白。”
“记住,别的不要说,只说我招惹了聂老鸨,快去快回。”西门庆叮嘱一句,打发玳安去报信。
这般做,倒不是真的叫知县秦相公偏向他,而是要与秦相公唱一出双簧,将戏演下去,以秦相公的政治智慧,再加上聂老鸨与沈章等人的关系,他应该不难明白。
相比西门庆,马德荣去县里衙门的心思就少了许多,他只想吓唬西门庆一下,没想到成了骑虎难下,倒不是忧虑秦相公从他这里知道什么,而是顾忌自己的名声,现时不少人已经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叫嚷出什么,他是因为争风吃醋,帮自己想好的姐儿打抱不平,从而招惹的官司,这要是传扬出去,日后怎么见人。
正着急间,沈章在人群中露出身影,马德荣急问道:“良臣兄,我这该如何是好。”
沈章听闻此事之后,先是眉头皱起,暗骂马德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叫人因为此事探听出自己与王相公的关系,岂不是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可转念一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哀怨无用,不如大大方方的站住来,反而可以借助此事,侧面探查下秦相公对自己的态度,毕竟自己想阳谷.县中待了月余,总能被有心人察觉的,若是那姓秦的已经察觉自己在暗中调查他,在此事上必然有异,自己可从容应对,若是不曾察觉,也可借助此事迷惑于他。
他跟西门庆居然想到了一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迈步出来“德容兄,不要因人言而畏惧,谣言止于智者,你此去县衙,为的县吏不公,为的是县吏弄法,至于他们说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辈读书人,正该为民请命,而不是在乎虚名。”这句话说的漂亮,从为老鸨报仇的腌臜事,变成了为保护县民的高大上。
就连站在一旁的西门庆也要暗暗称赞,这沈章果然是厉害人物,三言两语,就扭转刚才的不利局面,不过你还是在我的算计当中。
不多时,一干人等径投阳谷县县衙,此时秦相公早已经得了消息,正在县中做衙,假意处理县中琐事,在他听得玳安报说此事时,心思便飞速旋转。
西门庆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候还惹出这等事来,他叫贴身小厮来报,定然另有他图,沉吟半响之后,默然而笑“回禀你家都头,就说此事我知道了。”
玳安虽然聪明伶俐,可也难懂自家主人与秦相公所言,只能如实回报。
等西门庆与马德荣等人都到了厅上,聂老鸨一见秦相公翻身跪拜在地上,哭天喊地:“秦相公,你要为老婆子做主,这西门都头,纵容手下当街行恶,殴打良民,还将我的勾栏院子打个粉碎,青天大老爷,你要给老婆子我做主啊。”
秦相公把手一按,眉头皱起道:“西门都头,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如实讲来。”
西门庆唱个大喏,将刚才一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涉及到聂老鸨拐卖良家、纵凶伤人、聚众闹事、威胁县中胥吏等,更是添油加醋一番,“相公若是不信,可问当时在场的诸位乡邻。”
“这聂妈妈,西门都头所言,可是事实?”秦相公故意拉长声音问道。
“一派胡言!”马德荣高声道。
秦相公见他青布襕衫,头戴方巾,一身读书人的装束。便道:“你这秀才,姓甚名谁,怎么来县衙内做声?”
“学生马德荣,路遇此事,为这老人家鸣不平而已。”
秦相公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的冷笑,随即又遮掩下去,望向沈章道:“你又是何人?”
沈章面色如常,恭声行礼:“学生沈章,与马德荣乃是同窗,也是为此事而来。“
秦相公听了面上仍是一副温和,实则心里将他二人狠的牙痒痒,自己与他们无冤无仇,却要来算计自己,断了自己的仕途,若不是还有谋划,他恨不得唤出左右衙役,先将二人重大四十大板。
心中忿恨,但面色上却不能无礼,温声道:“既然你们二人都是读书人,受圣人教诲,必然不会口出狂言,方才西门都头所言一事,你们二位有甚么见解?”
马德荣指着西门庆就要喝骂,沈章却一把将他拉住,道:“我二人身无功名,哪里有什么见解,久闻明府贤明,此事自然由明府论处,学生不敢多言。”
沈章天性薄凉之人,哪里管这聂老鸨伸冤做主,他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秦知县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是否发现了自己暗中调查一事。
若是处置照常,则说明自己仍是安全的,所做之事这秦相公仍无察觉,但若是过分偏颇西门庆,或者偏颇自己,那其中可就大有文章了。
“好你个沈章,居然还想着借助此事来看我行事,若是不西门庆提醒的早,某家岂不是被你看破端倪?”秦相公双目微阖,不叫人看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半响唤来县里的衙役,叫他们将刚才围观的街坊邻里,都唤在堂上,一个个询问了。
阳谷.县中的街坊邻里,都敬佩西门庆的为人,也知道他的威风,哪个肯得罪于他,都说是聂老鸨的不是。
秦相公板着脸道:“聂老鸨,满县的人都说是你的不是,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聂老鸨扭头看了马、沈二人一眼,哭诉道:“老身冤枉啊!”
“禀明府,我虽然来县中不久,但也知道这西门都头在县里的赫赫威名,方才众人所说,不过是怕他日后报复,再者这受伤的可都是聂大娘的人,反观西门都头,口口声声说是聂大娘行凶,却不见他有半分的伤痕在身上。”马德荣言道。
西门庆哼了一声道:“依照这位秀才公所言,众位邻里都是受我所迫,诓骗知县相公?这般大的罪名,小人可担待不起,你既然说我恐吓他等,不知可有证据?”
“你手下恶奴,将聂大娘打着这幅模样,还要什么证据,明府何不把打人的恶奴押上堂来,一问便知。”马德荣仍然冲锋在前。“既然这般,请相公也将被聂老鸨拐骗的小娘子唤上堂来,大家当堂对证,还有这聂老鸨去狮子楼时,手边二三十人,个个持枪拿棒,秀才你怎的当做不知,这般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这个马秀才就有所不知了,西门都头武艺高强,手下也都是好汉,要动起手来,这聂老鸨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秦相公替西门庆辩驳了一句,又道:“既然双方都有过错,西门都头你就出些汤药费,毕竟是你手下的人将人打伤。”
秦相公开始和稀泥,表面上两不相帮,实则是故意偏向西门庆,毕竟是西门庆一方,将人打得不轻,聂老鸨与那个褚老七都是鼻青脸肿。他这般做,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既安抚了聂老鸨,也维护了县中衙役,在沈章看来,是最正常不过。
“既然是相公所言,小的照办就是,聂老鸨我家就是开生药铺子的,些许伤药,我叫人给你多送去两份就是,都是街坊邻里,便不要多谢了。”西门庆面喽嘲讽之色,显得得意洋洋。
聂老鸨心有不服,又被西门庆刺激的不轻,哭诉道:“相公老婆子不服,您这般处置,有失公允。”
秦相公面露不快之色“你这厮不识好歹,人证物证俱在,还敢聒噪,我念你年老,往日又是个有善名的,不待跟你计较,再敢乱言,三木之下,叫你好看。”
她没想到方才还是和颜悦色的秦相公突然变脸,慌忙找沈章、马德荣求救。
沈章上前一步道:“明府息怒。”
秦相公将他打断,笑道:“沈秀才你二人下次帮人出首,可要看清楚了是非,不要被人蒙蔽了才是,来呀,帮本府送客。”
西门庆将他们请出县衙,看着聂老鸨面似寒霜,马德荣也好似满是怒目,冷笑道:“不送了几位,聂妈妈的伤药,我待会便叫人送到府上。这两位秀才相公真是风流客,书都读到狗肚子了么?这点是非都看不清楚,我是粗人,言语之间,或有得罪,还是那句话,读书人嘛,总归是大气的,还请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