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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叶墨焕一直不曾开口。
“难道他是……口不能言?”
楚煜看着身边人,伸手撩起了她耳畔垂落的发丝,“你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我可是会吃醋的。”
应莲烟浑身一颤,旋即却是听到楚煜一本正经道:“说来,我倒是也没听过他开口说话。髹”
拍掉了楚煜的毛爪子,应莲烟皱起眉头,“你也没有,那当初西凉的事情……”
叶墨焕可是大昭的大将军,代表昭烈帝出使西凉,若是口不能言,又该怎么处置西凉的事情?她可是记得,西凉的事情不是沉默是金就能解决的。
“他自然有他的办法。”楚煜低声一笑,“怎么,怕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怎么会?”便是他舌灿如莲自己也不会害怕,不过多少有些惊奇罢了。
“你没有打探清楚?”
她不相信,楚煜手下锦衣卫会不去调查叶墨焕。
看着庭院里正在闲适的饮茶的人,楚煜眉眼间都带着几分笑意,“那岂不是送死?”
听到楚煜这么一句话,应莲烟眉头紧紧皱起。锦衣卫何等风光,可到了叶墨焕这里却是送死……
当初黎香倒是对自己说过这话,但是是对上温延人。
如今一个温延人还没有弄清楚,却又是来了一个同样不知道底细的叶墨焕。
应莲烟觉得脑仁有些疼,下一瞬间却是有冰凉的手轻轻按摩她太阳穴。
“放心,便是天塌地陷,也还有我在。”
应莲烟张口想要嘲讽,只是看楚煜神色缱绻,说这话的时候几乎眼眸中都是流淌出来的溢不住的温柔,她只觉得眼睛微微刺痛,撇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白佑和叶墨焕特意来忻州城自然不是为了吃碧儿的烤山鸡,午饭后几人一同前往府衙,应莲烟和白佑落在了后面。
“我还以为齐王殿下要问我银月公主的死因呢。”
白佑脸上笑意不变,“死者已矣,何况王府走水是天灾,难不成还*吗?琳儿死得其愿,便是黄泉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心的。”白佑轻飘飘的带过,“难道莲烟你是说这其中另有缘故吗?莫非宣武帝还能撒了谎不成?”
应莲烟笑了笑,“齐王殿下说的倒也是不错,公主的确是死于王府走水。死得其愿嘛,也算是了。”
她语焉不详,白佑只觉得眼前的人狐狸一条,明明是她先挑起来的话题,到最后却又是把自己绕了进去,而她却是轻飘飘的就脱身了。
似乎两人的交谈惹得叶墨焕注意,他忽然回过头来,目光深邃的落在了应莲烟身上,似乎只那一眼就将应莲烟浑身打量了一遍,没有任何事能够瞒住他似的。
只是目光落在应莲烟一双清眸上时,他那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微微一动,而后却又是收回了那漫不经心的目光。
应莲烟扬唇一笑,一侧白佑皱眉,“有什么好笑的?”
转眸看着身侧的人,应莲烟笑声压低,“齐王殿下这般关心上火又是为何?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王殿下在气恼我占了叶大将军的便宜,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她声音压低了几分,可是这几人除了碧儿,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听到应莲烟这话顿时神色各异。
楚煜唇角勾起了惯有的弧度,丹凤眸中笑意似有若无,只是余光却是落在了叶墨焕的衣袍上,似乎在考虑自己下一次该换什么花边才好。
叶墨焕眉头依旧舒展,只是若是有人片刻不眨眼地盯着,便会发现适才他曾经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带着错愕和不解,只是长袍挥去,似乎掸去了那一点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的。
卫三依旧是寒着一张脸,只是唇角的抽搐代表他的态度。黎香却是扶额,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姐现在说话不光是带刺,还有了太子爷的肆无忌惮和厚颜无耻。
一个太子爷本就是她的噩梦了,若是加强版的太子爷与小姐合而为一,自己往后该是什么日子。
唯独碧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黎香忽然间脸色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悲惨的未来似的,而卫三则是这般神色,好像耳朵被荼毒了一般。
而距离灾难区最近的莫过于白佑,听到这话他直接愣在了那里,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半点不肯输人输阵,不愧是……”
只是话说了一半,他又是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便是话都不说了。
白佑掩饰工作做的不错,可是应莲烟却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糊弄过去的。
不愧是……是什么呢。
她笑了笑,却并不追问,这时候步步紧逼,未免是太下乘了。
温延人看到应莲烟几人到来的时候,万年石头不开花的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笑意,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似的。
“温将军这神色,莫非是喜添麟儿不成?”
楚煜偏生是来捣乱的似的,一句话让温延人笑意顿时消失,看向楚煜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善。
茹水如今怀孕不过三个月而已,却又是哪来的麟儿?
只是看着应莲烟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温延人脸色又是缓和了几分,若是没有应莲烟,要应茹水给自己写信怕是千难万难的,顿时,之前吃过的瘪,温延人尽数抛之脑后。
“来得正好,我已经收拾好了,还请叶大将军赐教才是。”
书房内,北疆的舆图分毫毕现。
叶墨焕眼眸依旧是古井不波,身畔白佑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似的,解释道:“温将军对突厥早已是熟悉的很,何必谦虚?”
应莲烟觉得,白佑这解释很大程度上冠之以他个人的美言,她可不觉得叶墨焕是什么心慈手软又是彬彬有礼的,只怕这书房里的几人,他也只将楚煜当做对手吧。
果然,叶墨焕眼眸轻轻一瞥,看了眼白佑,只是却没有说什么话。
温延人自然是留意到他这小动作,只是却并未放在心上,“叶大将军对突厥用兵很是熟悉,本将有心印证一二,难道叶大将军连这个颜面也不给本将?”
他虽然依旧是心平气和,可是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不善了。
应莲烟微微皱眉,叶墨焕却好像并没有听到似的。
楚煜冷眼旁观,唇角的笑意微微,倒是白佑闻言一笑,“战祸向来生灵涂炭,在战场上印证兵法高低?温将军未免儿戏了,改日我与温将军校场上较量一番,不知道温将军可否给本王这个面子?”
白佑不软不硬地将温延人的这个钉子给抛了回来,却又是给足了温延人面子,此时此刻就坡下驴是最好的选择。
温延人却是神色不定,目光游走在叶墨焕和白佑之中,最后却是应莲烟轻声打破了书房里的安静,“温将军想要对突厥用兵?不如给我几天时间如何?”
温延人皱起了眉头,“战机一旦被延误,只怕是时不再来。”言下之意却是婉拒了应莲烟的要求。
应莲烟却也并不恼怒,只是看着温延人道:“温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用兵却也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忻州城的将士可是没占据一条,温将军此时用兵,岂不是孟浪了?”
这话说重了却是温延人不识战机,说清了却是他战略有误。
被莫名盖了一个大帽子,温延人皱起了眉头,最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难道郡主能给我营造这时局不成?”
他语气中颇是几分不屑。
现如今,冀州城的主帅是楚华和宋成平,这两人又岂会心甘情愿的与自己合作?
去他的天时地利人和,他温延人用兵从来不信这一套!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自然劝服不了他们,不过若是突厥乱了呢?”
若是敌人内部比他们内部给位乱了几分,这一番比较下来,岂不是他们更占据了优势?
温延人闻言冷冷一笑,“郡主纸上谈兵好功夫,可是昔日不就是传言赵杨与突厥王后私通,所以突厥王要他拿下忻州城用以陈情吗?我们倒是被利用了一番。”正是因为轻信了这传言,楚华才会贸然出兵,以致于输了两阵。若非后来是自己奇兵突袭拿下了忻州城,其实大周的士气怕是早已经没了踪影的。
应莲烟笑得灿烂,犹如清晨背对着阳光而立的小狐狸,整个人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带着十足的温暖,“传言嘛,假亦真时真亦假,他们能利用,我们为何不能?”
书房内几人莫不是目光落在了应莲烟脸上,或是嘲弄的笑意,或是赞赏,还有的则是带着几分惊异。
“你是说利用那传言,让突厥内部混乱,最后不攻而破?”白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显然对这个主意,他是赞同的。
应莲烟笑了笑,“渔翁得利,自然是最好的,毕竟突厥内部也不是牢不可破,这点相信叶大将军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她目光落在叶墨焕身上,似乎等待着他的答案。
就在应莲烟以为叶墨焕要开口回答自己的时候,却是见叶墨焕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只是又该如何行事?”开口的人不是叶墨焕,已经是白佑充当的传音的青鸟。
应莲烟心底里微微遗憾,恼怒的瞪了白佑一眼。
适才,明明叶墨焕嘴唇都翕动了,分明有开口的意思。
白佑却好像没感觉到应莲烟的恼火似的,目光落在叶墨焕脸上,似乎能从那古井不波的神色中读出叶墨焕的意思似的。
“我可记得,突厥的王太后北宫公主可是有两个儿子的,兄终弟及,谋权篡位,看来突厥的王室也是带着阴谋与血腥的。”
应莲烟侃侃而道,只是楚煜眼眸却是瞬间闪亮了一下,唇角的笑意却更是浓厚,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似的。
“可是如今的突厥王阿史那契骨和同母异父的哥哥阿史那沙运却是兄弟感情甚笃,只怕是若是要破坏,也并不容易。”
温延人却是泼给了应莲烟一盆冷水,他久在甘州,对突厥王庭的事情可谓是颇为熟悉的。对于应莲烟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考虑,最后却还是放弃了。
“也门王当时篡夺兄长王位,阿史那沙运从王储变成了清闲王爷,便是他心无挂碍,可是突厥朝廷中可也是有大为不满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想要找几个坏鸡蛋,还不容易吗?”
“苍蝇不叮……”想起自己就是这俗语中的苍蝇,温延人一句话只说了半截,“郡主要去突厥王庭?”
应莲烟说了这么久,温延人自然知道,便是自己不同意,也阻拦不住眼前的人的。
“自然。”如今楚锦绣已死,可是皇甫无双还好好活着不是吗?既然她在突厥混得风生水起,自己自然是要给她的生活添上一二色彩的。
血腥的红色,想必是极好的。
一瞬间,白佑几乎怀疑,自己从应莲烟的眼中读到了几分狠毒,他想要开口,却是感觉手腕一紧,旋即却又是松了开。
叶墨焕依旧是看着那北疆舆图,只是广袖微微颤动,似乎有风吹过。
“你为何执意要去突厥?”
白佑将应莲烟拉走,脸上似乎有些气恼,这让应莲烟笑了起来,“齐王殿下又为何来忻州呢?”
一句话问住了白佑,他顿时愣在了那里。
“如今大昭控制了西凉,前不久白琳儿更是在大周惨死,大周和大昭虽没有交恶,可是却也并非是昔日了,齐王殿下和大昭的大将军此时此刻却是来了西凉,不知道却又是为何呢?”
应莲烟一句句问的慢条斯理,却是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白佑唇瓣翕动,在应莲烟质问的时候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却又是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他似乎气恼了似的,“反正我不会害你!”
应莲烟闻言一笑,“齐王殿下这般举动,我都猜不出缘由,又怎么去相信你呢?当初应家阖府被处决,我任由着别人将大姐救走,甚至不惜让她误会与我,只求她下半辈子平安喜乐,我以为我也不会害她,可是最后她却是死了,齐王殿下可知,我五妹死的时候其实还没有及笄,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却是被人生生折磨而死。齐王殿下,你说我当初是想要害她吗?”
白佑只觉得此时此刻,应莲烟似乎是一只浑身都竖起了利刺的刺猬,只把任何一个靠近她的人都伤的遍体鳞伤。
他怔怔地看着应莲烟离去,竟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阻拦与她。
明明,他……他根本不会害了她的。
身后,有人走近,站在他身侧,气息温和,似乎春风拂面,将这北疆城池里的燥热尽数驱赶了去。
“他不信我,阿焕,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墨焕唇角微微一动,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你说我慢慢来?可是她到底……”
白佑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罢了,她那么骄傲的人,我强求不得,便是听你的吧。”
两人并肩离去,北疆的夕阳缓缓落下,将两人的身影一点点拉长……
忻州是大周最为靠北的城池,往北不过百里便是突厥的莫沙城。
只是这中间虽是荒无人烟,只是靠近莫沙城的时候却也是开始热闹起来。
形形色色的游牧百姓似乎见惯了战火纷纷似的,看到打南边来的几个眼生的却也不过是瞧两眼就罢了。
因为边关百姓常常互通有无,便是突厥人的衣饰似乎都与大周接近了几分。
“这莫沙城,当初也是我大周领土。”
楚煜似乎很是感慨,应莲烟闻言不由皱眉。这一个“我”字,实在是微妙的很。
只是楚煜所说之事,应莲烟却也是知道的,当初莫沙城还不叫莫沙城,而是有个美丽的名字,莫凉。
只是嘉庆帝驾崩之际,突厥却是骤然发难,将莫凉城夺了去,直言是昔日嘉庆帝欠突厥的嫁妆。
笑话!
北宫公主当初所嫁之人乃是阿史那也田,彼时阿史那也门篡位夺权,却又是哪门子的立场来索要嫁妆?
不过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莫凉却已经成了莫沙城,而住在这里的百姓却已经是看不出其原本样貌了。
“早晚有一日,这莫沙城会重回大周!”应莲烟沉声说道。
楚煜却好像没听到应莲烟的话似的,目光悠远看向了固若金汤的城池。
当晚,他们休息在了一处民居。
应莲烟没想到,楚煜早有远见竟是将手伸到了突厥这里。这所谓的民居,其实却是锦衣卫的暗桩。
“这些日子,突厥一直在集兵,几个部落的族长都奉命去了王城,到了九月初三便是要召开大盛会,商讨征……南侵之事。”
回话的这人原先想说的分明是征战,只是意识到不妥这才又改口的。
楚煜闻言嗤笑道:“突厥的六大部落本就是一盘散沙,这次阿史那契骨倒是下了血本,只是年轻气盛未免大意轻敌,若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王位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太子爷所言极是,六大部落之中原本和契骨王一心的就只有叶赫部和那拉部,其他的四大部族要么是中立,要么就是暗地里和阿史那沙运有暧昧,这次契骨王此番举动,一来是为了拉拢其他四部,另一方面,可能也有趁机除去他们的打算。”
“北宫王太后什么举动?”应莲烟忽然问道,阿史那契骨和阿史那沙运莫不是她的儿子,哪一个有损伤怕是对她而言都是最不好的结果。
“王太后如今在王城的龙亭寺里祈福,不过也有人说她是被契骨王囚禁了,属下无能,还没有查出具体缘由。”流名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当初去了王城,只是心想着这并非要务,便是没有去勘察,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突厥王庭风温变测,能查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流名,你和我一起去准备些干粮。”
其实碧儿和卫三适才就去准备晚饭了,黎香有心解救,流名自然清楚,看楚煜似乎也没怎么动怒,他小心的随着黎香离去。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应莲烟和楚煜两人。
“锦衣卫还真是卧虎藏龙,我倒是好奇,突厥王宫里会不会也有你锦衣卫的暗探呢?”虽然流名忽略了北宫王太后,可是却也是将突厥的动向打探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皇甫无双资质差了些,不然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胃口还不小!应莲烟笑了起来,只是北宫王太后不也是大周公主吗?可是现在却是突厥的王太后,享受着的是突厥百姓的供奉。
似乎从应莲烟的笑意中看出一二,楚煜脸上笑意消失。
因为战祸,莫沙城很久没能与忻州互通有无,晚饭的食物尽数都是突厥的吃食,流名有些尴尬,“太子爷和郡主不要介意,若是不满意,属下……”
流名顿了一下,方才说道:“也只能劝二位将就了,如今因为战祸起,大周的丝绸和瓷器在突厥价格一日千里,便是寻常的吃食都是价格暴涨。”
流名多少有些尴尬,他多年未回大周,若是此时手头上有几个瓷器,倒是一本万利,那时候回了京城,也能安居乐业,下半辈子不用发愁了。
“看来你给锦衣卫的银子可真是不多,不过如今能做些生意倒是不错。”应莲烟意有所指,碧儿立马接口道:“家主和二公子前段时间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见碧儿竟是这般口无遮拦把温家的商业秘密都抖搂了出来,黎香意有所指地看了卫三一眼,然后把一个小胡饼放到了碧儿的碗里,“吃着不错,你尝尝。”
碧儿将信将疑吃了一口,待要品评一番,她后知后觉,黎香根本就没动口,到底是哪里来的感觉说吃着不错的呢?
流名看了碧儿和黎香一眼,最后却是低头不语。
这是太子爷的家务事,自己可不能越俎代庖多管闲事。
饭后,流名又是细细述说了突厥的一些规矩,只是看楚煜眼神中似乎有几分不耐烦的模样,他大着胆子道:“太子爷,不如我和黎香说清楚便是了。”
他离开京城三年有余,对楚煜敬畏之情一如往昔,看到他这般哪里还敢在罗嗦呢?
楚煜点了点头,却是与应莲烟一道离开了去,流名看傻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咱们太子爷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他竟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应莲烟才是,最后却是勉强用这个差强人意的。
黎香闻言一笑,“是太子爷眼光好。”便是她也不得不说,京城贵女何其多,可是能与应莲烟媲美的,却是凤毛麟角,几乎是难得一见的。
莫沙城夜色凉如水,楚煜看着远处的篝火,明灭的篝火远远的映照在他脸上,似乎将他的笑意都遮掩了似的。
“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篝火将她神色碎裂,应莲烟有些恍惚,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这是覆巢之下的安稳,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便是再没了,你是问我想要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吗?”
楚煜转眸看她,却见她眼中跳跃着篝火,似乎能将整个人燃烧了似的,“我想要的生活,你说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当初是畅想过的,只是最后却是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她这辈子的生活便是因为仇恨才能延续下去的,只是仇恨结束后,她该何去何从,应莲烟有瞬间的迷茫。
看着那眼眸中光亮瞬间便是消失了的人,楚煜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中。
碧儿出来寻找应莲烟的时候一打眼就是看到了眼前这副情形。
篝火的余温渐渐消散,只是八月底的夜色中,两人相互偎依,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陪衬,一时间碧儿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不知该是说突厥人勇敢还是托大,莫沙城的城防很是松懈,应莲烟和楚煜几人是堂而皇之地入了城又出了城,一路向突厥王城出发,路上倒也是有零星的商队,只是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是一般,可饶是如此,从大周和大昭运来的丝绸和瓷器脂粉却也是很快便售罄。
九月初一,应莲烟一行几人终于到了突厥王城高昌城。
不同与大周城池的牢固,高昌城的城池高不过三丈,甚至遥遥望去,却是能看到高昌城内高耸的几座建筑物。
“那是龙亭寺,那一座是白塔,里面供奉的是突厥信仰的太阳神。”
白塔和龙亭寺相距不过几里地而已,一个是通体白色,显得十分的圣洁,另一个却是宝相庄严。
流名有些无奈,自己介绍突厥习俗的时候太子爷不曾阻拦,可是他老人家也没说把自己带到高昌城来呀!
早知道,根本不用介绍的那么事无巨细嘛。
只是这一番腹诽终究只是腹诽,流名可不敢质疑楚煜的任何决定,这一点他可是比不得黎香。
毕竟,黎香是太子爷身边的人。
“龙亭寺,当年也门王为北宫公主建造的?”应莲烟低声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嘲弄。
“是啊,高昌城里至今还流传着也门王对王太后的种种宠爱,当年也门王去世的时候,王太后便是长居龙亭寺,直到后来契骨王来请,她才回到了王宫。”
流名说着说着却是神色剧变,“小姐你是说……”一队巡逻的突厥士兵路过,流名连忙噤言,只是眼中却是带着几分惊异。
待那十余人的小分队离开后,他才低声道:“其实王太后是支持契骨王的?”
龙亭寺,龙亭寺,若是不支持契骨王,何以北宫公主却是甘愿“自我囚禁”在那窜朝夺政的也门王为她修建的寺庙里呢?
也许,北宫公主一开始喜欢的人便是阿史那也门,只是却不想自己却是嫁给了他的兄弟。又或许,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进城之后,楚煜选择住在客栈里。
“人多眼杂,鱼目混杂,可是消息却也是最多的,不是吗?”
应莲烟闻言一笑,看着不远处的红衫翠裙,其实客栈并不是最好的居所,若是说打探消息最佳的地方,却是莫过于那秦楼楚馆了,这一点楚煜更是清楚,不然若初姑娘何以栖身青楼呢?
他们旅途奔波,订好了房间后便是要上楼去休息,却不想楼梯拐角处,应莲烟却是听到异常熟悉的声音。
“那就这样好了。”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待望了过去,应莲烟却是愣了一下:二哥,他怎么来了这高昌城?
楚煜也看到了来人,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却是揽着应莲烟往客房走去。
突厥民风相较于大周开放,青年男女大庭广众下搂抱还不至于被浸猪笼。
温武却好像没有看到应莲烟似的,压下了和客栈的冲突,便是由着店小二往后院里引去。
倒是商队的一个温家管事曾经见过应莲烟几次,不由小声道:“二爷,怎么那人看着这么像是小姐?”
显然,邱管事是有几分质疑的。毕竟,小姐可是奉命去押解粮草的,此时此刻却是出现在高昌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这一消息,只怕是温家又是不得安宁。
温武只是淡淡的扫了邱管事一眼,“天下之大,有几分相似很是寻常,不是吗?”
邱管事细细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顿时噤声。他在温家这么多年,可是经历了当初的那一番波折的,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经历那么一遭。
“我年纪大了,看花了眼,二爷不如早点休息,回头还要跟他们斗上一番才是。”说到这里,邱管事不由笑了一下,突厥人最是有意思,明明神经粗条,可是每每和他们交易却又都是想要摆出几分精明。
他之前不是没来过高昌城,只是好些年没有这么一笔大买卖了,而且一同前来的还有前不久找回来的二公子,邱管事更是上了几分心。
家主说过,温家产业回头是留给小姐的,可是小姐和二公子似乎感情不错,他和小姐男女有别不好巴结,可是伺候好了这位,不也一样吗?
因为商队人员众多,再加上货物,温武他们住在了惯常商队住的小院落里,往院子里去的时候,他脚下没有停留,只是目光却是往二楼的瞥了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一旁邱管事看到那笑意,只觉得木骨悚然。
“小姐,二公子怎么来了?”碧儿给应莲烟收拾好了床铺,最终却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一路上,碧儿多看多听少说话,直到到了客栈似乎才放松了神经,应莲烟看她神色不由轻声一笑,“温家原本想要恢复元气还要五六年甚至更长时间,只是后来有晋国夫人出手相助,三两年也不无可能。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把握住这个机会,一年之内温家恢复元气大有可能。
“奴婢知道,只是如今突厥和咱们闹的那么僵,二公子他们的商队怎么可能来得到高昌城呢?”
兰州可是戒严的,又因为定国公收复了吉州,原本还贸易兴隆的北疆市场几乎一夕间就萧条了起来,二公子他们,到底是怎么来到高昌城的?
“常言道曲线救国,北疆这里行不通,不是还有西凉嘛?再不济,行经大昭再来突厥也不是不可能。”
碧儿闻言吃了一惊,“西凉?可是不是说西凉现在在大昭控制下吗?二公子怎么可能能借道西凉?”
“没什么不可能,在商言商,温家这么些年,若是连这些个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称得上富可敌国呢?何况,传言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不是吗?”
碧儿闻言不由咂舌,这是说,西凉被大昭控制其实是假的?想起在忻州时,太子爷和大昭的那叶大将军之间的气氛,碧儿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是目光短浅了,看着应莲烟眼底的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碧儿连忙道:“小姐,您先休息,回头用饭的时候,奴婢再来喊你。”
不只是她,便是碧儿自己也有些累的厉害。
“你也去吧,等回头咱们去高昌城好好领略一番风土人情。”没想到,她上辈子的美好愿望,现在却是意外的实现了。
当初看应墨隐的似乎历历在目,应莲烟到底是累了,沾了枕头很快便是睡了过去。
楚煜站在她门前,听里面细微的动静,最后却是摇了摇头离开,算了,现在也……
“千……公子,你来找小……小姐有事?”黎香口渴,出门想要要水的时候,却是意外见到太子爷站在小姐房门前。
楚煜看了她一眼,然后风轻温淡的回了去,只给了黎香一个潇洒的背影,却是连一句交代都没有。
黎香面部表情僵硬,心底里却是暗暗腹诽:不用这么骄傲,回头看小姐怎么收拾你。反正向来都是一物降一物,能降得住太子爷这个怪物的,从来都是小姐。
时近黄昏,客栈里再度热闹了起来,他们几人用过晚饭后,流名提议出去瞧瞧。
“高昌城向来热闹的很,尤其是夜间更是灯火璀璨,便是较之京城也不匡多让。”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大周人在高昌城内并不少见,邻桌的几人听到流名提及京城,不由好奇地瞧了过来,“莫非这位小哥是从京城来的?”
流名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自己松了提防,一时口快,却又是被邻桌的人听见了。
“慕名久矣,未能有幸前去。”只是他到底是锦衣卫在突厥的几大暗桩之一,很快便是反应了过来。
邻桌的几位客人见状似乎吃了一惊,只是攀着话题却又是和流名聊了起来,全然不看楚煜等人神色。
流名侃侃而谈,正说着却是感觉脚被人踩了一下,他不由的眼神一变,心中暗暗一惊,却又是换了个话题。
几位他乡同胞却是正在兴头上,“我们也要去四处看看,不知可是有幸能与诸位同行?”
流名这个主却是做不了了,顿时求助看向了卫三和黎香。
卫三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察觉他目光似的。至于黎香,似乎正在专注于饭后的甜点,根本没注意到流名的求助。至于碧儿,倒是反应正常,似乎带着几分惊诧。只是却让流名分不清楚,她是惊诧这几位他乡同胞的厚颜,还是在无奈自己的引火烧身。
“走吧。”
楚煜淡淡开口,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邻桌的几位客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最后似乎却好像拍桌定案了似的,最后却还是跟了上去。
楚煜和应莲烟走在前头,浑然不顾后面的几人,“这几个人有问题。”
两人对视一笑,眼中却是几分心有灵犀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