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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亦然吃饭的确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因为他的嘘寒问暖实在让苏浅昔消受不起。
她总觉得,陈亦然对她,有点像……恋人?
察觉到这种想法,苏浅昔更加不自然了,希望能赶快结束掉这场午餐逃回属于她的地方去。
她承认,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逃兵的生活。
直到手机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苏浅昔心里一乐,终于有了合适的借口,于是不假思索得接通。
是洛萱打来的,她说今天她有时间,愿意接受苏浅昔的专访。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刚好她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
苏浅昔忙不迭从座位站起,跨上背包,对陈亦然微笑:“亦然,谢谢你的午饭,我现在有点事需要赶紧过去,改天,有机会我请你!”
陈亦然笑得很温柔,也站了起来,“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苏浅昔赶忙摆手,“很近的,我坐公交很快就到了,明城这么堵,你开车才不方便呢!你快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看到苏浅昔慌张的样子,陈亦然失声一笑,“好吧,那你注意安全,我们改天再见。”
“恩恩!再见!”苏浅昔扭头,长舒了一口大气,小跑着向餐厅外走去,只觉得今夜阳光灿烂。
“浅昔。”
刚走出几步,身后再次传来陈亦然富有魅力的嗓音。
苏浅昔顿足,笑着回过头去,问:“怎么了?”
“今天在艾慕我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今天,他在艾慕,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他好像说了很多句呢?
苏浅昔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他指的具体是哪一句,陈亦然已经再次开口。
“做我的女人。”他微笑,目光温润如水,深沉笃定。
苏浅昔一怔,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化,双腿也再也移不动一步。
难道,他早上的时候,不是在开玩笑吗?
“顾风订婚了,你们,没有可能了。”
还没回过神来,陈亦然再次补刀,看着不远处他的唇瓣一张一合,苏浅昔却只能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的触痛和寒冷。
她知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呢?
愣神良久,苏浅昔尴尬一笑,低声应道:“我知道……我先走了。”然后扭身跑出了餐厅,落荒而逃。
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
她也从未奢望过,她和那个人,还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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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餐厅不久,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刚才的号码发来的一条信息:
“浅昔,我这边突然有点任务,还得几个小时,你先去工作室等我吧。”
然后附上了工作室的地址。
“丰庆北路128号。”
苏浅昔皱了皱眉,丰庆北路?她来明城不久,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打开地图一搜索,发现那地方竟然距离当前位置二十公里之远。
如果飞飞打车过去,恐怕这一周的伙食都得勤俭节约了,苏浅昔想了想,反正在那里也是干等,不如坐公交过去,顺便还能沿途欣赏风景。
可是,坐上破破烂烂人烟稀少的公交,走走停停十几站,就连路上的车辆行人和沿途的店家都开始减少的时候,苏浅昔就开始有些后悔了。
偌大的公交车上也只剩下了她和司机两个人。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苏浅昔的心里多少还是不安。向窗外望去,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公交车独自行驶在康庄大道上,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情节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苏浅昔攥紧了肩上的背包,咳了一声,问:“师傅,丰庆北路还有多久才能到?”
司机师傅并不应声,苏浅昔坐在后面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透过反光镜看到他眼皮连抬也不抬一下,依旧板着个脸。
是有多烦这份工作!
苏浅昔的心沉了一截,更加慌了。
洛萱是奢侈品牌珠宝设计师,她的工作室怎么会在如此偏远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明城城内的房价太贵,所以才不得已将工作室建在了几环外的郊区?
苏浅昔想着,摆了摆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不会,洛萱家世显赫,就算自己创业,家里也不会舍得让她一个千金娇女的工作室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苏浅昔微讶,赶忙拿出了手机,给洛萱的号码回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工作人员温柔又机械的声音,她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又接连拨了三四遍,依旧是无法接通。
苏浅昔开始有些心慌,看了眼时间,她已经在这辆破旧的公交车上晃了一个多小时。
这条路很长很长,似乎永远走不到头,公交车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距离上一次停车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期间分明途径过几站,但是公交都因为没有人上下车而中途停止。
苏浅昔皱眉,既然这条路鲜有人问津,又怎么会是洛萱工作室的所在地?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洛萱发错了地址。
苏浅昔当即做了个决定,下一站,无论到哪里她都要下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公交车在宽广无人的大道上疾驰如飞,两边的树木和田野飞快地闪过,苏浅昔紧攥手机,心里愈发惴惴不安。
苏浅昔有些晕车,这公交的减震又差劲的出奇,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终于,一处简易的站牌出现在了视线里。
可是却并没有人在站牌处等车。
眼看着公交就要飞驰而过,苏浅昔赶忙站起身,冲着司机大吼:“师傅,停车!我要下去!”
透过反光镜,司机只是冷冷地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踩下刹车,站牌迅速后退,直到消失。
苏浅昔心慌不已,扶着把手向前走了几步,继续大吼大叫:“师傅,我说我要下车!你怎么回事!”
“那里不让停车,下一站就是丰庆北路了。”司机冷哼一声,声音阴鸷冷瑟,听得苏浅昔心头一颤。
抬头看了一眼公交路线图,的确,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
司机没有说谎,眼下她也别无办法。
踉踉跄跄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一摸额头,才发现早已渗出了冷汗。
苏浅昔舒了口气,窗外的风景如出一辙,在视野里一闪而过,她也不知道光天化日的,自己究竟害怕些什么。
又摇摇晃晃过了半个小时,苏浅昔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传来刹车片刺耳悠长的声音,公交终于停了下来。
“到站了,下车吧。”司机回头喊她。
苏浅昔打了个激灵,噌得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飞也似得奔下了公交车。
司机师傅无奈得摇了摇头,然后一脚油门继续向前开去。
公交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苏浅昔呆呆地站在原地,漫天的恐惧和迷茫突然压迫而来。
因为,她环顾一周才发现,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一个人似乎比两个人更加可怕。
太阳一直向西边挪动,天空已经布满了橙红色的晚霞,像极了在广袤的上空平铺开来的锦绣绸缎,浪漫迷人。
苏浅昔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匆匆忙忙再次拨通洛萱的电话,听筒内传来的声音依旧机械,只是换了说法:“您的手机目前不在服务区内。”
她有些惊错,低头一看,屏幕上方显示一个红色的叉号,手机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信号。
苏浅昔抬眼望了望,除了公交车刚刚行驶来的那条东西走向的宽广大道外,还多了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路。
浅绿色的牌子上写着:“省道s250-丰庆北路。”
放眼望去,那条路弯弯曲曲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底。如果从第一栋房子开始编号,直到128号,她不知道这期间究竟还有多远的路程。
失落和绝望涌上心头,苏浅昔心知肚明,洛萱的工作室一定不会建在连信号都没有的地方,如果刚才只是怀疑,现在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个错误的地址。
她觉得自己有些倒霉,心里却不敢再去深究。
她更情愿相信洛萱只是发错了地址而已,也许两个地方的名字很相似,她只是太忙不小心打错了而已。
可是,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身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天色渐晚,没有交通工具,没有一个人,她也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漫天的无助和孤独之感压迫而来。
这种孤独,让苏浅昔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这是桐大外那场斗殴也没能带给她的恐惧,这么多年,她习惯了只身一人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穿梭,却从来没有习惯,举目无亲。
她不敢再继续向前走动,电影里那些少女走失最终被毒害的情节历历在目,苏浅昔索性蹲在了原地。
也许,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夕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上沉了下去,霞光散开,余晖褪去,一弯淡黄色的月牙悄然挂上了天边。
明城的昼夜温差很大,郊区更是将这一地域特色体现到了极致。苏浅昔蹲得双脚有些发麻,也感觉到了寒气侵体的凉意,起身活动了一会儿,将双臂环得更紧了一些。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这条大道依旧无人问津。
虽然手机没有信号,苏浅昔还是习惯性地将它拿出来看两眼,虽然知道不会提示有电话和短息进来,她却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总觉得自己不会就这么在荒郊野外度过一晚。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在第无数次看得时候,苏浅昔心里失望透顶,脑袋里却突然蹦出一个东西。
眼睛一亮,苏浅昔双手在手机键盘上飞快舞动,屏幕切换到星光璀璨一望无垠的“银河系”,过了几秒,一个白色的大肉团被甩回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
伴随着“啊啊啊——”凄惨的叫声,豆包的大脸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央。
已经把这个家伙冷落很久了,虽然是人工智能的产物,但是在这寒冷的傍晚再次看见豆包,苏浅昔竟然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没等豆包吐槽,苏浅昔已经激动地叫出了声:“豆包!我想死你了!”然后捧起手机献上了几枚香吻。
豆包并不领情,翻了个白眼,“主人,我在银河系外已经等了你92小时48分钟56秒了,你这几天疯到哪儿去了,现在才想起接我回地球!哼!”
苏浅昔赶忙安抚这个傲娇的家伙,她今晚能不能成功离开这个地方可全靠它了。
除了智能闹钟外,豆包还有个独特的功能——不需要连网,利用卫星定位系统发送时时位置。
“豆包,我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天天接你回地球好不好?”对着手机屏幕,苏浅昔笑得一脸谄媚,幸亏周围没有人,要是有人一定会把她当做是个神经病。
“天天接我回地球?主人,你打算每天关闹钟的时候强行把我扔出银河系,然后等晚上了再接我吗?哼!好恶毒的女人!”
当初苏浅昔和那帮好基友因为一场编程比赛得到了大奖,奖励是可以免费使用他们公司的这套智能算法一年,当时他们高兴过了头,果断调用那套算法开发了豆包,加上自己的创新和创意,就……把它惯成了这个样子。
后来那家公司遇上了经济官司,最终被另外一家国外的公司收购,研究方向做了调整,无暇再理会这套算法的使用专利,豆包才能一直活到今天。
可是,有时候,太智能好像也不是件好事。
苏浅昔赶忙五指朝天,虽然豆包看不懂,但她总觉得这样能显现出她的虔诚来:“豆包,你放心,你帮了我这次,以后我保证让你天天呆在地球上!”
“真的?”豆包一脸坏笑。
苏浅昔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君无戏言!”
豆包低头做翻书状,后台程序在词汇数据库里搜索了一圈,用时0.01s,最终确认“君无戏言”是“说到做到”的意思,这才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可是……苏浅昔笑了笑,她一介女子,哪里算得上是君呢?豆包毕竟没有人这么狡猾。
最终,豆包向苏浅昔手机通讯录里距离比较近的几个人发送求救信息,言辞恳切又可怜,希望能把她带回市区。
苏浅昔并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有人来找她,虽然从大学至今她并没有换号码,但是手机通讯录联系的人少得可怜,看到信息还能管她死活的就更不知道会有几个人了。
可是就算是一线生机,她也不会放弃。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苏浅昔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
她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她实在无法想象,在荒无人烟的郊区独自度过一个晚上。
关上手机,黑暗和不安再次涌上心头,她蹲了下来,将自己环得更紧了,感觉眼眶也有点酸酸的。
她夜里是看不见的。
她想,夜盲,也许更多的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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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苏浅昔所在地五公里的一座别墅度假山庄内歌舞升平。
穆嘉言左搂右抱,通红的脸上已经落了好几个红唇的印子,坐在角落里的顾风沉默地抽着香烟,要不是他和穆嘉言开了一辆车来,他绝对早都回去了。
想了想,还是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
“jo少爷,能否邀请你和我跳支舞呢?”一名浓妆艳抹女人凑上前,微醺的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风情万种,她的手抚上顾风的脸颊,暧昧柔情,“jo,您怎么长得这么俊啊。”
顾风蹙眉,向后退身,凌厉地拦住了女人不安分的手,冷道:“我结婚了,请自重。”
穆嘉言若是没醉,听到了一定会笑掉大牙。
那女人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不情不愿地道了句歉,跺了跺脚,扭身混入五光十色的人群。
顾风舒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又望了一眼那边纸醉金迷的穆嘉言,索性起身出去透透气。
夜色里,他颀长的身影有些寂寥。
身后的别墅里群魔乱舞,传来各路鬼哭狼嚎的歌声,顾风这副样子显然是格格不入的。这样的场合他并不少见,可是今天他却一刻也不愿在里面多呆。
他总觉得今天心里有些闷闷的,好像很不安,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一整天也没法专注。
夜晚的风有些冷瑟,顾风不禁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指间的香烟,吐了口白色的烟雾。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顾风蹙眉,是大学时候的那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已经很久不用了,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舍得注销。
这么晚了,会是谁在这个时候联系他?
然而,当屏幕上跳出那三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字母和发件人的名字以及地址时,顾风指间的烟顺势落在了地上,他已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多么狂躁不安,他有些慌神,不容片刻犹豫迅速飞奔向跑车。
她怎么会突然发出这样的信息?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她是否安全?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风眼底浓墨翻滚,内心狂躁,难以遏制的焦急和不安让他呼吸急促,他暗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望眼欲穿的大道,在夜色中犹如火炬。
他记得,她很怕黑,晚上她是看不到的。
长长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头,顾风双手紧紧扣住方向盘,车速已经飙至几乎300码,他却还是觉得不够快。
车速,竟然不及他心跳的速度。
昏黄的车灯照亮了笔直的大道,车子正以飞快的速度接近目的地,顾风将车灯调整至最远最亮,只希望,那个人可以早一些被笼罩在光亮之中。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会一直惴惴不安。
原来,一直以来,只要听到任何关于她不利的消息,他都会这样。
失去自我,变得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