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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日已过,到了阿绵及笄之日。
一早起来,拜见过双亲,早膳也未用阿绵便被送至家庙。小九并几个奴婢服侍她香汤沐浴,房内点着上好的紫檀香,让她全身都染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接着是穿上采衣,梳了双环髻,发间素净,什么也没戴。
初步准备好后,阿绵在小九陪伴下于家庙东房等候,外间传来阵阵喜乐。听说这次为她行笄礼的正宾是阿娘那边一位德高望重的姑姑林氏,阿绵要称一声姑奶奶。昨日阿绵见过一面,生得慈眉善目,极为可亲,身为长者的威严也不少,阿绵晚膳时不过多说了几句话便被她不轻不重说了一顿。
阿绵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姑奶奶,向阿娘一问才知她早年丧夫未再二嫁,而是一直在庙里清修,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出来施恩布善,名声极好,京城中不少人家都对她敬重有加。
也许是因为乐声一衬,本来一直平静的阿绵竟也有几分紧张了。在这里及笄就代表成年,可以嫁人。而明年,她也的确就要嫁给太子哥哥。
“小姐莫不是在怕?”小九笑着同她说话,“奴婢方才来时看了一圈,来的宾客挺多,好像很多都是老爷的同僚。当然了,奴婢还看见了三皇子殿下和五公主,五公主还向奴婢招手呢。”
“很多人吗?”阿绵手心有层汗,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加笄,到时众多目光齐齐望来,不得不说还是很有压力的。
小九掩嘴,“小姐这反倒怕了,当初跟在陛下身边时,后宫多少妃子娘娘盯着您,您都没说话呢。而且五公主亲自来当您的赞者,您就别担心了。”
阿绵笑了,说了句“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很快便有从者唤她出房。
深吸一口气,阿绵挺直身子,缓缓行至房外正中央,向观礼宾客微一俯首,仅这一眼间便看到了对她微笑的三哥哥。她镇定下来,走到席上屈膝坐下,立在旁边的宁清惋上前为她解下发髻,轻柔梳头。
宁清惋动了动唇,极轻的声音只有阿绵才能听到,“幼时的小胖子也到了及笄的时候了,这日子过得还真快。”
她声音中有丝怅惘,阿绵不知是为何,只能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宁清惋一笑,放下木梳。林氏起身,在程王氏的陪伴下在盥盆净手,再回位。
阿绵换了个方向正坐,婢女端来发笄和罗帕,随后阿绵听到这位姑奶奶走到自己面前温和开口,“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接过发笄为阿绵戴上,宁清惋后简略为阿绵正笄,轻笑道:“这一看,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阿绵自然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以前虽也会梳一些漂亮的发髻,但这与今日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她回到东房,换上素衣襦裙。第二次出房则是给父母行礼。
再次行礼后的程序便同上次差不多了,折腾几次过后,阿绵重新着上正红宫装,此时已累得没了力气。
好在只剩下喝几口酒和聆听林氏训诫即可了,阿绵低着头,听林氏不缓不急地说话,讲的都是些老规矩,三从四德是肯定少不了的。正好阿绵累了,便左耳进右耳出,只装出十分认真的模样。
林氏为她取字“嘉懿”,意为嘉言懿行,应该提前同她爹爹阿娘商量过。
恍恍半日过去,阿绵忍不住捏了把酸疼的肩,她已经回到房内,自小窗看着众宾客告辞。
“嘉懿!”宁清惋风一阵跑进,“你猜我二哥送了你什么?”
她突然叫这个字,阿绵一时半会还真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片刻才迷茫道:“什么?”
“是我们皇家自祖皇帝起便流传下的金龙令。”宁清惋激动得似乎收到礼的是他,“本来这该是在父皇那的,不想父皇给了二哥,二哥又给了你!”
“……这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作用可大了。”宁清惋盯着她,“这金龙令本是我□□爷爷留给当时的摄政大臣的,有罢黜帝王的权力,因为当时太子年幼外戚势大,□□爷爷担心太后一族起了异心,特用这金龙令来保护当时的小皇帝。而且紧急时刻还可调令宫内十万禁军,见金龙令如见□□皇帝,只要你正式把它拿出来发令,任何人都得跪下听命不得违抗,就连我父皇也不例外。”
阿绵呆住,没想到金龙令竟是一样堪比玉玺的重宝。
“不过……”宁清惋略耸肩,“你非我宁家人,拿了金龙令后只能正式使用一次,一次过后,就会被皇家收回。”
她紧接道:“但这代表了二哥娶你的决心啊,二哥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以后他负了你,你拿这金龙令废了他也行?”说着宁清惋捂脸,“二哥对你可真好,自□□爷爷之后,我还从未听过哪任皇帝会把金龙令交给外人的。”
阿绵自然也震惊,只是她转而想到的是,元宁帝竟然这么早就把金龙令给了太子哥哥,是不是担心哪时他自己发疯无法控制,太子就可以持金龙令提前登位呢。
“这个…送给我真的好吗?”阿绵道,“陛下知道了太子哥哥会被责备吧。”
宁清惋一笑,“这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了。再说你看看我父皇,就差把你当女儿把我二哥当女婿了,你觉得他会反对吗?”
阿绵:……好像还真有这样的趋势。
“所以啊,别担心了。”宁清惋拍拍她,“好在金龙令被做成了可以戴在脖子上的小玉牌,你平日就把它随身带着吧,切记别轻易给旁人看到了。”
“……嗯。”阿绵喜忧掺半,既为太子哥哥对自己的心意感到雀跃,又感觉金龙令这种礼物自己有些受不起。
宁清惋看出她的心思,但没再说什么,反正二哥已经送出的礼怎样都不可能再收回。她心中不免羡慕,自家二哥身为太子都能对阿绵如此真心,和父皇当真是天差地别。
与此同时,在乾元殿批奏折的元宁帝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李安,这是谁在念叨朕呢?”
“陛下,定是安仪郡主在想您呢。”李安为他捶肩,笑道,“今日是郡主行笄礼的日子,可惜您不能去。”
“也不是不能去。”元宁帝半摇头,“只是阿绵已经如此惹眼,朕再亲自去她的笄礼,这满京城都要看着她了,阿绵并非爱出风头的人。”
“陛下思虑周到,老奴自是万万不能及的。”李安续上一杯热茶,心中也知道元宁帝是很去的,“好在三皇子和五公主都去了,回来陛下也可叫两位殿下说给您听。”
元宁帝一笑,放下奏折走下两层金阶,“朕之前还总觉得阿绵同太子成婚有些奇怪,如今想来,这二人其实再合适不过。”
“太子和郡主就如同天上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当然合适了。”李安舌灿莲花,“这缘分呐,就是几世修来的。”
“说的对。”元宁帝颔首,“阿绵合该天生就属于皇家的,不然又如何解释她以前的体质,太子见过那么多美人,也只对这小丫头一人倾心。”
李安乐呵呵的,“这不是也正好称了陛下您的心意,不必将郡主他嫁,日后在宫里,想见便能见到。”
话语间,元宁帝走至窗边,殿外春景烂漫,花枝摇曳、清风绿水,叫人由心底生出一番快意。
他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太子去了有十多日了吧?”
“是有十多日了。”李安小心压低声音,“昨日才传过消息。”
“是吗?”元宁帝拍额,“朕这记性,老了记不住了。”
这阵子他酒瘾又犯了,游太医虽医术高明,这种酒瘾却也没有什么药可以医治,只能靠元宁帝的自制力来压制。
李安余光瞄去,看见元宁帝鬓边生了一丝灰白的头发,再想起自己灰了大半的头顶,亦是慨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尽说夸大的好话儿了,只道:“陛下偶尔记不住也没什么,有老奴呢,日后,也会有太子殿下,还有安仪郡主替您记着。这种小事,哪里需劳烦陛下整日记在心中呢。”
“你啊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元宁帝笑,“当初朕怎么就捡了你这么个油嘴滑舌的东西?”
“自然是陛下仁德,才让老奴有了一条生路了。”李安故作谄笑深深弯腰。
主仆二人相伴多年,感情自然不同常人。元宁帝敲了敲他的头,回身走去,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待拿起朱笔时才一顿,疑惑道:“李安,这儿是不是少了什么?”
“皇叔是在找它?”轻柔的声音响起,自内殿缓缓走出两人,一人是一身戎装的宁礼,他身侧则是去了伪装恢复真容的林勇。
二人一派从容,似乎丝毫不担心擅闯皇宫甚至不经通报进入乾元殿的后果。
宁礼边踱步,手上边把玩着什么,定睛一看,正是大苍国的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