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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咱们到了。”马车将将停稳,孟雪生的声音就在车外响起。
厚厚的帘布被人从两侧挑开,脚踏早已安稳的摆在车驾一侧。这是江沅第一次来安随侯府,府邸坐北朝南,门前立着对镇魔驱煞祁佑生财的石狮,朱红的的大门上门钉纵横各九,双凤门环晃着金闪的光。
还没等江沅打量完,就被人扔了顶帷帽在头上,接着被拽了胳膊像口麻袋一样被人从马车里抗了出来。
“侯爷。”男人扛着江沅,他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人放哪?”
大庭广众之下,江沅像个货物一样陌生的男子扛在肩上,羞愧的要死,帷帽下的脸涨的通红,她透过遮在面上的薄纱恶狠狠的向孟习之看去,凶巴巴的给了他两记眼刀,眼神却在划过他身侧的女子时,有片刻的震惊。
女子肌肤胜雪,眉若弯柳杏眼含情,唇不笑而扬微点而朱,青山绿的齐胸襦裙上秀着淡色的迎春抱枝纹,外穿月白色的雷云纹长衫,胸前鹅黄色的长带轻轻垂下,整个人温和的如同三月春风。
美人总会让人难以忘却,尤其是绝色的美人。比如绿琼,那个前世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卫王后。
如今江沅重活一遭,看着她笑盈盈的立在孟习之身边,拉着他的袖口,整个脑袋都是懵的,她觉得自己仿佛提前知晓了个天大的秘密。
多年后,卫国的史书上会有这么一段记载:适逢大雪,卫王崩,不日,卫王后携子继位,年号齐安。
携子,携谁的子。
绿琼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笑道,“表哥,这位是?”
“自投罗网逮到的,你挑个地方给她住吧。”孟习之余光扫了她一眼,便牵了绿琼的手,刚碰到就忍不住皱眉,“这都四月天了,怎么还这般冰?”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绿琼笑的温婉,伴着他一起进了府,临走前恰好回头与江沅的眼神撞了个正着,然后她冲她嫣然一笑,暖了四周的风光。
江沅当晚就被安排到了夺月院的西厢。
不得不说,跟孟习之的一群美人住在一个院落是场极大考验。跟宋延巳的姬妾不同,这个院子里实打实都是孟习之的人,他也确实是个喜爱风月佳人的,夜夜笙歌,院中女子彻夜不停地嬉笑声的扰的江沅整夜无法安眠。
三天后,她终于忍无可忍,眼皮下挂着深深的两抹黑找到了绿琼。
“怎么了?夺月院住的不舒服?”绿琼让人倒了茶,亲手端到了江沅面前。她长的美,一双眼睛更是生的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间连院中的牡丹都失了颜色。
江沅礼貌性的笑了两声,心里明白,眼前的女子是大卫未来的王后,到江沅死之前,她的地位都固如磐石,稳稳的当着卫国唯一的女主人,在这点上她可比自己能耐多了。
“倒也不是,就是吵闹的很,夜里睡不安稳。”
“那院里都是极好相处的。”绿琼已袖掩唇轻抿了口茶水,嘴角挑了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其它院里住的都是表哥给了名份的妾,姑娘现在身份特殊,着实不好让你去住。”
话里话外这是把她当孟习之的人了,江沅连忙摘清,“庄姬夫人误会了,我与孟小侯爷本就无关,这次来也只是求个安静些的地方,后罩房也是可以的。”
后罩房是丫环婆子住的地方,她只要住进去,就再也无见到孟习之可能。
绿琼心下自思,面上笑容却不改,“这事我做不得主,得问表哥才是。”
“那就麻烦夫人了。”绿琼的这番话,江沅一个字都不信。
说来也是奇怪,对于绿琼,后院里的姑娘都尊尊敬敬唤她一声庄姬夫人,这就表明她如今还是霍子都的妃妾,但现在却住在安随侯府,打着表小姐的身份把控着整个后院。
江沅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卫国君主怎么能允许他的夫人住在其他男人的府邸,别说是表兄妹,便是亲兄妹也是万万说不过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差不多,江沅把心中的疑问抛到脑后,亦不愿继续与她周旋,起身告退。
待桃萃送走了江沅,才如往常一般快步走到绿琼身后,“夫人,人出门了。”
“居然求到了我这里。”绿琼看着窗外,眉眼依旧柔和,她小指微翘执盏饮了口茶,“就是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欲擒故纵,身份可打听出来了?”
“没有。”桃萃摇头,“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连唐德那边的嘴都把的严严实实。”
“如果连唐德那边都不肯说……”绿琼轻轻闭了眼,桃萃抬手小心的给她捏着肩膀,听她道,“那就别问了,我不想在这事上跟表哥生了间隙。”
“那方才她所说的要告诉侯爷嚒?”
“自然。”洁白的指尖点在梅花式洋漆小几上,绿琼面色不改,“表哥信我,无非就是我什么都与他说。”她事事都不曾欺他瞒他,何况一个女人。
绿琼做事很快,没几天江沅就换了住处,此举确实换来了一夜的安眠,却也换来了孟习之这个罗刹。
夜风将好,她刚沐浴完出来,就见孟习之堂而皇之的坐在她房内。桌上放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些时鲜花草,枝叶被他随意地拨弄着,江沅警惕的盯着孟习之,“你在我的房间做什么。”
“你的房间?”他拈了块核桃仁放入口中,抬头看向秀发微湿的江沅,她确实生的好看,水光雾气中乖巧的立在那里,只可惜那眼神太过锐利,孟习之移回视线,看着杯盏中的茶水,讽刺道,“整个侯府都是我的,哪来你的房间。”
“好,那我换一个问法。”江沅飞快从旁边抓了件厚袍,待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才开口,“天色已晚,小侯爷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你离了夺月院过的如何。”
“还不错,谢侯爷关心。”江沅不敢撵他,更不敢离他太近,看了一圈,才搬了门口的板凳坐下,与他隔了老远的距离。
孟习之冷笑两声不再理她,就在江沅做好在门口坐一晚的打算后,他才拨弄着果匣中的果仁缓缓开口,“沅沅觉得夺月院这名如何?小爷我亲手题的。”
“挺符合院中情况。”一群女人争他一个,江沅看着孟习之道,“群星逐月。”
“呵呵,沅沅说笑了,我是男人,男人为阳,怎会是月。”
“那谁是月。”江沅没多少兴趣,随口回他,“难不成还真是那天上的月亮?”
“答对了。”孟习之敲敲桌面,拿了颗蜜桔顺势丢给她作为打赏。他速度太快,江沅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巧被蜜桔砸到脑门,当场就往后栽过去,幸好眼疾手快扒住了门框。
此举惹得孟习之大笑不止,等他在江沅的怒视中笑够了,才指着门外如洗的夜空让她看。
黑色的天幕上,星光微暗,衬的月亮越发的明亮。
“挺好看的。”江沅揉着额头瞅了一眼,又把目光集中在手中的橘子上,眼神恨不得把它剜出一个窟窿。
“没错。”孟习之起身,踱着步子走到门口,最后靠在门框上,低头瞥了眼裹成粽子的的江沅,才又把眼光投向空中。他的声音十分好听,“星辰就该如此,若妄图与皎月争辉,便是不自量力。”
寒意渐渐爬上后背,孟习之的话在她耳畔继续响起,“夺月,她们也配?”
这晚江沅彻底失眠,清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床头的花穗荡起了小小的幅度。她睁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床顶的薄纱,孟习之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不能再等了,她得逃出去,无论如何。
这个男人,把世间的一切都当成游戏,他喜欢鲜血的快感,也偏爱无声息的厮杀。夺月院的女人就像是他疲乏过后的一场戏,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他看的透,却乐于看她们争,看她们抢,看她们不折手段的讨好他,骨子里却是对棋子深深的鄙夷。
江沅逃跑是在七日后,这日恰逢霍子都生辰,宫中设宴,府内的高手一大早便随孟习之进了宫。
她费了好大功夫设局打昏了身边的丫鬟,尔后才安心换了衣服,画了个掩去姿色的妆容。出府的谎言她这些日子编了又编,等她觉得天衣无缝了才用上,最后竟是正大光明随着采买的婆子丫头说说笑笑的出了府。
“跑了?”绿琼正在院里赏花,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愣住,“什么时候?”
“就在今早,还是中午萍儿去给她送吃食的时候发现的。”桃萃也没想到还真敢有人从安随侯府逃跑,“值钱的物件还在,就是用来打赏的银花子都没了。”
“身边伺候的人呢?”
“秋棠是被打晕塞了布团绑到床上的,周围紧贴着放了一圈蜡烛,就底座留了块铜座,她若是醒来挣扎的动作大些蜡烛倒了,屋内又都是些易燃的,定会走水。”桃萃想到自己先前去看的情况。
江沅这手法就是拿秋棠的命来赌,想活还是想死全在秋棠一念之间。如果想活,就安静的呆着等人发现,或者等蜡烛燃尽,出于人性的考量,江沅是笃定了她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