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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厨房来看,泗水县衙的厨房倒是非常符合岳县令‘独身’的现状。所有物件齐全却是摆放的乱七八糟,东塞一个西放一堆,吃过的没吃过的不想吃的,大致搂搂放在一起,废弃的篓子,麻绳到处乱丢。
古人可没有塑料袋之类的现代方便用品,买了物件,大多是麻绳一扎,好一点的才会附赠一个篓子。路上随处可见的‘随根生’,稍作编制就可以形成一个小篓子,用着倒是牢靠,只是这‘随根生’但凡摘下来,没两天就缩小变脆,只能算是个短期用品。
岳县令大致也晓得自家的现况,随手把灶台上的杂物往旁边推推,又把碍事的麻绳踢到不远处的角落,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家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自己独自生活才晓得,这庖厨之事,也是有很多讲究的。”
许哲倒是觉得没什么,大男人嘛~有几个勤快的,再加上大明朝现在这种‘君子远庖厨’的氛围下,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只是对着大明版的灶台很是好奇,在家的时候,许赵氏本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心思,厨房对于许哲简直就是‘禁地’。
因此来大明朝近一年,许哲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灶台。倒是和以前在乡下见过的农家土灶很相似,上面是个排气的烟炊,细细长长的捅上去,面前一个大铁锅,里面还剩下半锅水,摸着温度,应该是昨晚用剩下的。
灶膛只有一个孔,旁边零散的放着一些树枝木头之类的,也没用绳子扎起来,而是呈放射状摆设。灶膛口还有几根烧的半透的木头,焦黑的木炭顺着镗口掉到地上,应该是烧好了半路撤出来的。
看到许哲研究的仔细,岳县令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低着声音问道:“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不用不用,”许哲挥挥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毕竟不是山里人,不过翻两座山,就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哪里还有力气出去吃啊,能自己走进来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反正我也不挑,咱们两个就随意凑合凑合呗。”都不是富裕人家,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说罢弯下腰好奇的看着镗口:“我比你还不如,好歹你还能养活自己,要是我,估摸着也只能等着饿死了。嘿,这怎么起火啊,用什么引燃?我可先说好,我不会做菜,只能帮着升升火了。”
见状岳县令蹲下身子,从灶膛放置杂物的小口子里摸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诺,用引火石就好了。你闪开,我点火,等火起来了你看着火就行。”既然许哲不愿意出门吃,岳标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天生出去必然是自己买单,还不如在家里,好歹省下一点是一点。
许哲配合的蹲到旁边,看着岳标不一会就熟练的升起火苗,不由佩服的鼓掌:“厉害!”
也许是许哲话语里的真诚打动了岳标,向来少言语的他也起来说话的性子:“可比不上你,毕竟有家人陪伴。”
“你也可以啊~”说到这个,许哲是真的有些疑惑:“你来泗水县这么久了,怎么不想着把家里人接过来呢?”岳标家境贫寒,看着样子也不像是没成亲的。又在泗水待了这么久,外出为官,携家带口乃是常态。
“只是不方便罢了~”岳标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憋出一句话来。许哲看着他完全不像提的架势,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说。倒是岳标,一边闷着切好的菘菜,一边怔怔发呆。
不想带家眷,谁不想带家眷,但是也要看看能不能带啊。刚刚来泗水的时候,自己踌躇满志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自然不想家里拖累自己。只是等着来了泗水,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自己疲于奔命,哪里还顾得上之前三个月把家眷带来的承诺。
一年拖一年,一年拖一年,越往后面,自己就越没有胆气发出信件。薄薄的一张纸,轻轻的一只笔,却重若千斤,让自己不管怎样就是提不起来,写不下去。再看看自己这个情况,又如何可以让家眷过来,让他们看着自己的丑态吗,让他们看看他们引以为豪的夫君,父亲是如何在泗水这个一亩三分地上当了一个‘泥塑县令’,任人摆布吗?
想到这里,岳标不禁恨恨的锤了一下手里的锅铲,偷偷瞪了许哲一眼:哼,他倒是好命,一来就遇上张守备这样的贵人。也是,江南富贵地方,哪里没有几个有权有势的亲戚朋友呢~哪里像自己,哎,也是自己命苦~
想着自己的苦命日子,岳标语气上不禁带上几分异样:“你一个文官,不说认识同年或是座师也就罢了,哪里来的路子,居然认识咱们这边的守备,倒是奇了怪了。”
“哪里就有路子了。”许哲一边往灶膛里填着柴火,一边不在意的回答:“也不算什么路子,我一个同乡和张守备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干亲,来的时候托我带了一份信给他,就算是混了一个脸熟。”
许哲这话说的也不算错,李明显虽说和张守备有通亲之谊,但是一来这亲缘关系有些久远,久不联络,许哲又只是李明显私人好友,并未得到李家全力支持;二来张守备与许哲一文一武,互不相干。本身文武之间,就应该稍稍避嫌,所谓书信联系,也不过是给许哲壮壮胆子,让他心里踏实一些罢了。
许哲与张守备有今天的情分,除了许哲平日里的联络照应,也是在剿匪一事上让张守备占足了好处,又是升官又是得了贵人夸赞的,得了些许人情。外加邕城码头开启后,三岔河上每月不断的份子钱,才让张守备刮目相看罢了。
“蒙谁呢,同乡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路子也太远了吧,就这样,人家堂堂一个守备会这样劳心劳力的帮你?”说完又小心嘀咕了句,含含糊糊的大约摸着就是‘不说就不说,把人当猴耍呢~’之类的话。
只是后衙安静,厨房里又只有两人,岳标的话虽然含糊,许哲倒是听了一个大概。不由好奇的打量了岳标一眼,看着他似有所感的畏缩一下不再言语,心中不禁暗叹一口气。古语言‘礼’‘智’‘义’‘廉’‘信’‘仁’为君子六德,现代也有‘背后不语他人之失’的俗语,倒是这位岳县令,为‘智’为‘信’为‘仁’上,依旧有改进之处。
当做没听到的岔开话题,只是心中存了疙瘩,终究有些兴致阑珊。岳标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语不妥之处,心有愧疚的同时又有些愤愤然:‘不过随口一句,何必计较到如此地步,果然什么大气爽朗都是做给人看的表象。’
许哲可不知道岳标的心里想头,只是中国人向来讲究中庸思想,惹不起打不过但是躲得起,暗自下定决心的许哲一改之前私下结交的想法,觉得还是公事公办比较靠谱。
两人沉默的吃过朝食,岳标也恢复自己‘泥塑县令’的本色,一通饭局板着脸不发一言,许哲倒是想说个两句热闹热闹气氛,只是一来不熟,二来也没有热脸贴上冷屁股的勇气,干脆就当做没看见,只是可惜了这道平日里新鲜绝美的鱼烩。
吃过朝食,倒是看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仆上来收拾碗筷,许哲心知这是泗水帮着请来的仆役,虽说有些好奇怎地这么晚才来上工,也没有多问,跟着岳县令前往书房。
不同于许哲书房内各种文书,告示满满当当的摆个满桌,岳县令书房内的这些县衙琐事却是干干净净,一件没有。一面架的大书柜,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各式书本,书页角落微微泛黄,一看就是常常翻阅的。
彼时活字印刷还未普及,印刷不易,书籍大多靠抄写传阅,书本匮乏。雍州地区由于地域偏远,更是好书难寻。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各色书本,许哲不由赞叹出声,也不知这岳县令是用了何种手段,居然攒了这些许书籍。
明显这也是岳县令的骄傲之处,见许哲满脸惊叹,也是故作镇定的淡淡说道:“我辈读书人,何必衷于汲汲小利,孔孟之道才是大德!”
许哲上前,小心的抽出一本翻阅起来:“也是岳大人有心了,这些书籍,不说在雍州,即便在江南,想要找全,也是要极费心思的。”
“世上无难事罢了。”岳标倒是个书痴,明知道许哲会小心,依旧不放心的上前,“你可小心这本,乃是我遍寻泗水才找到的赵公明全集,难得的前朝勘定版,可别弄破了。”说罢搓搓手,大有怕许哲摔下赶忙抢救的意思。
看着岳标一脸紧张,许哲也就没了看的*。于他来说,书籍的存在就是为了方便人类的获取知识。如果为了不破损书籍就谢绝观看,那这本书籍存在的价值自然也就大减。看着岳标这一脸谨慎,就怕许哲乱碰自己书籍的紧张样子,许哲干脆的将书籍返回原处。
听着后面明显的一声长舒,许哲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敬佩:都说古人执着,古有伯牙摔琴,现有岳标忧书,虽说两者地位不可相提并论,但是论个性的执着,却是各有千秋。
不过许哲对于书本不做追求,但是务实也是他的追求之处。当即转身对着岳标淡淡一句:“岳大人可知刘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