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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节,虽说白天已经不再寒冷,但是昼夜温差依旧很大。赵太守和赵主簿二人又讲究的在后花园里转了几圈,摆足了文人墨客的谱子,又是咏梅又是赏花的折腾半天,等到晚上赵太守甩了他走进小书房时,已经带了一身的寒气。
小书房外间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看着赵太守带着一身寒气急匆匆的进来,推了推温在暖炉里的黄酒:“驱驱寒。”
赵太守一把接过,就着还在滴水的酒壶,倒了半杯黄酒,一饮而尽:“爽快!”
“大人好酒量。”中年男子击掌而笑,也不起身,只是随意的指指身边的位置:“大人请坐。”
赵太守嘴角一僵,瞬间又恢复常态。顺着男子的指引坐下来,却感觉一团火热自脚下升起,低头一看,就见着一个火苗半起不起的紫色镶丝嵌金袖珍暖手炉子正放在椅子下面。也许是放的时间久了,椅子下面一阵火热。
“倒是麻烦周兄了。”满足的发出一声感慨,赵太守松下身子,仰躺在椅子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温暖感觉:“果然大冷天的,还是用个手炉暖和。”
周起得意一笑,却是没有接话,反而问道:“大人今天感觉如何?”
赵太守睁开眼睛,看着上空灰白的屋檐:“独自坐在上面久了,难得‘与民同乐’一下,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周起呵呵一笑:“只要大人坚持‘与民同乐’,不出数月,自然尽收民心。”
赵太守想着今天周围自己大拍马屁的众人,想想以前,也没觉出什么区别来。周起看着眼色,很容易就知道赵太守的想法,当即劝到:“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是那些县令本身依附于大人,以前大人用不着他们,他们自然识趣的躲得远远的。现在大人既然想要做些什么,自然就要先把他们养一养。便是养条狗,小的时候也要先喂喂食才会亲。”
这话说的赵太守不禁点头,“倒是有道理。”随即想到今天的状况,又有些难堪:“那个邹城轩,明知道许哲不得我意,还故意和他亲近半天,岂不是在打我的脸么~”
周起嗤笑一声:“无论是不是打大人的脸,大人又何必在意。”看着赵太守疑惑的眼神,周起眼中得色一闪而过,耐心解释道:“他道他天湖县令的位置为何做的稳当,还不是后面有个天湖书院撑着。这天湖书院的院长,也不过是一介小户出身,和他走的近的人天生就没有和我们一起畅谈的资格。”
天湖书院院长虽说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家族败落已久,认真论起来,早已脱离了大明朝士大夫阶层。周起这话说的虽说有些刻薄,但是也不全错。
想着房子谋的出身,赵太守眼中得色一闪而过。创办的书院名列八大书院又如何,家族没有助力,自己又不出仕,子孙传承全靠着自己,这样的院长,即便再名满天下,桃李遍地,一旦身陨,破败只在一夕之间。
周起看着书房外不远处一个熟悉的月白衣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着赵太守一挥手:“夜了,歇着吧。”竟是不理周起,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周起眼中不由染上一丝怒气,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月白衣角,又勉强压下,只是笑着高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人,我们明日再聊吧。”满意的看着不远处的月白衣角慌慌张张离开,嘴里冷哼了一声:“跟我斗!”
赵太守虽说没有看见身后的波涛汹涌,但是世家出身,是否有人窥视还是可以感知一二的。也没有太多在意,独自一人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想着半天今天的状况,又想着随着周起前来雍州的一封家书。
“守礼吾儿:”
“。。。赵辩机虽机敏善谋,巧能成事,却眼界狭隘,积财吝赏。又道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诱之以利,攻之以浮财,可信不可依赖。。。”
“。。。周起出身宦官世家,常为下位者必锱铢内宅,心胸狭隘而不自知,常以英雄谋士论己,殊为可笑。然性情乖张,口舌之利莫出其右,吾儿用之因时刻敲打。。。只是终究不是我赵家族人,因此可依赖不可尽信。。。”
“。。。似吾等,为上位者,小事呼之随去,然制约,平衡之道为心中大事。似赵辩机与周起等人,各有优缺,吾儿一正一邪,一外一内,用之需当谨慎。”
“。。。然似许延年之流,之余吾儿不过一时过客,实在无须放入过多心思。吾儿生为赵家嫡子长孙,更应时刻谨记,雍州初衷。”
赵太守长长叹息一声,各有优缺?想着在族学内堂教授的制约平衡之道,其中敲、打、赏、恩各有千秋,力度松紧各种措施,实在是令人头疼。
‘也不送个□□好的给我。’喃喃自语中,赵太守带着满脑子的官司沉沉睡去。
邕城,入夜。
邕城县衙后宅内,灯火通明。许哲把所有能够点燃的灯火全部点燃,还一个劲的问着屋内:“够亮了吗,够亮了吗?”
屋内接生的稳婆有两个,一个是祖上三代的手艺,接生几十年的老把式;一个是医女出身,半道出家却没有一丝错误的年轻婆娘,听见许哲在外面的叫喊,年轻婆娘羡慕的对着许赵氏说到:“夫人可得省着力气,这天大的好日子再后头呢。”
许赵氏从许哲出门就开始阵痛,连连续续折腾了一天,还半路被喊起来吃了一碗鸡丝卧蛋面,实在是折腾的够呛。听着稳婆的话,心里只是不停的想着‘进气,出气’的呼吸法门,半点注意力分不开。
年轻稳婆不在意的笑笑,自己接生了这么多位太太,如何不知道眼下这个正是头回怀胎,紧张的很呢。只是侧眼看着窗户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的许哲,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羡慕,她虽说也见过不少情比金坚的少年夫妻,但是就许哲这个位置还能这样的却是少之又少。
想着才看见这位年轻县官大人时满身的寒气和一脸的疲惫,稳婆也知道必是赶了很远的路回来的。到了现在,这夫人在里面折腾了多久,他就在外面转了多久的步子,又是点灯又是送水的,一刻没得歇过。光是这样,就足够自己羡慕了。
女人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安稳的男人么~
“啐!”正想着,就听着对面传来一声厉色:“该死的骚娘们,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偷看汉子。有这时间,不如去厨下烧点开水,也省的大人请了你来就是偷人汉子来的。”正是另一位年长的稳婆。
看着对面的婆娘转过身来,老稳婆更是厉害,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也不知我走的什么背运,居然和你一起接生。什么都不懂就罢了,还尽给我添乱子,还不如我那小徒弟呢。也不知道这几年接生都是怎么混过来的。”
想自家祖传的手艺,三代的沿袭,居然还要和这个医女出身的女人一起接生,到时候的红封,洗钱都得分她一半,老稳婆想着快到手的银钱,心里就一阵窝火。
自己被充军发配到邕城,又袭了医女的位置,以后必然世代为贱籍。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猛然间被一个以前抬眼都不看一眼的老女人这样说,年轻稳婆依旧气得手里发抖。只是想着自己破烂的棉絮,四面透风的屋子以及嗷嗷待哺的幼弟,终究还是没有一走了之。
只是当做没听见,继续低着头做事,顺便开口:“大娘若是实在不放心我,不如去找了许大人辞了这差事,也省的若是我犯错,平白被我连累了。”
“啐。”老稳婆又是一口浓痰喷出:“我是信了你这骚娘们的邪,好好的差事被你挤兑走,你当我傻啊~”
“那大娘也别当我傻。”话还没说话,就被年轻稳婆给堵了个满满当当。老稳婆还待说什么,就听着一边帮忙的春分突然冒了一句话:
“要么继续做事别说话,再吵下去两个一起走。”
话是这样说,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自然不可能把稳婆赶走。虽说心里晓得,毕竟还是没有胆子挑战权威。老稳婆低声嘀咕几句,终究还是没有敢还嘴。只是不停的对着许赵氏安慰:“快了,快了,都见着小公子的头了,夫人再使使劲,马上小公子出来就好了。”
一阵兵荒马乱下,伴随着朝阳的缓缓升起,一阵嘹亮的哭声震慑整个后衙。一晚没合眼的许哲,在听见哭声想起的那一刹那,终究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许浩元和许蒙牛两人,听着房内传来的哭声,也是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毕竟事不关己,两人还算是有些头绪,见状赶紧将许哲扶到椅子上。
许哲一把拉住许蒙牛的手:“生了?”
许蒙牛看看紧闭的房门,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应该生了吧。”这都听见孩子哭了,还不就是生出来的意思了。
“生了,生了。”许哲泪流满面,不停的喃喃着,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全部。如果说许赵氏是自己的羁绊,那么里面的那一声哭声,就是自己的根了。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孤魂野鬼的许哲,在哭声想起的那一刻,终究开始融入了这个时代。
许浩元和许蒙牛不懂许哲内心的波涛汹涌,只是以为是因为有了后所以开心的。许蒙牛拍了拍许哲的肩膀:“别哭了,相信伯伯,伯娘他们在九泉之下,看见你有了后,也会开心的。”
“我没事,我只是开心。对,我只是开心的。”许哲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飞速跑到门口,扒着窗户上微小的缝隙,放佛可以通过这个看见里面的人:“丫丫,丫丫,你没事吧,知会我一声,你还好吗?”
还准备继续安慰安慰的许蒙牛一脸问号的回头,许浩元见状嗤笑一声。
“看来是真的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