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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完没了地下着。
赵睛穿的是九分裤,露着脚踝。风吹细雨斜,雨水打在脚踝上,被风一吹,又凉又冻。
一阵温热又浓郁的咖啡香飘了出来,赵睛看了一眼前面的小巷,幽深曲折,还要走一段时间才能出去,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热咖啡。
她在这家咖啡店前停了下来,把雨伞放在门口,刚要迈腿进入,一张脸吸引了她的眼球。
前面坐着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她前段时间看的一部电影的女二吗?
好像叫韩漪?
对,就叫韩漪。
她对这部电影印象挺深刻的,女主的扮演者是林许,女二就是这个韩漪。两个人演的是一对感情十分要好的闺蜜,男主是个残疾人,曾经因为救人而被单腿截肢。男女主有幸相知相爱了,女主的闺蜜不希望女主将来后悔,当起了棒打鸳鸯的说客。
其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他哪里有那么爱你,他特么图的就是你有一双腿,以后好替他端茶送水,你给老子清醒点,别特么阿猫阿狗乱嫁人!”
这部电影是她和冯拉一起看的,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女二说完这句台词后,冯拉调侃说:“赵哥,你看这人,是不是和你一个德行,一个女人,脏话连篇,不好不好。”
她当时抡起拳头就揍了他一顿。
回到电影本身,她是很喜欢韩漪饰演的这个女二的,真性情,敢说敢做。这部电影狗血的情节就是,当年男主救的人正好是女二,女二了解了男主的为人之后,还成了男女主最后在一起的助攻,陪着女主打起了这场爱情的持久战。
韩漪一直混居二线女星的位置,出彩虽少,绯闻也少,赵睛对她还挺有好感的。
她搓了搓手想,要不要上去问个签名?
再仔细一看,韩漪的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黑色衬衣,露出修长的脖子和宽阔的肩膀。这样过去,会不会贸然打扰了人家?
这背影,这身材,估计是娱乐圈里的某位男艺人吧。
赵睛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过去问个签名,有服务员走过来,递上饮品单,恭恭敬敬地问:“小姐,要喝点什么?您到这边来坐。”
赵睛伸手接过饮品单,手肘一不小心撞到来回走动的服务员,一杯咖啡摔在地上,咖啡溅了一地,杯子也碎了。
不少人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忙说对不起,转过身子,准备俯身捡碎杯片,余光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人活生生地僵在半空中,半蹲着,俯不下去。
一瞬间,电光火石。
花灯节,灯海人流里,他转瞬就不见。
昨天夜里,碧海蓝天昏黄的公寓楼下,惊鸿一瞥。
彼时的咖啡店里,他黑色衬衣,正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人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花灯节后,她把这张脸忘了,昨天夜里,她只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可是刚才恍然若失的一瞬,她就认出了他。
三次遇见,每一次的情况都不是太好,所谓的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了。
“小姐……小姐。”服务员在旁边叫她。
她回过神来。
“你还没点东西呢。”
她简单地扫了一眼:“一杯玛莎克兰,少加砂糖,多加红葡萄酒。”
“好的,您稍等。”
再抬头时,对方早已经收回了视线。
赵睛回想,他刚才的眼神平静、淡漠,无任何下意识动作,右眉微微向上挑,表示疑惑,是正常地被突发事件打扰后的表情,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再次见到她的惊讶。
赵睛觉得好笑,也觉得无聊,这才一夜的功夫,他好像根本就不记得她了。
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往里找座位去了。
而她刚才点完咖啡后,单饶收回视线,韩漪看着走远的赵睛背影,说:“单大哥,那个女人和你的口味一模一样啊,你每次都点玛莎克兰,不加糖,多加红葡萄酒,原来这么刁钻的口味,不只你一个人。”
单饶没什么表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说话。
赵睛刚坐下没多久,点好的玛莎克兰就端上来了。
她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了一口,耳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咖啡不是这么喝的,不能急,要像品茶或品酒那样,循序渐进的来,这样才能达到放松、提神和享受的目的。”
“切,我喝咖啡图得就是好喝,要放松、提神的话,我肯定首选睡觉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就爱这么喝。”
“那就去睡觉。”
“睡你啊?”女人的调戏声。
“嗯,睡我。”男人沉默了一会后,低沉地应了。
……
什么鬼乱七八糟的?
头忽然有些发胀。
赵睛一手抚着额,另一只手拍了拍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剔除了脑海,放下咖啡,隔着一个长长的廊道看了过去。
韩漪和那个……林三狗……
把这个土名字和眼前这个男人扣上,赵睛还是觉得有点困难。
他们谈得很融洽,尤其是韩漪,面带微笑,经常性眨眼,这是典型的幸福表情。双颊微红,时不时轻抿嘴唇,身体微微向前倾斜。
这是面对爱慕对象时,大部分人无意识的姿势。
师傅常对她说,在外不要滥用微表情,一个无意识的表情后,可能藏着别人一个不与人说的秘密,除非是任务需要,不然我们没资格去窥视。
她一直把握得很好,今天却鬼使神差地用了两次,心想这样不好不好,但一双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紧盯着他们的方向。
赵睛的微表情辨识能力非常惊人,这也是十二岁那年,叶南生为什么下定决心选择她的原因。
普通人的微表情持续时间是0.04秒——0.2秒,人眼只能辨识最肤浅明显的表情,但赵睛却能在这一闪而逝的微表情里,把人的情绪心理尽收囊中。
师兄曾说,小睛啊,这眼睛精得跟夜里的猫似的。
猫的视杆,视锥细胞的比例是25:1,而人只有4:1,一旦切换到黑夜,猫的视觉就变得无比敏锐。
而赵睛的观察能力,就如同这夜里的猫。
这种观察能力,不仅体现在微表情上,还有常人“不学则不达”的方面,比如……
读懂唇语。
她与他们的座位隔了大半条廊道,而他背对着她,她只能看清韩漪张张合合的嘴。
一团好奇的火,在赵睛的心里燃烧。
昨天晚上这个男人还和林许在一起,这才多久功夫,就和另一个女人在这里偷偷约会,要说没有一点猫腻,怎么可能?
而韩漪的各种表情也说明,他们关系匪浅。
就连冯拉也提到过,这个男人不一般。
赵睛的手搭在桌子边沿,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而韩漪说的话,她也都看得清楚。
“等我拍完下一部戏,就去度假,你说哪好玩呢?”
“……”
“姐姐以前跟我说,你不喜欢旅游,看来是真的。那我也不出去玩了,就待在滦市,你去哪我就去哪。”
“……”
“单大哥,我不耽误你干正事,保证!”
……
赵睛想,这个韩漪好歹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二线女星啊,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副想靠近又十足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真让人觉得憋屈。
说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意思。
不过……等等。
她叫他……单大哥?
赵睛敲着桌子的手一停,把杯子端起来,难得细细地抿了一口,眼睛清透光亮,像是终于遇上了件好玩的事。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小了不少,把杯子放下,起身想要离开,往刚才的方向一看,人已经离开了。
赵睛快步走到门口,他们还没完全离开。韩漪进了一辆保姆车,摇下车窗,恋恋不舍地朝他挥手。
他站在小巷边上,双手插在兜里,先是低头看着地下,而后也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
车子慢慢开远,他也不再逗留。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女声,脆生生的,带着笑意:“喂,这位是……林三狗兄弟吧?”
他转过身,一个女人咧着嘴张扬地对着他笑。
“什么事?”他问,眉毛轻轻一拧。
这回赵睛读懂了,他的表情很不耐烦。
一个普通的不耐烦表情而已,赵睛毫不在意。她把放在门口的伞合上,抖了抖水:“还记得我吧?”
他没着急回答,过了一会,他把手往兜里一插:“记得。”
接着,眉眼里闪过极淡的笑意,“三流的猜谜本事,二流的跟踪手段,一流的手残顾客。”
本来赵睛刚抓住他“假身份”的把柄,准备嘲弄一下。结果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竟被他用言语侮辱了一番。
摔杯咖啡也能被扣上手残的帽子,这人看起来清冷话不多,一出口,还真是嘴贱得可以。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看来你对我还挺印象深刻的啊?”
“有事说事,如果是纯属搭讪的话,我先走了。”
“有事。“赵睛走到他身边,“你根本就不叫林三狗,你姓单?叫单什么?”
单饶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表情成功地取悦了赵睛,她美滋滋地又问了一遍:“单什么呀?”
“你从哪知道的?”他的声音降了几个温度。
“姓名而已,何必这么吝啬?”
他看了她一眼:“名字是身份,是立身之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就不说,口气还不小。”赵睛哼哧一声,“你以为我查不出来啊?”
他轻笑了笑:“就凭你的微表情和读唇语?”
“你怎么知道的?”
“三秒钟之前我还不知道。”他说,“但刚才我知道了,你刚才不屑的表情告诉我,你有一项异于常人的本领,你为此感到得意,所以你认为,你要是想查到我的身份,轻而易举。再联想一下,你知道我姓单,而刚才在咖啡厅,你正好坐在小漪的斜对面,距离并不近,我们说话的声音又不大,除非……你能读懂唇语。”
赵睛听得发怔:“那微表情,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职业病而已,任何人对我表现出探究观察,哪怕是一点点,我也能察觉。而你刚才的表现,很明显地透漏出一点,你对我的表情很感兴趣。”
“棋逢对手啊!”
“错。”他嗓音清淡地说,“和我相比,你很蹩脚。”
赵睛刚想开口骂句脏的,忽然想起她把咖啡撞翻的那一幕,她抬头的时候,正好和他对上了。她当时用微表情观察他,以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了,现在想起来,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刻意隐藏了微表情。
这好比警察破案里的侦查与反侦察,你攻他守,你明他暗。
可是……
这几乎不可能啊,微表情是什么,那一闪而逝的速度,即便大脑发出了隐藏的讯息,常人也无法快速的做出隐藏反应。反应的时间,必然会超过微表情本身的时间,这也太说不通了。
赵睛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真的……好不一般。
她摊了摊手:“好吧,你比我厉害,我认了。”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优越感,面无表情,迈开脚步,慢慢走远了。
单饶走出巷子,车就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手搭在方向盘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就想起刚才,他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和一个不熟的女人说那么多?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慢慢地吞云吐雾,刚抽完一支,手机就响了。
莫子深在那头说:“老大,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出一小时,这则新闻一定碾压最近的各大娱乐头条。”
他轻轻嗯了声:“辛苦了。”
莫子深笑:“老大,这个对我来说,动动脚趾头就能完成,不辛苦不辛苦。”
“你叫上gavin。”单饶报上一家餐厅的地点,“今天我请客。”
莫子深很高兴:“好的,老大,我们现在过去,马上就到。”一说完就喊,“gavin,别玩你那破剪纸了,快下来,老大请吃饭。”
听见蹭蹭蹭的脚步声,单饶把手里的烟头碾熄,朝准路边的一个垃圾箱,准确地投了进去,把电话挂了。